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猛地被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想抬起头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拉拉秧先生一巴掌把钰的头按了下去,正磕在土里。好在这几天天气晴朗些,泥土里水分不多,坐在地上尚且不用担心弄脏衣服,就算是脸着地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吧。
钰仅仅愣了一下,火球就从钰的头顶上飞了过去,正砸在两人身后十七八米远的玉米地里。钰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快的清醒过来过——即使是往常在祈祷时睡着而被发现的时候也是如此。两旁的玉米飞快地燃烧起来,虽然这时的玉米还是湿的,原本不应该这样易燃,但是架不住这是魔法创造出的火焰,火焰沿着田地里的玉米一排一排的燃烧过去,一股热浪很快的扑在了钰和拉拉秧先生的身上。拉拉秧先生使劲拉起钰来,想要往别处跑,但是钰给拉拉秧先生打了个一个手势。“别!”钰轻轻说道,然后默默地在心里念出辟火的祷文,在火场里面给两人开辟出了一个小的安全圈。
“太好了,我们先别动,这一下可能只是试探,他不见得就能那么清楚地知道我们在哪儿。你看到火球是从哪里飞过来的了吗?”
“我什么也看不见。”钰说道。火焰点亮了黑夜,但也扭曲了周围的空气,两个人的四周都是歪歪扭扭地跃动着的火苗,很难看清周围的景象。
“我也没看见。他制造了混乱,马上就要行动了,我们等他先动。”
钰留神往四周看去,正如拉拉秧先生所说,远处的一片田地里的好像突然闪起了一片火光,紧接着又有一个火球凭空出现,钰拉着拉拉秧先生,正想躲开,但是却发现那个火球并不是朝自己砸过来的。火球向着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点飞去,然后在那里又点起了一大片火焰。两人的视野被燃烧的玉米田遮挡住了大半,仅仅能勉强确定火球的出发点和落点,然而落点处的动静两个人就看不到了。这一枚火球刚刚亮起来时,河套庄的南端又闪起来了五个火光,然后又有五个火球直勾勾地砸到了第二个火球的出发点的那里,于是第三片火海也被人为的创造出来了。
“去他的,一动不动是王八。”拉拉秧先生推开钰,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来了一个小陶壶,然后朝着第二枚火球的出发点,也就是第三片着火的地方,奋力投掷过去。陶壶在上空突然炸裂开,然后倾泻出了一大片点燃的燃油,将河套庄彻底烧成了一片火海。
“为什么要往那里打?”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太乱了,看起来像是还有两波人在追堂。你们教堂里的人都那么能打吗?”
“我们教堂里的人?”
“我这会儿解释不清楚。那天你给我看的东西,还能再做一遍吗?”
“可以。”
“朝那里打。”
钰刚想问拉拉秧先生到底往哪里打,然而就在这时,就和要回答她似的,第二个火球的出发点那里再次闪起了亮光。钰这次没有再念祷文,而是用了些教堂里不该用的手段,一只浑身燃烧着兔子凭空的从钰的胸前蹦出来,仅仅过了七八秒钟,这只兔子就膨胀到了车轮一般的大小,然后朝着闪光的地方奔了过去。虽然现在大概是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然而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不但不慌张,反而还有些兴奋。只是这样子就暴露出了自己真实的实力,而拉拉秧先生也一定知道自己当时是在撒谎了。现在的拉拉秧先生值得信任吗?钰宁愿相信拉拉秧先生,相信自己的直觉。
“谢谢你前天手下留情,我有点明白为什么教堂里的人都那么害怕你了。”拉拉秧先生摸了摸自己的帽子。
“我要是说我是昨天才学会这一招的你会相信吗。”钰望着自己的兔子向火场里奔去,火势越烧越旺,渐渐地,庄上的村民也发现了火情,庄里很快的开始慌乱起来。
