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佑帝又问叶萧萧:“看你不过十四五岁模样,如何便镇的了那么多小乞丐?还有,你也说你不过是一个衣食无着朝不虑夕的小乞丐,又怎会有那么多粮食去接济云州和胜州的灾民?”
叶萧萧道:“幽州的乞丐没有哪个不是家里实在吃不上饭了才出来乞讨的,民女因为善于经营,总能找得出生财之道,所以才为他们信服。民女接济云州和胜州灾民的粮食便是自己经营所得。这其中还多亏了潞城王殿下的帮助。”
“哦?潞城王竟然还帮助你赈济灾民了?”
叶萧萧点点头,道:“潞城王在幽州常常会受刺客暗杀,民女曾为潞城王殿下挡了一次灾,殿下给了民女四百两银子作为报酬。民女便是用这银子买了上万斤番薯赈济灾民的。”
“那这么说,你是承认与潞城王相熟了?”
“民女……”
“禀陛下,宁亲王、豫亲王、恒山郡王和潞城郡王四位殿下都在殿外候着请见陛下。”
叶萧萧正打算回答,却突然被一个小太监打断。
叶萧萧原本已经准备好了的说辞,又全部吞到了肚子里面。
乾佑帝略抬了下手:“宣!”
小太监也大声高呼:“陛下宣宁亲王、豫亲王、恒山郡王和潞城郡王四位殿下进殿!”
皇帝老儿还没有说那么长,这个小太监也是很会给自己加词儿的。
叶萧萧暗自吐槽。
两个小太监打开大殿的两扇大门,几个遍身锦绣的男子相继进了大殿。
叶萧萧听着脚步声渐近,悄悄地抬了一下头。
第一个进来的男子约莫有二十四五岁年纪,眉眼与乾佑帝颇为相似。他白袜朱舄,一身青衣朱裳,腰间的瑜玉双佩更是分外亮眼。看他着装打扮和年龄,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大皇长子宁亲王李训方。【1】
李禹方、李遐方以及另外一个身着石青色曳撒的年轻人也相继进来。
李禹方和李遐方叶萧萧全都认识,至于那位穿石青色曳撒的,用排除法也该知道他就是皇五子恒山王李穆方了。
四位个人两两排开,全都跪下给乾佑帝行了个礼,然后起身站到一边。
叶萧萧身边站着的就是那个腰间戴瑜玉双佩的李训方。
叶萧萧扭头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过身朝他“扑通”就叩了一个头:
“民女给太子殿下请安!”
李训方一下就变了脸色。
叶萧萧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又侧过身向其他三人行礼:“民女给豫王殿下、恒山王殿下和潞城王殿下请安!”
李训方低头看了叶萧萧一眼,上前一步向乾佑帝进言:
“此女御前信口胡言诬陷儿臣冒犯父皇,儿臣请父皇将其以大不敬罪论处。”
“陛下,民女不过是向几位殿下行礼问安,哪里就诬陷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平白冤枉民女……”
叶萧萧急忙为自己辩解。
“放肆!你还敢再叫孤太子殿下?”李训方突然喝道。
“孤乃父皇亲封宁亲王,你口口声声叫孤太子殿下是何居心?是在污蔑孤僭越么?”
叶萧萧愣了下,一脸惊恐万分的表情:“幼时先考教民女读书,曾对民女讲国之储君方可青衣朱裳,五章在衣,四章在裳。除此之外,也只有皇太子可以白袜朱舄,腰饰瑜玉双佩。民女看您这一身打扮,不自觉的就以为殿下就是皇太子,没想到竟然是民女见识短浅少见多怪,民女认罪,求陛下责罚!”
李训方的脸色蓦地有些发青,反倒是李遐方一下子笑出声来。
李训方是皇长子,母亲韦氏又是乾佑帝最为宠爱的皇贵妃。先皇后在时,韦氏便已是副后。后来先皇后薨逝,韦氏更是冠绝后宫。乾佑帝众多子嗣之中,除了李禹方之外出身最为高贵的便是李训方了。九年前李禹方以弑庶母罪失圣宠,自此诸皇子中便唯有李训方势头最劲。
李训方虽无太子之名,可是平素吃穿用度早已与真正的皇太子相差无几。按理说皇子成年大婚之后便要离开京城就藩,可是李训方大婚多年,如今又已满二十五岁,却始终没有就藩。这已经是太子的待遇了。如此种种的僭越之举,朝野中并非没有看不下去之人,可是连皇上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人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兴许是皇上真的想将他立为太子,因此就默许了呢?
但是像叶萧萧这样直接就敢说出来的,举国上下还真的只有她一个。
这小乞丐还真是有一身虎胆!
李训方忍着气再次在乾佑帝面前跪下:
“儿臣着装不当,殿前失仪,还请父皇责罚!”
乾佑帝笑了笑:“你这个小乞丐倒是细心,连宁王的鞋子袜子都观察的仔仔细细的。连朕都没有注意过这么多!”
叶萧萧也不管他话里究竟有什么意思,当即叩头谢恩:“民女多谢陛下夸奖!”
乾佑帝一时哭笑不得。
乾佑帝问了问身旁伺候的老太监:“刚刚他们几个没来的时候说道哪儿来着?”
老太监道:“回陛下,您方才问到,小乞丐是否承认与潞城王殿下相熟了。”
乾佑帝又望向叶萧萧,问道:
“小乞丐,你之前所言,是承认与潞城王相熟了么?”
