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比前几天的还要好——当然,阳光总是普照着北潭教堂和北潭城——可是今天的阳光要更明媚、更灿烂一些。不可避免的,钰的心情也因此受到了一些不好的影响。钰一直都不喜欢“户外活动”这一锻炼修士的体质的环节,如果可以的话,钰宁愿选择在只点着两根蜡烛的黑屋里抄经书。因此钰一点也没有理会牧师笠的要求,和往常一样径直地躺在了教堂田边的草地上——由于今天阳光很好,所以钰是侧向一面,蜷缩着躺好,以免被不怀好意的阳光影响到——想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憧憬着可能永远不会存在的一点点自由。
自从两天前,那个叫拉拉秧先生的猎魔人来过之后,钰就再也找不到在屋子里躲着的理由了。拉拉秧先生告诉新嬷嬷那个叫蜡烛魔的东西已经被消灭,自己已经完全被治好了。说实话,钰觉得自己有点喜欢拉拉秧先生这种坏坏的幽默感,拉拉秧先生的谎言或许能够骗过那些榆木脑袋,能够让自己得到一时半会的清净,但是作为代价,自己必须尝试着去变回原来那个“得力的修女”的样子。这样的妥协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一只泥巴做成的鹅又能够在一群鸭子当中潜伏多长时间呢?然而钰并不关心这些,在注定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哪怕只是一时的轻松,对于钰来说也是难得的解脱。只要暂时没事儿,就好吧?
这样躺着的姿势,对于钰来说,或许显得有些过于柔弱了,因为不远处有两个男见习修士在直勾勾地盯着钰看,好像这样的气质与钰多么不相符一样(抑或是这让他们想起了什么此时此刻不应该从这个神圣的地方冒出的想法)。显然,这是一种刻板的偏见,源自于印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愚蠢和固执。钰确实不是一个中看而不中用的花瓶女孩儿,恰恰相反,这个北潭教堂最得力的修女显而易见的是一个超级麻烦精(后来证明这一点马上就会得到印证):无论钰待在什么地方,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像剧院里的三幕喜剧那样,安排好了似的轮番的找上门来。钰总是扮演那个受伤的角色,竭尽全力解决一个又一个愚蠢之极的戏剧冲突,然后给一些局外人提供额外的欢乐。但是即使是麻烦精也有权力在“户外活动”时间尽情的舒展一下自己的心情,因此钰并不觉得自己躺在这儿有什么不妥,他们愿意瞧着,就尽管让他们看吧。
那两个男修士看了一会儿,钰开始有点担心他们上来搭话,不过教堂的钟声很快敲响了——不知道今天是谁负责撞钟,总感觉今天的钟声格外的着急且有力气——这是十点钟的钟声,这意味着早上的“户外活动”结束,接下来应该回到教堂的大厅里,在牧师们的带领下安静的祈祷,等待用午餐了。钰赶快爬起身来,那两个男修士也赶快笔直的站好,望向牧师笠。牧师笠没再有事情要交代的,从远处向我们点头示意可以直接离开。修女和修士们零零散散的从教堂的田地里走出来,到田地边的圣坛去净手。平时教堂的田地都有教堂的隶农来打理,原来不需要他们掺和些什么,但是侍奉神的人的品德向来要求如此,因此进行一些诸如耕种田地之类的事情作为修女或修士的修行项目,是一项十分流行的事情。只不过修士们耕种能力可没法和园丁或者农民相提并论:自己种下去的蔬果要自己吃、自己种下去的花草要自己看的话,也算是自作自受的苦行的一种吧。
钰并没有摆弄什么花草,因此手还是很干净的,然而用圣坛的水净手是一项必备的项目,没有为什么,这是教条上规定的,所有人都需要遵守。并不是钰对于教条又多么虔诚,或者北潭教堂对于教条的要求多么严苛,实在是净手这种小事,遵守它根本就不需要付出什么努力或者毅力,根本没有必要费脑筋去绕过这个环节,何况这个行为对健康还十分有益。钰洗完手,在长袍上把手擦干净,然后走进教堂的大厅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准备坐下。可惜钰没法静下心来参与到接下来的祈祷中去,因为钰很快就嗅到了麻烦的气息——浓郁到足以掩盖住一个饿鬼想象中的午餐的香味的麻烦的气息:林牧师长正怒冲冲的站在大厅的一边,向着新嬷嬷抱怨着什么,几个修女不安的站在一边,不时的向新嬷嬷补充着什么细节。新嬷嬷心烦意乱向大厅里胡乱瞟了几眼,然后很快地捕捉到了钰的目光。
