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林守礼陪着林正方,先是安慰林正方,说几个弟弟不懂老爷子的心思,也不知道官宦人家和普通老百姓的门第区别究竟相差有多远,接着又表示,他会努力跟几个弟弟说清楚情况,争取他们的同意和支持。
说到这,林守礼倒是问:“爹,家里的地契,娘还是放在老地方吧?明早老二肯定要来查看的,就怕你偏心现在给了我。”
林正方拉长这脸:“都是我儿子,我偏心你,还不是为了那几个兔崽子?地契还是放在柜子里的匣子里,钥匙放在我内衣兜呢。”
林守礼赶快安慰他老爹:“不说了,说着爹心里不开心,我这儿还有一小壶好酒,先没在外面拿出来,就怕爹不够多分两杯。”
说完,林守礼真找出一壶酒,酒壶不过巴掌高,做工却很精致,林守礼口中道:“爹,这酒不多,你就自己就着壶,慢慢品吧。”
林正方接过酒壶,就闻到一股醇香的酒气顺着鼻孔直冲大脑,仰头一口咽下,一股火辣辣的干酒从嘴里直烧到胃里,接着又有一股淡淡的回甜,林正方不由得点点头,边喝边说:“几个儿子,还是你想着老爹我啊!”林守礼仍旧恭恭敬敬道:“我们几兄弟对爹那都是一条心,只是几个兄弟可能对我有些看法,毕竟这些年我读书,考试,花费家里不少钱,弟弟们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再跟他们好好掰扯掰扯。”
林正方又喝下一口酒:“他们是自己没有能力读书,还敢对你有看法,你明天好好说到说到他们。”
林守礼一边顺着老头子说,一边心里嘀咕:“你如果愿意支持我,就把地契给我啊,光说不做,心里也是有些不乐意嘛。”
老头子一口接着一口地喝,没一会说话就咕咕啷啷,林守礼随意打口说了几句,却听他爹抱怨几句:“老大啊,你当了秀才,住在城里,也不管爹娘,只一味孝敬岳家,爹和娘这心里不是个味啊。”
林守礼听他爹的醉话,心里也是火起:“爹,我在城里吃住都是张氏的,能好意思吗?拿了束脩银子,是不是得给钱家一点,不然人家不说自己是吃软饭的?”
这一回忆,林守礼又想到张氏的温情小意,同窗之间,时不时的聚个会,今儿这人做东,明儿那人做东,后日也有人做东,自己也要主动表示一会吧?不然读书人的这圈子自己还能混?
别的秀才娘子都有新衣裳,新脂粉和新簪子,怎么也不能让张氏太寒酸吧?可每次自己给她买一两件,她都推辞,反倒想着自己的行头该置办了,提醒自己出的新书该买了。就是儿女除了外衣会买两块新布,里面的都是张氏辛辛苦苦挑选的过时或者有些瑕疵的,再靠着巧手缝补得看不出来。
坐馆赚的银子压根都不够花,他没找家里要,就已经不错了。
再说考上秀才时,爹娘还收了不少礼,也值不少钱了吧?这些东西换的银子,都没跟爹娘要。
自己能考上秀才,给林家增了那么大光,让老爹的心气都高了不少,咋就不知道多贴补贴补自己这个光宗耀祖的儿子?也不体谅体谅自己在县城居住的大不易?其他秀才就家里补贴,自己就靠岳家,家里帮不上自己的忙,还想要自己贴补?这不是扯自己的后腿吗?
林守礼还有些愤愤地回忆着,躺着的林正方又冒出一句:“老大,他张家不是能吗?咋不把银子全拿了啊?你还是得回来找你爹。”
林守礼眼睛都气红了:“爹,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啊,那就不要怪儿子了。”
再说林家的其他屋里,没有人可以放心大胆地睡觉。
老四和老五虽然没有明说,但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出,怎么也不能让大哥说服老爹卖地。
三房的孙氏眼泪婆娑:“孩子他爹,若没了地,咱家这两个女儿咋办?芷丫头又是那个样子?虽然这几天她看着安静多了,茵丫头说她的造化在后面,可我们当父母的……”
林老三抱紧怀中的小女人:“我是没什么用,可再孝敬爹,也不能让他为了老大,断了家里的根。明天不会让爹同意卖地的”
二房里的夫妻也很有默契,哭也好闹腾也好,总之不能卖地给老大家说亲,当官。
林守义嗤道:“老爹还拿那套大哥做了官,光宗耀祖,我们做兄弟身家也起来了唬人呢。他做了官,难道不是对自己妻儿好吗?我那大哥心里只认为张家对他有恩,我们都是拖他后退的人。还帮衬,能认我们就不错了。”
就是廖氏、林锦茵和其他几个娃娃,这个夜里也睡的不安宁。
鸡还没有打鸣,可这一夜的雨让空气中了多了安定,林家宅子里的人居然都早起了,个个都拿眼睛看着正房紧闭的门。
林守义毫不掩饰心中的猜疑,直接在上前“啪啪啪”地拍门。
好一阵,林守礼才打开门,看到老二以及后面的那么多眼睛,有些不快:“老二,你就这么嫌弃我?就在家住了一宿,也不让我好好睡一觉?”
林守礼当仁不让往屋里挤:“哥说什么话,我只是担心你如今是秀才,被人伺候惯了,和爹住一屋,不习惯。”
林老四和林老五也不客气往屋里挤。
林守礼看出大家对他的防备,脸色铁青。
林守礼在屋里闻了闻,嬉皮笑脸道:“老二,你可不厚道,这是和我爹偷偷喝了好酒吧?”
林守礼也不瞒着:“就那么一点酒,就不拿给大家分了。”
林守礼更是不客气地用手推了推林正方:“爹,你醒醒,醒醒。”
老爷子就这么给推醒了。昨天这酒好,什么时候醉过去的,也没有印象,现在被吵醒了,脑子嗡嗡地疼。喝了一碗林守义倒的热茶,才清醒了些。
林守义也不客气,当着大家的面问:“爹,我们家的地契呢?”
林守礼的眼睛直瞪瞪盯着老二,真是恨不得戳几个血窟窿才解恨,偏偏几个兄弟都望着老爹,就连娘,也没有出声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