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万般嫌弃的小容此刻既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师父正恨铁不成钢地编排自己，又不知道自己早就不是第一次面对眼前人做傻事。她正和宋瑾一道倚在书房西侧床沿下的美人靠上看着戏本子。宋瑾抬起头，看了看这屋里，只觉得比刚布置好时多了些烟火气。想来自己不在府上的时候，她定是扔了大把的时间在此处。他四周环顾一圈，见对面靠着墙摆了张紫檀木的窄几，几上摆着一尊四臂观音像，像前摆着一只三足的青花寿山福海纹小香炉，里头焚着香，他细细嗅了嗅，有些药香和着沉水香的味道，让人觉得心静平和。他又看了看那观音像，疑惑道：“这观音像似乎是新摆上的？”
“母妃赐下的。”容蓁脸有些微微发红，“前些日子田嬷嬷送药时一同送来的。”
宋瑾本就和她离得近，此刻见她双颊绯红，忍不住将她拉得更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容蓁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推了推他，道：“又在胡说八道了。”
他却好似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点了点头，道：“宫里的药自然是好的，想来一定是好的差不多了吧？”
容蓁把手中的戏本子拍在他身上，笑骂道：“菩萨在那边看着呢！”
宋瑾再次伸出手将她拉入怀中：“那又如何？男女相悦也是人之大伦，菩萨心净，哪里会在意这些？就算听见了看见了也只会保佑你我这样的有情人夫妻和顺，才不会怪罪。”
“谁和你就是有情人了？”容蓁嗔道，“也不知你哪里来的这些歪理。”
宋瑾的手颤了颤，似是有些失神，放开了她。有情人？自己如何就认定了她对自己有情呢？这样日日相对，就算是对着一只猫儿一只狗儿，想来她也会渐渐亲近。那么自己呢？就算她与自己已有肌肤之亲，兴许也不过是因着夫妻之名……
他胡思乱想着，脸上的几分落寞之色自然落在了容蓁眼里。她伸出手，戳了戳少年清隽的脸颊，笑道：“怎么像是生气了？”
她甚少对宋瑾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一时间手指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也有些尴尬。正准备把手收回去，宋瑾却抬起手握住了她停在半空中的手，将她的手再一次贴在自己的面颊上，眼神渐渐变得幽深，声音也变得深沉起来：“嗯，生气了，你要怎么哄一哄我呢？”
自那日从画舫回来，两人甚少有这样亲近的时候，气氛突然暧昧起来，宋瑾面上微凉，贴着她的手心，他身上的沉水香气混合着书房里燃着的香一起窜进她的鼻腔里，不知为何竟熏得她有三分晕头转向，心里念着这香还是配得太浓了些，嘴上却已经依着他轻声道：“你想要让我如何哄你？”
宋瑾把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道：“也没有旁得，只要你不再说与我无情这样的话。”
她不禁哑然：“那话本是说来与你玩笑的，怎么你还当真了？”
“只要是你说得话，每一句我都当真。”宋瑾神色郑重，几乎不像是他，“所以这样的话不要再说，即使你心里真的这样想也不要对我说，我会难过。”
他这番话说得低沉，一字一句敲在容蓁心上。她抽回自己的手，又伸出另外一只手，用双手捧住了宋瑾的脸，笑着道：“王爷可真的是忙丢了神，那样的话想一想就知道我是说来玩笑的。若当真对你无情，哪里能与你坐在此处呢？又哪里能……”说到此处，她脸上一红，到底是说不出口，顿了顿，接道：“对吧？”
宋瑾就这样被她捧着脸，与她四目相对。这么多年，他从未与人这样亲密过。此刻就这样对上一双干净得清澈见底的眸子，他有些慌乱又有些失神。不是没有和女子交好过，可她们都与她不同，她们的眼神或者娇媚、或者妖娆，无一例外里面都有着欲望。时间久了，他已经习惯不再去看她们的眼睛。可她此刻就这样看着自己，丝毫不给他躲避的机会，一时间竟让他想要就此沉溺。他愣了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来，反手也捧住了容蓁的脸，还用力揉了揉，道：“果真是红颜祸水。”
容蓁听了他的话，虽不知他究竟是何意，但不知为何，听到对方对自己下了“红颜祸水”这样的判断心里反而升起小小的骄傲来。在她心里，最好看的女子就是攸宁，自己向来顽皮惯了，不论走到哪里总会惹出些小麻烦，也不怎么在意别人评价自己的长相。此刻听他这样说，心里不由觉得至少在他眼里自己是好看的，于是她嘟了嘟被宋瑾揉的有些痛的脸颊，有些嘚瑟地问道：“嗯，我是不是很好看？王爷散尽了姬妾，娶我进门，是不是一点都不亏？”
宋瑾听了，又捏了捏她的脸，道：“怎得以前没发现你脸皮这样厚？”
容蓁松开他，往后退了退，伸出手揉了揉脸，道：“现在发现了，王爷也来不及后悔了。”
宋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并不回答。她一时有些慌了，伸出一只手颤悠悠地指着他，假装生气着道：“难不成王爷你后悔了？”
“嗯，后悔了。”宋瑾点了点头，容蓁原本以为这话一出他总要顺着自己说，却不想他不按常理出牌，一只做戏的手又一次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宋瑾见她这样倒是笑得十分开心，道：“后悔不曾早些见过你今日这样顽皮的模样，我希望以后每一天你在王府中都是你最自在的样子。”
容蓁听了他的话心里自是感动，可她并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景，于是转换了话题，道：“王府里的这些院子都是新建好的，也不曾有个名字，不如那日王爷有空时，我们题了名可好？”
宋瑾点了点头，表示应了。容蓁想了想，道：“王爷送我的这处书斋，我甚是喜欢。不如就从此处题起吧？”
“依你。”宋瑾点了点头，“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窗外又是一阵微风吹过，竹叶窸窣的声音传来，容蓁歪了歪头：“听竹轩，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