“钰,你过来。”新嬷嬷的嗓门很亮,可是也有一些沙哑掺杂在里面,这并不是一种奇怪的搭配,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簧片锈掉的吹奏乐器,再搭配上沙锤的伴奏。钰赶快小跑过去,直直地站到了新嬷嬷的身前,新嬷嬷紧接着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钰向新嬷嬷点头致意,然后静静地跟在新嬷嬷的身后。新嬷嬷的房间就在大厅后面,便于她即时掌握教堂里的每一点风吹草动。钰跟在后面进去,顺手关上了那扇厚厚的木门,这扇门被牧师们运用神力祝福过,从里面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外面的动静,便于新嬷嬷随时揪出来一两个从走廊里跑步的调皮鬼,而门外一点也听不到屋子里的事情。钰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如果是钰的话,听到这些声音会感到十分头疼的。然而愚蠢的钰对神的力量一无所知,这扇门可能有什么钰不知道的额外的神奇功能,能够更好的帮新嬷嬷把控全局,所以或许钰不应该对这扇门做什么太过主观的评论。这有悖于钰的一贯行事风格,钰往往会在犯下错误时才对客观的原因进行充分分析,而平常的时候完全靠自己的主观意愿行事。
钰向两侧提起外面的长袍,单膝跪下,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的手腕再搭在这只手的手臂上,然后将头浅浅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准备听候新嬷嬷的指示。钰可能有点笨手笨脚的,但是这一套动作实在是太让人深刻了,身为熟练者的钰有信心在半秒之内完成全套动作。可是新嬷嬷的动作比钰更快,因为她只需要动动嘴,告诉钰别来这套就可以了。
“志堂跑了,你知道么?”
“谁?”钰脑子里懵了一下子,在教堂里几乎听不到这样反常的名字。不对,对于正常人来说这应该是个正常的名字,然而在教堂里,所有人都隐去了自己的姓氏,甚至名是两个字的,也只取其中一个作为自己侍奉神的一生的称号,而真正的名字早已随着凡尘俗世隐去了。钰只需要一点点时间思考,还是能想起来这是谁的本名的,可是新嬷嬷帮钰免去了思考的麻烦。
“就是修士堂。”关于名字的事情必须等钰出了这扇门再向你解释,现在我们需要聆听新嬷嬷的教诲。
“他刚才跑掉了,就在刚才准备祭典的时候,我说了他几句,他就这么跑掉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是。”
“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教堂就这么点地方,附近的教领也不大。”说着,新嬷嬷在心里暗暗祈祷着,于是神迹就显示在了钰的眼前。整个教堂和教领的影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环绕在了房间的四周。“我能够完全掌握教堂里的动静,但是志堂失踪了,我只是过了几分钟再去找他,他就从这里失踪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哦……”钰觉得新嬷嬷应该不会仅仅是为了看看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就向神祈祷这种神力的,所以大可以不必这么惊慌。至于什么,哦,堂失踪了,天啊,这也够吓人的,
“几分钟的时间,就算他用些小把戏,也不可能跑出这片地方。现在已经入秋了,魔兽们的活动很频繁,不过北边都是村庄,南边就是北潭和北潭城,教堂又有神力庇佑——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附近的南蛮也很多……他这么跑了非常危险,得赶快把他找出来,你明白吗?”