“他们会来救火。”钰听到庄上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无不担心的说道:“现在不能让他们来救火,他们会被打死的。”
“我们没有办法。如果他们真来的话,那堂的计策就算是得逞了。虽然现在已经够乱的,但是如果加上那些村民,那可真是火上浇油。我觉得堂现在可能已经开溜了,我们别再等了,追出去看看。”
拉拉秧先生拉着钰,跑出了这片玉米地,朝着第二个火球的落点奔去,出乎钰的意料,刚刚发射火球的三个地点都没有再向自己开火,然而拉拉秧先生到好像是算计好了一样,直奔着目标前进,并不四处乱看,一点也不担心火球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火球?我估计,第一个朝我们发射火球的人是堂,目的是制造混乱,趁机逃跑,现在他要么溜了,要么死了,不会再攻击我们;第二个发射火球的人身份不明,但目标一定是和我们一样,要抓住堂,但显然我们想要活口,他们想要死的,他们的目标是堂,不是我们;第三个发射火球的人是个狠角色,从堂发射第一个火球,到我们看到第二个火球的亮光,一共用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第二个人用了半分钟时间才酝酿好一次法术,朝堂射击,而几乎是紧接着,南边那个人就瞬间召唤出了五个火球,这中间的差别简直是天上地下。但是那个人显然是为了保护堂,才向第二个人射击,所以大概和我们是一伙的,我以为是你们教堂又派其他人来了。”
“笠!”钰想起来今天早上笠说的话。
“孩子。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但是我有责任在身,现在没法离开这里,如果我在这附近看见他,一定会马上把他叫回去的。等太阳下山以后,他还没有回来,我就自己去外面找找他。”
“是笠跟过来了。他跟我说他白天有责任在身,但是晚上的时候,他会独自去寻找堂。”钰恍然大悟:“你太聪明了。”
“我不认识笠,但他是个有些实力的好人。”
钰的辟火神力在两个人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屏障,不仅让两个人免受火焰的侵袭,而且还把湿的玉米植株不完全燃烧产生的大量的浓烟阻隔在了外面——这些刚刚升起的浓烟进一步的限制了两个人的视野——然而依然有一些热量透过屏障传了进来,两人又跑了一阵,钰渐渐地感觉到有些热了。钰抬头望向拉拉秧先生,拉拉秧先生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但是他依然坚持戴着那顶羊毛毡的帽子。
“你疯了吗,这么热的天,你还带什么帽子?”
“总不能把帽子丢了,戴在头上,腾出来一只手。”
“你脑子热坏了吧?”钰不禁有些怀疑拉拉秧先生的帽子里面还藏着某些玄机。
两个人跑出火场,又钻入了一片还未燃烧的玉米地,然后跟着火焰和烟雾的指引,朝着第二片火场跑去。两个人在玉米杆当中穿梭着,耳边回荡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两个人的喘息声,还有第三个人的脚步声。有一个黑影从玉米杆当中猛地跃出来,把拉拉秧先生扑倒在地。
钰刚刚紧紧抓着拉拉秧先生的手,所以也被惯性拉倒在地上,等她爬起来的时候,拉拉秧先生已经跟那人扭打在了一起。两个人的身材都不壮实,但好像拉拉秧先生更瘦些,又是被人偷袭,因此现下里略处些下风。那个人把拉拉秧先生压在身下,两只手试图去掐拉拉秧先生的脖子,拉拉秧先生用一只手按住那人的脸,另一只手从腰间摸索着,想要解下一个袋子来。钰试图再造一只火兔,救下拉拉秧先生,然而火兔刚刚生成到盘子大小,玉米丛中便又扑出来一个人,径直把钰撞到在地,火兔则失去控制,向拉拉秧先生那两人撞过去。火兔的冲击力把拉拉秧先生身上那人撞开,拉拉秧先生爬起身来,手上早已解下一个袋子,朝压着钰的人的脑袋上砸了过去,顿时把那人砸了一个七荤八素,摔倒在地。被火球弹开那人也爬了起来,朝两人扑过来,正撞上刚刚回过头去的拉拉秧先生,拉拉秧先生结结实实的照着那人的肚子上踹了一脚,那个人就蜷缩在地上,滚了几下子就不动了。
“这个袋子里有几块万胜山主峰上的石头。你没事儿吧?”
钰的脑袋上刚刚被那人结结实实地锤了一下,这会脑子有些懵,然而还是跟拉拉秧先生说自己没事,又问拉拉秧先生不要紧吧。
“我也没问题,下次别在这么近的距离玩法术。”
“你有没有被烧到?”
