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帮主却没有丝毫惧意,仍是一步一步朝叶萧萧逼近。
叶萧萧见他如此也狠下心,伸出碎瓷就朝他的胳膊划去。
石帮主躲了一下却没有成功,胳膊上被叶萧萧狠狠划了一道。他的袖子被割坏,胳膊上也破了皮,很快就有鲜血洇出来。
不过碎瓷毕竟不是匕首,伤口很浅,不仅不足以伤人性命,甚至连疼痛都很轻微。
石帮主看着胳膊上的伤口有些恼怒,却也没有回去医治伤口的打算。他快步走到叶萧萧面前,一把将她手中的碎瓷片夺下,然后又拖着叶萧萧进了一条野巷子。叶萧萧力气不敌他,一时竟挣扎不得。
“姓石的,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何以欺我至此?”
石帮主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伤:“叶帮主,你看看我这伤口,搞搞清楚究竟是你欺我还是我欺你?石某诚心诚意的想请你做我的压寨夫人,你不仅没有给个好脸色,竟然冲上来就要伤我?”
“石帮主,明明是你挑衅在先!”
“我就是故意挑衅又怎么样?我看上的女人还没有逃得掉的。如今唐家世子爷也不护你了,我哪怕是今天就在这里要了你,你又有什么办法?”
正说着石帮主就把叶萧萧按在了巷内的砖墙上,伸手竟然就要解她腰间的系带。
“唐家世子爷看中过的女人,石某还真是很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呃……”
叶萧萧正打算掏出身上藏的生石灰和辣椒面偷袭他,可谁知这石帮主话才刚说了一半却突然吐了血,喷了叶萧萧整整一脸。
叶萧萧的眼睛里也是一片红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是,怎么了?
叶萧萧突然有些害怕,刚刚那石帮主想要轻薄她的时候它都没有如此害怕过。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铁刃割破皮肉的声音,短短一下,转瞬即逝。
叶萧萧听出来了,这是抽刀的声音。
石帮主按着叶萧萧的手一软,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叶萧萧用衣袖擦了擦自己一脑袋的血,定睛一看,自己面前站着的竟然是李遐方。
“你你你……把他杀了?”
李遐方点点头,一脸你自己看不出来么的表情。
叶萧萧捶胸顿足:“这下完了,这下我又要吃官司了!我知道您为了救我一片好心,可是大虞律法杀人者死,我他娘的这次也要把命搭进去了。您也太着急了吧?为什么要杀人呢?阉了他不好么?”
这人是他李遐方杀的。正所谓刑不上大夫,若是他亲口承认不仅不会有事,很有可能还会赢个见义勇为的好名声,叶萧萧也不会担任何罪责。但问题他是偷偷摸摸来幽州的皇子,一直都在隐瞒身份,自然不会公开承认自己的身份。若是他承认了身份,他父皇很快就能知道他和他那三哥私自勾结封疆大吏的事情,他们兄弟俩也会很快玩完。
叶萧萧一眼就能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局。李遐方一片好心见义勇为,她既然被救了就不能出卖恩公,所以她就要替他顶罪下大牢。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可刚从死牢里出来几天啊?怎么又要二进宫了?
叶萧萧几乎要扶额痛哭。
李遐方看叶萧萧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
李遐方笑道:“我明日一早便要回京城,本来今日是要同你告别的,我刚去了你新开的那家酒楼,看你不在才四处找你。事已至此,你既担心会被论罪,不如跟我一起逃到京城?”
叶萧萧一下子急红了眼。
这崽子绝对是故意的!
“你不要再枉费心机了,我宁可死也不会跟你走的!不过就是被斩首么,我前几日也差点经历过一次了,没事儿,本帮主不怕!”
叶萧萧转身就要走人。
“叶帮主可真是铁骨铮铮,竟然连死都不怕。那您怕不怕您那一家子小孩子都被你牵连,都一起去死啊?”
