幽冥山地宫之中,鬼火通明,一红衣女子俯首跪在高台之下,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幽绿的火光映着她惨白的面庞,显得十分诡异。
“红罂,你抖什么?”高台之上,熠焱冰冷的声音从面具之后传来。他慵懒地斜倚在龙椅之上,一手把玩着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一手食指在龙椅上有节奏地轻敲着,一身金丝黑袍在绿火之下闪闪发光。
那名叫红罂的女子听到他手指发出的这“嗒,嗒,嗒,嗒”的声响,刹那间身子竟似筛子一般,抖得更厉害了,她支支吾吾地颤声道:“红罂,红罂,有罪。”
“哦?”熠焱轻笑两声,玩味道:“何罪之有?”
红罂吓得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地小声道:“红罂不该,不该吃了那和尚。”
熠焱听此,手中夜明珠一顿,长袖一拂,立时便坐正起来,提高了嗓音道:“只是如此?”
“红罂,红罂……不该……求主上饶命!求主上饶命!”红罂绞尽脑汁,奈何惊恐之下,一时间六神无主,大脑空白,只得拼命叩首求饶。
熠焱冷哼一声,一改先前慵懒之态,厉声怒道:“看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说罢,手腕微动,一颗夜明珠便瞬间化成一道绿影,刷地直飞出去。
“啊!”红罂还未看清那光影,肩骨就传来一阵“咔擦咔擦”的碎裂之声,整个身子也一下子被一股巨大的劲力甩飞出好几丈,狠狠地撞在石壁之上。可她顾不上浑身散了架般的剧痛,一刻也不敢耽搁,就赶忙强撑着,惶魂失色地爬会原地,连连叩首道:“主上,求主上饶命,红罂知错了,红罂再也不敢了!求主上饶命……”
熠焱又是一声冷哼,兀自看着她不停地叩首求饶,直至头破血流,才缓缓开口道:“你现在可知你究竟错在了何处?!”
红罂脑中刷地一片空白,仍是拼命叩首,眼泪鲜血流了一地。
“够了!”熠焱看得不耐烦了,长袖一拂,疾言遽色道:“你既不知,那朕便来告诉你,你错在罔顾帝令,自作主张!朕叫你给那狐狸下毒,可没让你打草惊蛇,吃了那和尚!你听好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日后朕给你下的命令,你一个字不许少做,也一个字不许多做,否则,定将你打回原形!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红罂再也不敢了,谢主上宽宏大量,红罂日后一定谨遵主上的教诲,绝不画蛇添足,谢主上宽宏大量,谢主上宽宏大量!”红罂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地叩首,边哭边笑,模样好生诡异。
熠焱朝身边的小厮瞥了一眼,那小厮便立马又奉上一颗夜明珠。他拿了这珠子,一时间便又恢复了慵懒之态,重新斜倚回去,放柔了嗓音,慢条斯理道:“今日碎了你条胳膊,是罚你罔顾帝命之罪。但你此次虽吃了那和尚,却有一事做得不错。你祸水东引,嫁祸给夙墨,倒不是件坏事。此番倒说不定能让她和那狐狸同仇敌忾,重修旧好。如此说来,也算是大功一件。”
他这般说着,又转向一小厮,道:“你去丹药房取一颗幽冥丹来。”
那小厮听此,便立马微微颔首,匆匆离去,不多时便端着一只锦盒回来。
“红罂,朕向来赏罚分明,你此次虽是歪打正着,却也算是有功。这幽冥丹能治好你这肩伤,还能提升修为,就赏你了吧。”熠焱慢慢悠悠地说道。
小厮捧了那盒子走下台去。红罂便赶忙连连叩首谢恩:“谢主上,谢主上,主上大恩大德,红罂谨记于心,日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熠焱听惯了这些恭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便将红罂屏退下去。
话说这红罂便是那玉皇山中作祟的蜈蚣精,她本不过是只小妖,连人形都未化成。若不是妖帝见白山山和夙墨二人皆在杭州城,将她收归羽下,又赐了她好些丹药,她可能得再修行个上百年才能化成人形。
至于妖帝收了她这小妖,命她办事,不过是怕动静太大,天庭有所察觉。那千里眼和顺风耳洞悉万物,自是不会把两只小妖之间的小打小闹放在心上。可此番红罂不仅杀了人,还是杀了灵隐寺中之人,就难免不被天庭重视,也难怪妖帝震怒。
好在最近天下本不太平,妖邪害人之事屡见不鲜,天庭倒也不会揪着这一件不放。但红罂总归是闯了祸,断她一只胳膊,已经算是仁慈了。
再说此次事情的始末,先是这蜈蚣精奉命在玉皇山中作祟,引得白山山前去,再伺机对他下了断魂兰之毒,好加速引发先前白三哥种在他体内的魔毒。
其实那断魂兰虽会让一般妖类魂飞魄散,却不会伤及白山山的性命,至于为何,此事恐怕只有妖帝一人心中明白。中毒十二个时辰之后,白山山便可自愈,只是体内魔毒必将势头更猛。谁知姜姜竟从灵隐寺求来了那八星蓝瓢解毒,这样一来,反倒阴差阳错地减速了毒发。
红罂知道熠焱看重白夙二人,自是不敢自作主张伤了他们,但见那祖和小和尚独自返寺,受他体内灵力所吸引,一时没忍住,便吸了他的精髓。事后她害怕灵隐寺追到她头上,便在西市之中趁乱取了姜姜的荷包,又塞入祖和之手,企图嫁祸于她。谁知这雕虫小技虽暂时骗过了灵隐寺众僧,却根本逃不出熠焱的法眼,为了一点灵力,差点丢掉性命,着实是不值。
再说灵隐寺中,姜姜和白山山直接被扔进了灵隐寺后院的锁妖阁。这锁妖阁其实不过是间普通屋子,但加上了三位老僧合力设下的结界,一般妖物便绝不可能逃得出去。
姜姜此时只被缚住了双手,可白山山却是被五花大绑,捆得活像一只粽子。他身上的绳子乃是困妖索,只要稍稍动弹,那绳索便会收紧。就被绑来的这一会儿工夫,他身上就已经被勒出了好几条深深的血痕。这钻心之痛加上旧伤未愈,白山山直疼得汗如雨下,整张脸毫无血色,五官紧缩成一团,牙关也不停地打颤。
他侧躺在地上,正对着姜姜,已经没有力气用嗓子说话,只能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口气来:“姜姜,姜姜……”
姜姜隐约听到他是在叫自己,看到他这幅有气出没气进的模样,无论之前心中有多少气,顿时都全部化作了心疼。她嘴角一瘪,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