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姜姜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一醒来,便闻见一阵清新的桂花香。
此时杭州城中虽已丹桂飘香,但正阳堂院里并未植有桂树,姜姜正自纳闷,待她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惺忪睡眼,就瞥见桌上摆着一只青瓷碗和几枝桂花桠。想必是白山山早晨过来放的。
姜姜见此,不禁甜甜一笑,忙起身走过去,拿起桂花,轻嗅了嗅,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久,喜不自胜。
她又瞧了瞧那瓷碗,原来是一份桂花牛奶鸡蛋羹,她舀起一勺,那鹅黄的蛋羹便在勺中滑来滑去的,甚是可爱。再将它放入嘴中,香香甜甜的,入口即化,回味还有桂花的清香,直沁得她面上也如蜜糖一般甜蜜。
用过早膳,姜姜推开房门,在园中溜达了一圈。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树上蝉鸣阵阵,药房的学徒们忙趁着这大好天气在院中摆晒药草,厨娘们也趁此在后院晒些咸菜腊肉,还有小厮和婢子们则在洗晒衣衫被褥,好一派忙碌之景。
姜姜跟路过的每一个人都热情地打招呼,大家虽心下奇怪她今日怎么出来了,却也都笑脸盈盈地回她,正阳堂里一片和气。
待得正午,姜姜便马上回到房中,迫不及待地等着白山山来给她送饭,她还想了许多种说辞,只欲将他留下来共进午膳的。终于,敲门声轻轻响起。
姜姜忙欢天喜地地跑去开门,却见是一婢子。
那婢子手捧饭菜,笑道:“白大夫今日有事外出,这菜是他出门前亲手做的,托我们来给你送来。”
姜姜面上顿时满是失落,她嘟了嘟嘴,道:“那他可有说何时回来?”
婢子想了想,道:“唔,这个我不清楚,不过白大夫向来都是天黑前回来的,你应该晚膳就能见到他啦。”说罢,她不禁捂嘴偷偷一笑,心道:这正阳堂私下里早就传说白山山和姜姜有情,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哦,”姜姜撇了撇嘴,还是笑道:“那谢谢你啦。”
婢子将饭菜递给姜姜,又笑道:“姜姜姑娘不必客气,白大夫平日对我们都极好,这些不过是些小事罢了。那我先走了,你有事再叫我们便是。”
姜姜又道过谢,便回到房中,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失落,但想到晚上便能见到他,便又不禁喜上眉梢。
她瞧了眼饭菜,有红烧狮子头,龙井虾仁,清炒白菜,还有玉米桂花羹,色香味俱全。姜姜抿嘴一笑,心道:“这臭庸医,莫不是要撑死我么?”说罢,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竟吃得一点都不剩。
吃饱喝足,自是要美滋滋地睡个午觉。说不定醒来就能见到白山山了呢。
姜姜睡了个把时辰,起来后又到院子里逛了逛,帮着学徒们收收药草,又帮着婢子小厮们收收衣衫被褥,不一会儿便至黄昏。
可是,晚膳时,仍是婢子来送的饭,白山山还是没有回来。
姜姜肚子里不禁憋了一股气,心中气道:“哼,死庸医,臭庸医,办什么事这么久还不回来?昨日说得那般好,今日就不见踪影,莫不是耍我玩么?!我果然不该信了你!哼!!”
她躺在床上,对着空气又是一通拳打脚踢,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入睡。
半夜,姜姜睡得正香,却隐约听见屋外一阵嘈杂。她揉了揉眼睛,半梦半醒地坐起身。只见屋外不停有人影挑着夜灯跑来跑去,像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她忙穿好衣服,推开门跑出去,抓住一名婢子,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婢子见是姜姜,便忙道:“姜姜姑娘,你快去看看吧,白大夫方才回来,听说受了重伤,这不,大伙儿都赶去帮忙呢。”
姜姜顿时只觉脑中一嗡,忙慌慌张张地跟着婢子奔到白山山的房间。只见门口站了好些小厮婢子,她入得屋中,见赵梓嫣和几位郎中都在,白山山躺在床上,头发散乱着,面色苍白,一袭白衣上尽是血迹。
姜姜见此,倏地腿脚一软,直跪下去,幸得一名郎中扶住,才没有跌倒。
她冲到白山山床前,见他衣衫多出破损,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眼泪刷地便如泉涌,“山山,”姜姜浑身颤抖着,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赵梓嫣一把抓住。
“你可莫要害他!”赵梓嫣见姜姜这般,顿时气得面红耳赤,恶狠狠地一把将她拖离床前。
姜姜自是不从,拼命挣扎着想要爬回去,一时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其他几位郎中见此,便赶紧劝和,道:“姜姜姑娘,白大夫中了剧毒,你还是莫要打扰他的好。”
“是啊是啊,还是待我等作出诊断你再来瞧他吧。”
姜姜听此,忙擦了把眼泪,泪眼婆娑道:“中毒?中了什么毒?为何会中毒?!”
一位郎中开口道:“这几日又有多名病患被那红蜈蚣咬伤,白大夫便想着去山中查看,谁知……哎……”他说着便叹了口气。
又一郎中叹气道:“我们也实在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毒啊……”
“就是就是,闻所未闻啊。”另外几位附和道。
姜姜听此,一时竟慌张得止住了眼泪,直连连自言自语道:“不会的,怎么会没见过呢?不会的,不会的。”
赵梓嫣见此,倏地怒火中烧,没好气道:“你什么都不会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还不快滚出去!!”
姜姜被她骂得回过神来,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径直跑到白山山床边,伸手就去摸他的脉门,“三长两短,三沉两浮,不对,怎的突然又反过来了?”姜姜紧锁眉头,把了良久的脉,方才寻出一点规律。
赵梓嫣想要上去赶她,却被其他几位郎中劝住了,只好在一旁怒视着。
姜姜把完脉,又赶紧扳开白山山的嘴巴,“舌苔中心呈深紫色,逐渐向外扩散成青色。”再翻起他的眼皮,“眼白有深紫色脉络。”她自言自语着,又将白山山手背翻过来,只见指甲盖根部也是深紫色,蔓延至指尖却呈青色。姜姜见到这里,心中微微有了一些数。
只差最后一步了。姜姜此时顾不得其他,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力一扯,径直将白山山的衣衫从胸口撕裂开来。
“你!臭不要脸!你在干什么?!!”赵梓嫣气得脸都绿了,直冲过去要教训姜姜一顿,但她到得床前,却见白山山胸前,赫然一朵艳紫色的兰花。她怔住了,指着那朵花,颤声问道:“这,这是什么?!”
姜姜心中一沉,怔怔道:“是断魂兰。”她曾在清净宫藏书阁中见过这种毒的记载,此毒对人无效,却对妖极狠,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寻不到解药,便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何药可解?!”赵梓嫣急问道。
姜姜一下子瘫坐在床边,眼神空洞道:“唯有八星蓝瓢可解。”
“八星蓝瓢?那是什么东西?”众人议论纷纷,皆摇头说没听过。
“那瓢虫唯有长白山顶有,此时却定是赶不及了。”姜姜看着遍体鳞伤的白山山,眼泪啪啪直掉,只觉心都要碎了,却丝毫不知该如何是好。
“八星蓝瓢?八星蓝瓢?”赵梓嫣紧锁眉头,反复念着这几个字,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突然,她眉头一舒,一拍脑袋,喜道:“我知道哪里有!我曾听父亲说过,灵隐寺每年都要派人去长白山上采药草,这八星蓝瓢好像就是其中一味!”
姜姜听此,倏地眼中一亮,腾地便站起身来,撒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大喊道:“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