“你……”
叶萧萧指着李遐方气的说不出话来。
“看今日天色,一两个时辰之内极有可能会下雨。此野巷尽头有一陡崖,崖下虎狼遍布。我倒是有个毁尸灭迹的好主意,不知道叶帮主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叶萧萧冷哼一声。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她也突然有了一个毁尸灭迹的好主意。
叶萧萧捧了许多土盖住了地上的血迹,又跟着李遐方一起将那尸体运走,将那尸体从陡崖上扔了下去。
不过半个多时辰果然下起了大雨。叶萧萧与李遐方俱穿着深色衣服,身上的血迹倒是不显,而今大雨一冲,就连那血腥之气也全都没有了。
叶萧萧抹了下满脸的雨水朝李遐方笑了笑:
“而今倒好了,大雨一冲,那野巷中的血迹也都没有了。这次多谢六公子了。”
李遐方也笑了笑以示回应。
临别时李遐方将一个匕首塞进了叶萧萧的手里:“送你了。”
叶萧萧无功不受禄,很坚决的摇了摇头,又要将匕首重新塞还给他。
李遐方转过身不肯收回,甚至还抱着胳膊将手藏了起来:
“都送你了你拿着就是,这匕首上沾过那恶棍的脏血,我以后用着会恶心。”
这是什么道理?
他用着恶心,她用着就不恶心么?
叶萧萧脑袋一转,又飞快想出了一个主意:
“这好办。既然六公子不想要这匕首了,索性就直接从这悬崖上扔下去,岂不一了百了?”
“慢着!”
李遐方急忙拦下。
“你可想清楚,这匕首乃玄铁所制,吹毛可断,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还有这刀鞘,你可知这刀鞘上面的红宝石是何等珍贵?这可是平卢节度使进贡御前的东西。普天之下,只此一把!”
听李遐方说的神乎其神的,叶萧萧又拿着那匕首细端详了下。
那匕首通体都是黑色,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丑陋。不过那刀鞘确实是十分精致,上面镶的红宝石晶莹剔透,一看就知道很值钱。
叶萧萧勉为其难的接下:“那好吧。六公子如此拳拳盛情,我也实在不好回绝。”
叶萧萧与李遐方告别之后就回了自己新开的酒楼里。叶萧萧花了很大功夫将那刀鞘上的红宝石给撬了下来预备当掉,至于那刀鞘和匕首就全部被埋到了后院的树下。
第二天早上叶萧萧跑了趟当铺,回来的时候兜里揣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说实话,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红宝石竟然能有这么贵重。
叶萧萧回去之后捧着那银票看了好久。
这一回可真是好,不仅挣了这一笔打钱,那流氓的尸体也被处理的天衣无缝。所谓否极泰来估计也就是如此了。
可谁知当晚就有一群配着刀的州衙捕快围了酒楼。
那些捕快是拿了搜查令来的,叶萧萧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由他们掘地三尺的乱翻。
那些捕快在宅子里不过翻了半个多时辰,就将叶萧萧藏在树下的匕首给挖了出来。
发现匕首的那个捕快十分兴奋,当即就大喊一声:“找到了。”
正在别处翻东西的捕快们闻声,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围了过来。
为首的捕头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那挖到匕首的小捕快兴冲冲的邀功:
“头儿,这院中土地夯实草木茂盛,唯有这树下有这么一块小小的空地。这上面一根草都没有,很明显是新土,卑职试着踩了踩,这土地竟然还是松松软软的。卑职就知道这里一定有人往里面埋了东西!”
娘的,这州衙还真是卧虎藏龙!
当时她埋过那匕首之后,自己都不知道具体埋到哪个位置,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要不是他说的如此有理有据,叶萧萧几乎要怀疑自己埋匕首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在一旁偷窥。
叶萧萧长叹一声。这果然是她命中注定的牢狱之灾啊,逃都逃不脱!那李铁嘴竟然真的不是平白唬人。
捕头拍了拍那小捕快的肩膀以示勉励,之后又接过匕首仔细端详了好长一会儿。
捕头突然又扫了一眼叶萧萧,喝道:“这果然就是叶萧萧杀人的罪证。将叶萧萧带回去收押!”
