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明月西斜,薄雾从海面上蔓延开来,渔村的鸡鸣狗叫开始打破夜的宁静。
云轩被百手的呼噜声激醒,再把觉续上已然不可能了,索性起床。作为天族太子,又有些修为,昨日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云轩觉得海边静谧的渔村,在夜里别有一番风情,便打开房门,正打算透透气。
突然,他看见一个身影正蹲坐在门口,肩膀一阵阵耸动起伏,啜泣。那个身影一回头,迅速起身扑在云轩怀里,声泪俱下:
“云轩!云轩!我想起你了,你一直在守候我,而我却未察觉,我未察觉……我竟……我竟把你都忘记了。”
“琬儿,你终于……回来了……”
积存了百年的情感,静静的积存了百年,一旦它解开封印,乾坤为之颤动。
云轩的唇点在琬儿的额头上,他的下颌一许晶莹,滴落,滴落,不停。
天亮了,却不见太阳的踪影,大雾越来越浓,从海面蔓延而来,将渔村笼罩。
村长老者从厢房里出来,叹道:
“嗬,这么大的海雾,多少年都没看到了,老婆子把鱼干收收吧!”
百手和凤澜闻声从房间里出来,也被这漫天朦胧折服。老者让老伴、儿媳做早饭,凤澜也去打下手,百手帮老者的儿子把家里的牛车拉出来,今天好一起去找白龙叟。
百手心说我们用飞的岂不更快,可是到了凡间就得低调行事,凡间有凡间的规矩,除了紧急状况不能打破。
一众人忙活了一早上,已经到了吃早饭的点,都坐在餐桌旁,却少了两个人。
凤澜往窗外望去,除了被白茫茫笼罩的院子,什么都没有。
百手道:“我早上一起来,云轩就不在了。”
“琬儿也是这样的不见了,这两个人,昨天还有伤呢,今天就跑没影了?”
老者担心的说:“今天海雾这么大,两位恩人别再走丢了。”
凤澜回老者道:“老人家不必担心,云轩武艺高强,他们不会出什么事的。”
“真是抱歉,我们回来晚了,刚才去海边转了转。”云轩的声音突然轻快的在门边响起。
“你们去哪里了,这雾……”凤澜刚要埋怨,一回头,下巴都要惊掉了,只见云轩和琬儿手拉着手从外面进来,两张脸写满了甜蜜。一屋子的人交流眼神,嘴角上扬,凤澜心想皇兄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
其实,在轩辕琬入天宫之前,云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可是几百年,都未敢上轩辕仙府去看她,他怕见到,曾经的青梅竹马用陌生的眼光,尊他:“太子殿下”。
这入天宫的仿佛闹剧似的几天修行,实际上,也是为了履行当年的婚约,也是云轩求圣后安排的,因为他终于鼓起勇气,即使曾经的青梅竹马用陌生的眼光,尊他:“太子殿下”,他也要陪着她,就像重新开始那样,与她重新相识,陪她修行,与她相爱。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饭桌上,想起昨天的象妖,百手问老者道:
“老人家,你们这渔村怎么会有妖怪出没?”
“唉,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老婆子昨天晚上听邻居说,沿海岸以西的好几个渔村全村的人都死了,就是昨天那伙妖怪干的,若不是四位恩人出手相救,恐怕我采贝村也是这个下场,妖邪横行,多灾多难,这世道,唉……”
听罢老者此言,云轩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那个象妖,铲除他,否则他日又东山再起,恐怕这方圆百里,又遭生灵涂炭。饭罢,四人告别老者一家,老者的儿子带他们前去白龙叟泊船的一块巨石。
牛车慢腾腾的行在海滩上,白雾仍未散去,好在海滩平坦,路比较好走。老者的儿子赶着牛,琬儿和凤澜坐在车上,旁边放着一堆老者和老伴执意让他们带上的干粮,云轩和百手在沙滩上溜溜达达。
自从早上回来,云轩和琬儿两人的嘴角始终上扬,四目总是放电,电的旁边的人不忍直视。
从海边到白龙叟经常泊船的地方不过十几里路,不过雾大,行的慢,即使腾云飞行也必须要慢下来才能认清前面的路。牛车行了约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处贫瘠的沙石滩停下了,老者儿子跳下马车指着海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道:
“四位大侠,这里便是那摆渡老人泊船的地方,以前我们总是在这石头上一喊他,不出半柱香,他就会过来。”说罢,他跑上那块大石头冲着海面喊道:
“老摆渡的~老摆渡的~有缘的来了~有缘的来了~”
百手在旁边一看,照这么喊这白龙叟能听到吗?便要手掐拘仙诀,后来一想却作罢,拘仙诀能唤方圆百里的仙人,万一惊动了海里的什么,这还有个凡人,岂不麻烦。
海面静悄悄的,一点风都没有,雾凝在海面上,使得这模糊的海畔更加神秘。老者儿子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什么回应,众人有点失望,看来这白龙叟不是那么好找的。
陡然,白茫茫的海面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种声音,像是风声,却丝毫感觉不到风的存在,又像是妇人的声音在呢喃,可环顾四周,什么也看不到。
刚开始那声音非常小,云轩侧脸把耳朵对着海面去听,又觑眼去寻,慢慢地,声音渐渐接近了,那是歌声,那是高亢而悠扬的歌声,正从远处的海面,浓浓的海雾里飘过来:
旧橹棹哟~
老朽摇哎~
天闱灵宇哟~
怎~逍~遥~
渐渐,一点灯火穿透薄雾,随即,一人一船的影子,从雾里朦朦胧胧的映了出来,渐渐向海岸边的巨石靠近,那歌声越发响亮,唱的人一定有十足的气力:
别蛟螭哟~
会虾鱼哎~
佳人几奈哟~
逢~天~溪~
终于,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白胡子老人,撑着船从白茫茫中穿出。
“几位客人上船吧。”靠岸,老人朝着巨石上边喊了一声,几人带着干粮,告别了村长儿子,上船。
仰穹玄哟~
俯绛蓝哎~
回首未见哟~
金~臂~钏~
旧橹棹哟~
老朽摇哎~
浪头鲛口哟~
凭~逍~遥~
老人又开嗓唱起,正好载下四人的船,伴着古老的悠扬,又淡进那一片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