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睢阳,梁王宫殿内。
刘武站在大殿内,亲手将一把宝剑细细擦拭……
听到有脚步声杂沓地进得殿来,刘武头也不抬说:“都来了么?”
公孙乘:“回大王,大王要召见的诸位都来了。”
刘武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大家都听说了?”说着话,又扫了一眼枚乘、邹阳、庄忌等几个人,见来人都稍稍点头,又说:“都坐吧,坐下议事。”见几个人陆续都坐了,才说:“大家想必来时的路上都已经开始商议了,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多年,大王自认待诸位不薄,现在朝廷把本王逼到了这个份上,梁国这多英雄豪杰,未必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本王被人如此欺侮就此算了?”
公孙诡:“大王,当然不能!他袁盎这明显是欺人太甚!当初他将晁错置于死地,我们就曾想过要杀了他,不过当时情况特殊,一时没有动他,现在倒好,他竟直接对着咱们来了!”
刘武:“最不可饶恕是他袁盎还以此事去要协太后,把太后气得差点没要了命!”刘武说着又一剑拍在几案上,发出一声大响,震得殿宇都嗡嗡直响,众人皆是一惊!
芷兰惊讶道:“太后现在怎么样了?”
公孙乘看了她一眼,微微颌首,小声说:“听说已经缓过来了。”
芷兰不禁松了一口气,小声叹道:“天呐!”
羊胜咬牙切齿:“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依下臣看,文的不行,咱们不妨就来武的!”
枚乘重复了一句:“武的?”
公孙诡扫了他一眼:“咱们大王可不是当初的晁错,任他摆布,不管怎么说那晁错是一个人,在朝廷也是势单力薄,咱们不同,咱们梁国人多势众,又是刚刚才打过胜仗,而且在座的各位,都是能臣良将!”
邹阳半晌不说话,这会儿忽地站起来:“打住!”
众人都又将惊异地目光盯向了邹阳。
邹阳却朝着公孙诡和羊胜二人说:“你二位这是在干什么?撺捣咱们大王率众造反么?”
公孙诡也站起来:“造反又怎么样?难道就许他不仁不许我们不义?”
羊胜也站起来,朝着邹阳说:“尤其那袁盎,做出了这样出格的事难道我们还要放过他不成?”
邹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造反你自己去,别让大家跟着你一起掉脑袋!”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沉默了!大家看看邹阳,又看着公孙诡,共同又把目光都送到了刘武那里。
刘武朝他们二人看了看,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眯着眼朝邹阳,带着几分嘲讽地说:“哦,邹阳将军果然不同。”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枚乘,枚乘也朝刘武那里看了一眼。就听刘武问道:“枚先生,你说呢?”
枚乘坦然地整了整衣襟:“我同意公孙诡,决不能放过袁盎!”他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惩治袁盎是必须的,但是……不是现在。”
刘武:“噢?依你,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邹阳:“大王,叔兄的意思下臣明白,下臣刚才所言,其意也并非轻纵了袁盎,只是现在我们杀了他,不光太冒险,还会授人以柄,陷大王于不义之地。”
枚乘:“大王,下臣的意思简单地说,就是可以让袁盎死,却不能让他死在这件事上。”
公孙诡:“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深谋远虑,可是他袁盎现在已经告老还乡,眼下只不过是以一个闲居老臣的身份为朝廷奔走,这以后,我们还能有什么机会置他于死地?如果让这老家伙活到终老,寿终正寝,不是太便宜了他吗?”
刘武朝庄忌看了看:“庄夫子一直未言语,可也是另有想法?”
庄忌垂首:“回禀大王,首先,庄忌想知道这件事,现在还有转寰的余地吗?”
刘武:“韩内史已经连夜去了长安……现在还不好说。”
庄忌:“所以,我想,大王还是等韩内史长安回来再说吧。”
刘武忽儿咬牙切齿:“寡人真是一分钟都等不了了!本王现在就想杀了那袁盎!”
庄忌:“大王……”
刘武举手制止了他,就见他一只手卡在腰上,愤怒地在宫殿内走来走去,一边手指着长安的方向,咆哮说:“这个袁盎可以说是十恶不赦!别说杀了他,就灭了他九族都一点不冤!当初就是他怂恿着陛下杀了晁错,简直千古奇冤!这件事陛下没跟他算帐,真的是便宜了他!后来吴楚联军三十多万围困睢阳,他又一再地挑唆,阻止周亚夫前来救援!眼睁睁看着我梁国都城被围,大批将士流血战死,无辜百姓饿死困死,这些帐目,是该到清算的时候了!这一回决不能再轻易放过他!”
邹阳:“大王息怒,在下以为,现在就跟袁盎算帐还为时太早……”
公孙诡:“还早?仗都打完了,现在还不清帐什么时候清帐?再说,我们杀了他袁盎,这也是替天行道,为晁错报仇,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羊胜附合说:“对!像这样不仁不义之人,杀一个少一个!让朝廷里的一些人也知道咱们大王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么软弱好欺的!”
这句话击中了刘武,就见他恨恨地咬咬牙,一掌击在案几上,大殿里顿时再次响起来一声闷响!
听到这声响,所有人再次被震了一下,大家都忽地抬起了头。
枚乘与庄忌对视了一下眼光,二人脸上都呈现出紧张之色。
好一阵沉默,枚乘、庄忌等人都不再说话,只有邹阳还在据理力争:“其实,我们的心情跟大王一样,也早就恨透了那个袁盎!恨他借刀杀人处死了晁错,也恨他在七国之乱时利用皇上使臣的身份阻挠汉军援助梁国,至使我们梁国损失惨重!可下臣也还是不能不说——诸位想过没有,我们如果就这样莽撞地杀了他,是会带来严重后果的!”
公孙诡:“你不觉得你这样是在姑息养奸吗?我倒是感觉你是有意从中作梗,想放那袁盎一条生路是吧?哦,我忘了,那袁盎先前也曾是齐国人,你不会早在去吴国之前就与他有过什么交集吧?”
邹阳:“你这是什么话?我这样完全是从梁国出发,为大王着想,根本不存在任何私情!”
公孙诡:“有没有私情你自己心里明白!”
邹阳:“我可以对天发誓……”
公孙诡粗暴地打断了他:“有仇不报非君子,他袁盎做了这么多不义之事,尤其对我们梁国,简直不共戴天!只要有我公孙在,就不会容他安安生生地活在这个世上!”
刘武恼怒地:“好了!大家都别争了!今天这事就先议到这里,大家回去再都好好想一想,改天接着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