当晚叶萧萧便得出了结论,州衙的大牢有点潮,远不及范阳节的大牢舒服。
节度使是朝廷在边境设的封疆之臣,军事专杀,掌管边境几州的财政税收,极有实权。但节度使主要的职责是抵御外敌,州县内的治安诉讼等事还是要归州县的县长长吏所管。
因此范阳节的大牢大部分都是关着战俘、犯了事的士兵和冒犯节度使的平民;而幽州城的州衙监狱所关之人,则大部分都是抢劫犯、杀人犯以及地痞流氓等等。
叶萧萧这一次就是作为杀人的地痞流氓进来的。
州衙的狱卒们对于拷问地痞流氓,经验十分丰富。
第二天一早县尉便来到大牢亲自审问叶萧萧。
县尉大人一拍惊堂木问道:“犯妇叶氏,石二娃可是你所杀?”
叶萧萧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两个人名分别是谁。
那青龙帮的帮主叫做石二娃她隐约还有印象。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犯妇叶氏。
叶萧萧摇摇头决定还是要挣扎一下:“民女冤枉,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县尉挥手招呼狱卒过来,只不过给了他一个眼神,那狱卒就立马悔意,将叶萧萧拖走了。
叶萧萧被绑到架子上的时候莫名有些慌:“你们要干什么?”
那狱卒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了一条鞭子走过来,望着叶萧萧冷笑不止。
挨了二十鞭子之后叶萧萧重新被拖到县尉面前。
“犯妇叶氏,这一次你招不招?”
“招,招……民女招!石二娃就是民女所杀!”
早知道就不挣扎了,临死之前还得白挨一顿打,她这是造什么孽了?
“你一人所杀?”
“对,民女一人所杀。”
“你模样如此瘦弱,那石二娃却是八尺高的壮汉,你怎么可能会仅仅只凭一己之力便杀的了他?”
叶萧萧有些震惊:“青天大老爷,方才民女说人不是民女杀的您不信,非要打民女一顿逼民女招认。如今民女招认了,您又觉得民女太瘦弱杀不了他。所以您觉得他究竟是不是民女杀的?”
县尉脸色一凛,看了眼狱卒,又道:“还是不招是吧?那就再打二十鞭子!”
“是!”狱卒应了一声又要将叶萧萧拖走。
叶萧萧极力挣扎:“大老爷您办事不能这么个套路啊!您要判民女什么罪总不能让民女自己猜啊!民女如此愚钝,那您再打十遍也是白瞎呀!您不如直接跟民女说,您究竟想要民女招什么,民女就照着您说的招好了!”
县尉闻言倒是爽快,让狱卒又重新将叶萧萧拖了回来。
县尉拿出叶萧萧之前埋在树下的那把匕首,又从袖中掏出了那日她当掉的红宝石:
“这是今上赐六皇子潞城郡王的宝物,如今竟然在你一个小乞丐手里。你与唐大人的二公子关系亲近,又与唐家大小姐十分熟悉。潞城王与豫王在一个月之前初来幽州之时便与你交往甚密,几次三番介由你与唐家私相授受暗通款曲。你们二人密谋之时被石二娃发现,然后你们便将他灭口。这件事情,你可招认?”
叶萧萧这时才总算明白。
这位县尉大人如此大费周章将她拘来,原来竟是想让她去攀咬李遐方兄弟和唐家。
那日她去当东西,当铺的掌柜表情古怪,一出手就是两千两银子。那时她还诧异,这些吸人血的人什么时候竟然如此大方了?没想到竟然是发现了异样故意要稳住她。
如此看来,那位当铺的老板和这位县尉大人的主子应该是同一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李遐方兄弟的政敌,也就是那日派人来刺杀过她的宁王殿下。
这兄弟几个可真都是好手段!一个个的全跟她这个小乞丐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