“是。”
“嗯,你明白就好。你是我们教堂里最有天赋的修女了,或许有人的功课做的比你好些,但是都赶不上你机灵。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给你讲明白一点比较好。堂的身份你很清楚,这不是在玩躲猫猫,你千万不能让堂回到他父亲的封地里去,否则他就算是玩完了。你现在赶快去把堂抓回来。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儿,沿着附近几个村子转一圈,估计他也跑不出太远去。如果没有找到,就立刻去他父亲的封地看看,他躲躲藏藏,你在明面上,行动肯定比他快一步。在半路拦住他,让他马上过来见我。”
“是,我这就走。”钰用一只手攥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像狗狗一样垂在身前,这种紧张时的小动作能让钰更舒服一些,又显得认真庄重。
“去吧。这种事情我们不方便亲自出面,交给你办是最好的了,我们对你很有信心——不过如果你觉得有些困难的话,我可以叫施和你一起……”
“不必了,我这就走。愿神保佑您,新嬷嬷。”
钰赶快再做了一套半秒运动,然后快步退出屋去,合上了针对她这样的人而设计的那扇木头门。堂莫名其妙的从教堂里消失了,不用细想,钰敢打赌,堂一定是想办法回他父亲的封地里去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教堂的生活感到满意,诚然,在教堂的生活安全而舒适,然而若是有更好地选择,谁还会像现在这样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呢?显然,堂甚至比更加对这里深恶痛绝的自己要更先采取了行动。但是和堂不同,钰除了教堂以外便无处可去,因此钰不但不能做些什么,还必须将自己的痛苦和不满小心翼翼的伪装成被邪魔附体的样子,现在还不得不将另一个渴望脱离这里的灵魂再次拖回到这个深渊。
想到这里,钰感到自己的胃搅在了一起,不由得浑身上下颤抖了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厌恶感油然而生。然而就在此时,却有着一个念头,在这样令人不舒服的毒辣的光的直射下,像一处绿洲一样,能够给钰一丝希望和慰藉:
拉拉秧先生,钰在心里想到。前天,钰在自己的门口见到拉拉秧先生的时候,自己被吓了一大跳。在此之前,钰对自己的这份能力并不信任,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在钰的眼中都是那个样子,钰也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才是出问题的那个人。然而当钰见到拉拉秧先生,钰才发现自己是对的,因为拉拉秧先生便和其他人不一样。这并非是说拉秧先生天赋异禀,而是拉拉秧先生正是除了自己以外的唯一一个正常人。钰一开始简直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但是等钰冷静下来后,还是对拉拉秧先生说了谎。自己根本就不了解拉拉秧先生,这份激动仅仅是源于拉拉秧先生是一个正常人,这听起来总感觉有些廉价。但是此时此刻,如果钰需要找一个人帮忙的话,那这个人一定就是拉拉秧先生,而不是施或是其他什么货色。钰有种预感,他一定会帮自己这个忙的。
钰从教堂里跑出来,然后跑向教堂的田地里,牧师笠还在那里收拾东西。钰恭敬地询问笠有没有曾经看到过修士堂。
“没有,孩子。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但是我有责任在身,现在没法离开这里,如果我在这附近看见他,一定会马上把他叫回去的。等太阳下山以后,他还没有回来,我就自己去外面找找他。”
“太感谢您了。新嬷嬷叫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但是我觉得事情紧急,需要您的帮助。我没法等您的回复了,如果您看见他,就直接把他带回去吧。”
“我明白。但是外面很危险,即使新嬷嬷叫你去做,你也最好不要自己出去找他。我建议你在附近几个村子转转,等到天黑以后,我在陪你一起去找。”
“是的,外面太危险了,我不能放堂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这么长时间。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会找其他可靠的人帮忙的。”
“愿神保佑你,孩子,我会留意的。”