叶萧萧答道:
“回陛下,民女也不知具体如何才算得上相熟。如果煮酒论诗促膝长谈才算是相熟的话,民女与潞城王殿下自然不相熟,但是若是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就算是相熟的话,民女便与陛下与宁王殿下俱都相熟了。”
站在李训方身侧的恒山王李穆方斜睨了叶萧萧一眼,斥道:“巧舌如簧!”
李穆方也走到殿中曲身拱手,向乾佑帝言道:“禀父皇,此供状是儿臣呈给父皇的,此时供状的主人恰好在这里,儿臣请与其对质!”
“对质?”乾佑帝笑道:“小乞丐,你是求仁得仁了。”
李穆方站到叶萧萧面前,质问道:“前些日子幽州出了一起人命官司,死者名叫石二娃。石二娃生前身上有两处利器之伤,死后又被丢弃山崖,此事你可知晓?”
叶萧萧点点头:“知晓。”
“那此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有关。”
“衙役在你的住所所发现的匕首是不是杀死石二娃的凶器?”
“是。”
“此凶器是不是潞城王李遐方留在你处的?”
“是。”
“很好。”李穆方也略颔首,又转头向乾佑帝行礼:
“禀父皇,儿臣想问叶氏的已经问完了。”
乾佑帝“嗯”了一声,又问了问叶萧萧:“小乞丐,恒山王认为你杀了人。大虞律杀人者死你也是知道的。事到如今,你可有何辩解之言?”
叶萧萧悄悄瞄了李遐方一眼,忍不住挠了挠头。
这回可真的不是她不仗义,她不是不肯为他背黑锅,只是这黑锅背了她就得替他死啊!
叶萧萧道:“禀陛下。石二娃之死罪有应得。且此事虽与民女有关,可是石二娃却并非是民女亲手所杀。”
“哦,那你倒是说说,是谁亲手所杀?难不成竟是将匕首遗落在你处的潞城王么?”
叶萧萧再次点头:“回陛下,正是。石二娃是幽州城中的流氓混混,他看上民女美色欲图奸污,那日正好潞城王在场,是潞城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了民女。倘若不是潞城王那日民女必失清白,若是那样,民女唯有一死而已。民女认为潞城王为救一无辜性命而杀一作奸犯科无恶不作之人,是好事!”
李穆方听罢,再次向乾佑帝曲身拱手:“禀父皇,既然叶氏已经言明自己在幽州见过六弟,并且与六弟有所交集,儿臣请再问六弟与三哥几句话。”
乾佑帝再次表示同意。
李穆方来到李遐方面前,问道:
“六弟,我且问你,方才叶氏所说的一切你都承认么?”
李遐方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自己做的我全都承认,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那石二娃确实是我所杀。”
“那六弟可知京中皇子藩王未就藩的,未经上报私自离开京城是什么处罚么?”
“无非就是削爵罚俸,稍重一些就是贬为庶民。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离京之前可是向父皇请示过的,宗正院里也是有记录的!”
“六弟此番离京,在宗正院留的文书中记载的时候去平卢节看望自己的授业恩师,不知怎么着竟又跑到幽州城中去了?据我所知,这幽州和青州路途遥远,不知六弟去那里是为什么干什么?
李遐方反问道:“五哥的封地与幽州相隔的也不算近,可是五哥不也是手眼通天,在封地就知道臣弟的一举一动么?”
李穆方亦满怀坦荡:“幽州州衙中有一小吏与我府中一僚属相熟识,前几日那小吏破获一桩杀人案,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物证便是六弟的玄铁匕首。小吏生疑,便将此事书信告诉了我府中那僚属,我也因此知晓此事。怎么,难不成六弟觉得是我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么?”
李遐方冷笑一声:“有没有眼线,五哥自己应该清清楚楚。至于我离京之事,我既然告假出游,青州玩腻了出去转转怎么了?难不成我的一举一动竟还要向五哥时刻报备么?”
形势正剑拔弩张,李穆方却突然停下,再次向乾佑帝行礼:“禀父皇,儿臣要问六弟的已经问完了。儿臣最后还要问三皇兄几句话。”
获得乾佑帝首肯之后,李穆方又走到了李禹方身侧施了一礼。
“三皇兄,请问您知道未就藩的皇子未经允准私自出京是什么惩罚么?”
李禹方自从进殿之后便一直站在一边,始终未发一言。此时被李穆方站在面前逼问,方才抬了抬眸子。
李禹方面色苍白,捂住嘴咳嗽一声,轻轻说道:“自然知道。”
李穆方又道:“臣弟一个月之前便听说您病了,一直想去府上探望,却始终未曾见着三皇兄的面。不知三皇兄如今可大好了?”
李禹方扯了下唇角:“有劳五弟挂念,愚兄身体虽未大好,却已好转许多。”
李穆方也没想跟他客套,直接便问:“臣弟的僚属从幽州州衙那小吏口中的知,在您称病不朝的这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一直都在幽州,您作何解释?”
李禹方沉默不言。
李穆方等了片刻,见李禹方仍然没有应答,再次转向叶萧萧,问她:“叶姑娘,不知你在幽州与六弟相见时有没有瞧见过三皇兄?”
叶萧萧心里一惊。
这皮球怎么又踢到她这里了?
注:
【1】李训方之装束来自于百度知道,出处不详。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