“好像是烧到些,我待会抹点药就好了。”
“我来吧。”
钰照老样子祈求了些神力,拉拉秧先生顿时就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
“还是你来更方便些。”
“你还是待会儿抹药吧,完全弄好还要些时间,我们别在这里耽误了。”
“是我猜错了,我以为他们不会搞我们的,现在看来他们想把我们一块做掉。”拉拉秧先生重新把袋子系好,然后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来了一个和刚刚差不多的小陶壶。拉拉秧先生把陶壶扔在了那两个人的中间。
“快走。”
“一定要这样吗?”
“我们现在还很危险。”拉拉秧先生拉着钰跑开,陶壶在身后炸裂开来,这次这个陶壶并没有洒出那些燃油,只是迸发出许多的碎片,深深地嵌在那两个人的身体里。钰不敢回头看,再向拉拉秧先生望去,只见拉拉秧先生的头发在火光的映射之下,微微红的发亮,比之前在自己屋子里看到的时候红的更明显了,红光在他的头发之间流淌着,似乎正在不断地变得更有活力。钰微微一愣,站住不动了。拉拉秧先生感觉出来,问钰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帽子掉了。”
拉拉秧先生吓了一跳,连忙往头上一摸,然后回头看去。
“我羊毛毡的帽子——算了,不要了,赶快走。”
两个人继续朝着堂之前藏身的那个地方跑过去,那里的火还在烧着,两个人不敢进去,于是就围着火场跑了一圈,见里面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拉拉秧先生又转了一圈,发现了堂的脚印。拉拉秧先生从袋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竹筒,往脚印上倒了几滴里面的液体,堂刚刚踩过的泥土便开始微微的翻动起来,有一些小粒子从土壤里升起来,如同余烬一般闪着微光,若是在白天辨认可能要多看几眼,而在夜间,这些脚印再清晰不过。一排脚印直直地通向河套庄旁边流经的万圣河,然后在河边消失了。
“他跑了。”拉拉秧先生用脚弄了些泥土,把刚刚滴上液体的脚印盖住,于是一溜升起来的粒子全都熄灭了,堂脚印的轮廓也消失不见:“他过了万圣河,估计要沿着河的那边走。但是过渡口在河这边,他走不了多远就要再游回来。”
拉拉秧先生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喘息起来,钰也在拉拉秧先生的身旁坐下。
“你和堂有什么过节吗?”拉拉秧先生突然问道。
“什么?没有。”钰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然而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和堂有什么更多的交集。两个人在同一所教堂修道,彼此相识了几年,然而却跟对方几乎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交流,也对彼此没有任何一点了解。这样怎么会和他产生过节呢。
“他提前发现我们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清楚来的人是你,但是他直接就扔过来一个火球砸你,不惜直接杀掉我们,也要制造给自己逃走的机会,如果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这种事怎么做得出来啊。你可是豁出去了,来救他的。”
钰心里凉了一下,然而很快的摇了摇脑袋。这种事情很常见,拉拉秧先生应该会明白的,自己之前的病情,就让拉拉秧先生慢慢体会吧。
两个人慢慢喘了一会,钰又帮拉拉秧先生和自己弄好了伤势,自己又有些困了,然而拉拉秧先生却叫住了钰,拉着她要马上上路。
“我们不能停在这儿,刚才又有些大意了,还有可能有敌人在附近呢。我们得连夜赶到柳芸村去。”
“晚上过荒地,没问题吧?”
“我就是干这个的。再说了我们也得远远地看着堂点,别让堂半路被吃了。我们沿着河岸走,兴许能碰上堂,但是我估计他会比我们快一步。如果见不到他,就到了柳芸村再想办法。”
村民们都聚在了村口,田地边上竖起了一道淡淡的屏障,把火势隔绝在了另一边。村民们在这头,相互安慰着、哭着,一年的收成,就在临近收获前几天付之一炬了。然而毕竟受影响的只有几户人的地,教堂也必然会负起责任来接济他们,因此虽然日子难过了些,倒不至于有饥荒的风险。
“是牧师笠。”钰望向那面的屏障。
“我们要去见见他吗?”
“还是不要了。”钰摇摇头:“他是个好人,但是我总觉得他不适合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咱们两个就够了。再说了,他还有自己的职责。”
身后的火逐渐熄灭了,牧师笠在保护村民的安全,远处依稀可以看见隔壁村子的火光点亮,是见到火情,赶来救援的人们。人们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而钰和拉拉秧先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吧。”拉拉秧先生说道,钰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和拉拉秧先生一起向荒野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