钰也向牧师笠施了一礼,然后又飞快的跑回自己的屋子。说来奇怪,一路上其他的修女和修士并没有对钰多看几眼,好像已经熟悉了钰到处忙活的样子,而且不对钰的病的痊愈感到新奇似的。钰爬上床,脱掉长袍,换上了分体的便衣,然后想收拾些东西,却发现自己也不向拉拉秧先生那样有一大堆东西要随身带在身边,于是钰稍微想了想,还是决定空手上路了。
阳光高高地射进屋子里面,钰出门的时候,朝天上看去,大概已经临近中午头了。有太阳晒着,天气还是有些夏天的余热。钰没在往田地里去,她不想让牧师笠看到自己一个人离开,于是没在跟他打招呼就跑开了。北潭村和北关村的地势十分平坦,因此在田地里的视野不如在山上那样好,有教堂和民宅的掩护,若是想偷偷地走开而不被笠发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牧师们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祈求能够看到教堂和教领的全息景象的神力。因此如果修士堂也是这样跑开而不被牧师笠发现的话,其实是一件很好解释的事情。而其他人呢,哼,那堆木头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
从北潭教堂到北潭城,左右半个钟头的功夫,也就走到了。北潭城并非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型城市,相反,北潭城起到的更像是一个城堡的职能。从北向南渡过清河以后,首先来到的就是北潭城,北潭城后便是万圣山区和万圣山。北潭城正把守着万圣山区和清河之间的这条狭长走廊,无论是想要夺取万圣山也好,想要继续南下也好,北潭城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时,清河和万圣河也都是南大陆十分重要的运河。虽然三十年来,南大陆都没有爆发过什么战事,然而北潭城对好战者的威慑力依然不容忽视。北潭城的领主被封为“渠王”,渠王的家族也并非是个历史悠久的贵族家族,每当战争爆发,北潭城必定会成为交战的前线,北潭城也数度易主,战争结束后,当权的帝王会把有功的贵族分封为新的渠王。北潭城从来不乏新鲜的血液。生活不易,因此北潭城的居民们自然是最会享受生活的。北潭城的西面,护城河边上,是花鸟鱼虫市场,养花养鸟养鱼养虫,北潭人最讲究。入秋的时候买只蝈蝈,装到葫芦里,葫芦搓的油亮油亮的,揣在怀里,蝈蝈用羊肉喂,专等养到冬天,出门遛弯,怀里有只蝈蝈叫唤。夏天的蝈蝈则到处都是,不值钱。北潭旁边的亭台楼阁,是王家的地方,又挨着城墙,一般人不能去,但是湖对面的酒楼则随便坐,菜都是应季的时蔬,鸭鹅是北潭里养着的,不专供贵族,谁乐意,掏得起钱就可以吃。天旱的时候,别的地方都禁酒,唯独北潭城可以喝个够,不为别的,谁叫这里水多。牛肉也不禁,每天从南面牵过来的肉牛,现宰现卖,都是小牛,但卖酱肉的铺子多半用的是快死的耕牛。卖米面粮油、卖百货的、河边理发的,生意都好做;唯独大宗买卖的生意做不太通,为的是北潭城的人太悠闲,不精明,瞧不太上做这些的。
钰在北潭城的街上逛着,正当中午头里,逛街谈不上是享受,不过只此一次,最起码比从教堂里待着要强。太阳晒得人难受,两面的店家往店里招呼着行人,也有偏爱在外面晒着吃的,图个敞亮、透气,屋子里人杂了,就乌烟瘴气的。北潭城虽然不大,但是旅馆还是有几家的,钰并不知道拉拉秧先生在哪里下榻。但想要找到拉拉秧先生并不是件麻烦事,城里面来了个猎魔人,这可是个大新闻,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一大堆消息。钰跟一个店家打听了两句,您猜怎么着,一问就着,大伙没有不知道猎魔人住在哪儿的。
钰最终来到了城东边的一个旅店。旅店不大,但看得出来挺气派,楼下也卖酒买菜,只是地方偏些,价钱估计也贵,人不如别处的多。这种旅店没有跑堂的往里招呼客人,钰一进门,柜台先生远远地就问道:
“您找人?”
“是的,我找一位名叫拉拉秧的先生。您怎么知道我是找人。”
“嗨,您空手来的。再说了最近得了这么位贵客,全北潭的人都想来找他,我们都习惯了。您来的正好,早来一步都见不到他,前脚刚上楼。”柜台先生笑了笑,然后扯着嗓子喊道:“拉拉秧先生,又有人找你来了。”
“我先放下东西,麻烦你们稍等一下,我待会儿下楼说话。”
钰谢过柜台先生,站到楼梯旁边等着,没等多长时间,便从楼梯上看到拉拉秧先生。拉拉秧先生远远地认出是钰,吓了一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上跳了下来。
“怎么是你,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我很好,不是我的事,有些其他事情麻烦你。”
“那就好,你吓我一跳。我看你穿着便服出来,还以为你是畏罪潜逃了什么的。”
两人呆呆地愣了一小会儿,然后拉拉秧先生又问道:
“你吃过饭没有?”
