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长安至睢阳的驿道车内。
刘武和韩安国坐在车子里。
车子一路颠簸在长安至睢阳的驿道上……
刘武一脸阴郁一言不发地坐在车窗前,一路不时地掀着窗帘怔怔地望着车帘外,眼睛里尽是说不清的迷惘与流连……
韩安国望着他的侧影,望了好一会儿才没话找话地说:“昨儿说起枚乘的事……”
刘武:“噢,对了,你说,他辞官为了寡人关于一个园子的承诺?”
韩安国:“是的,大王……”
刘武:“还在寡人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梦想,将来寡人若为一国君主,寡人的封国里一定要有一大片园林,这园子里要有竹子,有四季花草,有青山秀水,有奇禽异兽,有亭台桥榭,有长廊宫殿,雅馆精舍……最最主要的就是,要有琴声!”
韩安国:“是的,当时您是说过这个话,您说这园子不光要有琴声有箫声,还要有司马先生的好诗赋和文人雅士们的泼墨书画!”
刘武:“是的,当时司马相如就说了,他说人都说不羡鸳鸯不羡仙,梁王殿下说得这些要能成真,那咱的这一生就哪里也不去了,老也老在这里,死也死在这里,那叫一个不羡皇上不羡长安……”
韩安国:“大王,就为了这个,臣此前曾借大王的名义专门跑去一趟上林苑,看了那皇家园林的规模和结构布局,花木山石的摆布……”
刘武一边听着韩安国说着,一边有些心神不宁:“可是……”
韩安国见刘武的神情又显出一副沮丧的情绪,揣猜说:“大王,陛下这回虽然没有留我们多住,可那赏金还是头一份,说起来还是很丰厚的,到底我们立了大功的,这个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能不服啊!这下建一个园子的费用,那可是绰绰有余啊!”
刘武不耐烦地长出一口气:“别说这个了,寡人现在有点心烦!”
韩安国顿了顿,才又小心地说:“太后在家宴上提出立大王为储君的事,皇上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大王应当高兴才是呢!”
刘武摇摇头:“答是答应了,可是……寡人也不知道,总觉得哪里不对。”
韩安国:“大王,凡事总要往好处想,但也不可不做坏的打算……走一步说一步,无论怎么样,大王与陛下亲兄弟的关系是不会变的。”
刘武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寡人只怕关系不变,可人心会变的。”
韩安国重复了一句:“人心会变?”不禁凑近了刘武,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说:“大王这是在怀疑陛下吗?”
刘武微微一震:“韩爱卿!这话岂能说得?”
韩安国赶紧正襟危坐,双手施礼:“下臣不敢!下臣不敢!下臣不过是在大王面前这么随便一问。”
刘武沉着脸:“随便一问也是不可以的!”
韩安国只得面色凝重道:“诺!大王教训得是,下臣领教!”
刘武暗自思忖,自言自语:“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韩安国凝神体悟此语,无奈一笑:“大王,如今我们多想也是没用的,不如就做我们该做的,管他人怎么变。”
刘武轻舒了一口气:“……可是,到底不同啊。”
9、睢水河畔桑园内。
芷兰和婉兮在睢水边的桑园里采桑,莲儿远远地跟在后面。
正值初夏,桑叶嫩出了油,又浓密得招人喜欢,桑花更是又小又粉,像一串串绿绒绒的爬在树上的小鸭子。
芷兰和婉兮二人沉默着摘桑叶,有初夏柔柔的风从二人的两鬓角轻轻划过,发丝一绺一绺,在二人的脸颊上轻轻地抚弄。
芷兰不禁叹息一声:“不打仗的日子可真好啊!”
婉兮:“想想打仗那些日子,真是可怕!人都像疯了一样,这一会儿都不知下一会儿还能不能活着……现在仗打完了,日子好过多了,可我怎么看着,姐姐好像还是心思很重的样子?让妹妹猜一猜,是不是在想枚叔呢?”
芷兰扭过脸来,盯了她一眼:“没错,我是在想他,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在想啊,不知道这一回陛下能不能放过他。”
婉兮:“可不是?今早上跟邹阳哥哥还在说起这个呢。”
芷兰:“都说什么了?”
婉兮:“说依着枚先生平时的性子,陛下若是真的想留他,没准还真的就留下回不来了呢!可这个回不来,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陛下会杀了他,或许还会官职提升,恩宠更重呢!”
芷兰笑了:“他真是这么说的?”
婉兮:“我们俩个,那还能有假?”
芷兰对她笑笑:“我倒是看你,这些天身子有点软塌塌的,是不是有喜了?”
婉兮略显羞涩地垂头道:“才一个多月呢!”
芷兰:“啊,真的!”说毕又有一点神秘兮兮地凑近那婉兮说:“想要个少爷还是小姐?”
婉兮腼腆地笑着:“不管少爷还是小姐,只要邹阳哥哥喜欢就好。”
芷兰:“姐真为你们高兴!你不知道,你没来这里的那些日子,邹阳可苦了!几乎天天都在想着你,担心你。”
婉兮:“我也是的,满眼满心里都是他,可就是见不着他。”
芷兰:“邹阳这个人啊,真是实在。”
婉兮:“我就觉得他呀,无论对谁,都太实心眼了!”
芷兰:“那还不好么?一个男人,一辈子实心实意,心无旁骛地对你好。”
婉兮:“好是好!可我就觉得他有点傻了。”
芷兰扭头看着她,摇头道:“真是一对好鸳鸯。”芷兰说着话,手突然停在那里,继而整个人都僵住了——镜头顺着她的目光摇过去——枚乘站在桑园旁边。
婉兮没有看见,兀自说着话:“姐姐笑话我们呢!就算是鸳鸯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说完见芷兰不回应,奇怪地撩开桑叶去看,发现一个人风尘仆仆地站在园子旁边,竟是枚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