“还没有。”
“那正好,我们先吃饭,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吧。”然后又吩咐柜台先生:“饭不往楼上送了,在这儿吃吧。”
柜台先生笑着应道:“您吃菜?”在这样的旅馆里,吃菜就是单给你炒菜,相当于新点了堂食,饭钱要另算,并不是吃素的意思。
钰听得明白,给拉拉秧先生说:“挺急的事情。”
“不用了,还是那样来,给添一份饭。”
柜台先生应承下来,两人找了个桌子坐着,不一会儿,就有人端过来四盘小菜,两碗白饭。四盘小菜是酱黄瓜、炸扁豆鱼、煮花生、腌香椿芽,又另端过来两碗酒。虽然是小菜,然而在南大陆,这顿吃食也要花不少钱。拉拉秧先生把两碗酒都端到自己前面:
“你不能喝酒,我不让你了。”
“你好喝酒吗?”
“日子太难了,不喝酒,日子就过不去。要是有十分要紧的事,就少喝些,不过如果不喝,就肯定要坏事。”
钰伸手盖住酒碗:“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要紧,但是酒还是不喝了吧。”
拉拉秧先生想了想:“早上已经喝过了,晚上再喝吧。”然后就招呼人,让把酒打在酒葫芦里了。
“刚才柜台先生说,早来一步也见不到你,你刚才刚刚工作回来吗?”
“是的,南边一个村子,山上有一窝野猪下来刨粮食吃,叫我去收拾了。顶死了两只狗。本来也用不到我,但反正鸡毛蒜皮的事情找我们就对了。他们留我住了一天,又留我吃了早饭,本来还要留,但是我不好意思再等到饭点,所以吃完早饭过了会就走了。”
“我还以为你们一直和怪兽打架。不过对你来说野猪可能不算事,对他们可就麻烦了。”
“是啊。你有什么事情?”
“比野猪要麻烦些。我们教堂里有一个修士跑了。”
“嗯,是要找走丢的人吗?”
“不,比那样要麻烦得多。我大概知道他要去哪儿躲着,我们得追上他,或者在半路把他拦下来。”
“这是什么事情?”
“事情有点复杂。跑掉的那个修士叫堂,但是堂不是他本来的名字。我们的名字都不是本来的名字。他本来叫志堂,是一个贵族,他的父亲在清河北面有一块封地,就是渡口镇。他是他们家的次子,没法继承他父亲的头衔和领地,于是按照惯例,也是防止发生什么意外,他就被送来教堂当了修士。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以后会安排他做一个牧师,然后给他一小部分财产。不过我猜教堂的生活没那么有意思,我们的堂老爷今天早上从教堂里跑掉了。如果他回到他父亲的封地去,和他父亲和哥哥要求什么,肯定会在他们家里引发一次超级大爆炸,对他父亲、他哥哥、他自己和教堂都是大灾难。所以我们得赶在事情失控之前把他抓回来。”
“我好像稍微明白些了。我去过渡口镇,不过是坐车去的,自己并不知道怎么走。如果那是他家的封地的话,那可够厉害的。”
“我从来就没有去过那里,不过一路打听打听,找到那里还是不难的。但是现在城外面的日子可没那么太平,别说能不能把他带回来了,我连我们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所以我想请你帮忙。不过我付不起钱,只能欠你个人情了。”
“你的人情才值多少钱,免了吧,就还是当我帮你治病,算在新嬷嬷的钱里就够了。这次还是新嬷嬷叫你来的吗?”
“是的,不过她只叫我去把堂找回来,但没有让我来找你。”
“她对你可是够放心的。”拉拉秧先生挠了挠脑袋:
“我们这样耽误时间,还能追上他吗?”
“肯定可以,他一定是躲躲藏藏,说不准是白天藏在某个地方,晚上才敢往家里走。如果他白天到处乱跑,是很有可能被教堂的人抓住的,他不会那么干。”
“要是他够厉害的话,我们只要去渡口堵住他就够了。从北潭过河就两条路,要么从渡口摆渡,要么去东面的大桥。那样绕的太远了些,估计他不会那么做的。不过我担心他在路上就出什么问题,虽然他回家去会带来麻烦,不过他死在半道的麻烦大概会更大吧,这样我们就必须沿途挨家挨户的慢慢找了。不管怎么说,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这确实是个麻烦事。”
“新嬷嬷嘱咐我,不能声张出去,如果我们悄悄地把他拦下来,那最好不过了,新嬷嬷以后肯定会看好他的。”
“是了,先吃饭,我得好好想一想。”拉拉秧先生于是开始埋头吃饭。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村民们太过热情,早上吃的太饱,拉拉秧先生并没有吃下多少去,反而是钰更有干劲,把四碟小菜一口不剩的全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