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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黔驴技穷

“混蛋!”凯文不顾火盆边缘的灼热,狠狠将它推翻在地,盆中的木柴四处散落,燃烧的火焰随着木柴的翻滚渐渐熄灭,火红的灰烬在黑暗中如流萤般飞散,残留在木柴上的余光,流动着忽明忽暗的哀怨,似乎在积蓄重生的力量,却终于敌不过黑暗的无情冷漠,在一片死寂沉默中悄然消亡。

“啊!”凯文纵声狂呼,嘶哑痛愤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中回响共鸣,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的愤懑,怎料声音在层叠交融之后,竟变成了无尽的嘲讽和讥笑。这种嘲笑伴随喊声变幻成无数冷漠的眼神,飘忽不定的包围在他周围,撕裂他的伪装、刺透他的脊梁,他无法忍受这种赤裸裸的鄙视,挥起拳头砸向洞壁,尽管钻心透肺的疼痛顷刻袭来,他也不肯停止捶打,他要驱散围观的众人,也想保留一点微薄的尊严。

他痛恨自己无法抵御赛琳娜的美艳,痛恨自己色迷心窍敌友不分,在赛琳娜面前,他就像一个低能儿,没有冷静思考的能力,没有明辨是非的清醒,没有利害关系的权衡,他的痴迷正在把卡尔兄妹和战友们推向绝境,他的妄想正在把他变成一个众人的笑柄。

“不!”凯文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失声痛哭。此时的黑暗竟成为他最大的慰藉,因为有黑暗的笼罩,他不怕被人看到他那痛苦和悔恨的模样,不怕被人看到他内心的痴迷和渴求,因为有黑暗的掩护,他可以毫无忌惮地释放感受,毫不留情地把自己剖析得体无完肤。

黑暗中迷失的自我总得在黑暗中寻回,悔恨的泪水终能洗净心头的污秽,痛苦的领悟才是驱散乌云的利器,只要能摆脱执迷不悟,总有一天可以等到云开雾散艳阳高照。

凯文缓缓抬起头,朦胧的泪眼望向深邃的黑暗,在那里,一个身影正在消融,一份执念也由炙热变为坦然。他终于冷静下来,一个早该出现的关键终于被他想起:“一定还有别的线索被我忽略了。”

他暗自加油鼓劲,盘腿靠墙坐好,把满脑子的其他思绪全都压住,让自己变回记忆碎片的管理员,一头扎进记忆的图书馆中。

他几乎不用找寻,轻易就把所需的记忆链截取出来,那段记忆记载着从掉落湖中到逃离山洞的整个过程,他把其中的每一页记录、每一张图片、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对白全都仔细查阅一番,甚至没有放过一颗树木、一根花草、一块岩石、一条小径,可是没有一条线索能够指引他找到山洞。

凯文注意到记忆链中有四处明显的断链,从它们的前后信息以及所处位置可以推断,它们应当是凯文昏迷时形成的记忆空洞。断链中的记忆痕迹少之又少,凯文尽力翻查也是一无所获,满心的希望很快就化为泡影。

无奈之下,他只得调取另外一段记忆,把地下通道中遭遇赛琳娜的经过重新做了回放。虽然他对这段记忆不抱多大希望,但他也没有放过任何细节,当闯入传送法阵的那一段重现眼前时,他忽然被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吸引。

那个瞬间定格在援军刚刚抵达、传送法阵刚刚启动的那一刻,赛琳娜的嘴唇好像轻微颤动了一下,一个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一闪而过。

“啊哈!”凯文兴奋得一蹦三尺高,“这肯定就是那句咒语!”

然而,赛琳娜发出的声音轻微含糊得难以分辨,纵然凯文把这个瞬间无限放大,也无法从中分辨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其实这也难怪,当初凯文闯入传送法阵时,脑袋里根本没有传送和咒语的概念,就算听见了赛琳娜的声音,也不会形成深刻的记忆,再加上当时通道中充斥着各种声音,他又一心阻止赛琳娜,所以赛琳娜的声音就被掩盖和忽略了。

眼看这条珍贵的线索也失去了价值,凯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抓着头发一通乱揉,随后气急败坏的长声愤叫,差点就把身边的书架掀翻在地。

黔驴技穷的他只剩下最后一线希望,他清楚记得赛琳娜说的那句“你真的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也记得雷纳多所说的“你终于把这个人找出来了”,从这两句话不难推测他的身上一定存在某种秘密,如果再把光球、晶石,还有那黯红的世界联系起来,是不是可以断言,那一大堆尚未整理的记忆就是他们想要得到的秘密?

凯文自觉这种推测很有逻辑,毕竟那一堆记忆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记载着什么,在它们当中隐藏怎样的秘密都不为过,如果能把它们整理出来,不仅可以洞悉雷纳多和赛琳娜的阴谋,说不定还能找出传送的咒语。

他为此高兴了一秒钟,随即黯然无助地垂下脑袋。

凯文与那些记忆过招已逾数年,它们的信息量大到足以令他产生畏惧,又因为那些记忆中大都是一些残缺不全的图片,除了山川、河流、树木、草原,就是千奇百怪的建筑、图形、符号,他不知道那些记忆讲述的是什么,自然难以找出它们的索引,而且由于它们过于活跃,想分文别类的逐一查看几乎没有可能,所以,他几乎没有勇气再去面对。

可是,这已是最后的希望,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沉下心来,随手从漫天飞舞的碎片中抓来一片,稍作查看后又去抓取另外一片。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多长时间,那一点强撑起来的信心终于消磨得点滴不剩,他长叹一声,把手中的碎片抛向空中,然后仰面倒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向空中,脑袋中只留下一片空白……

凯文回到警备团时已经入夜,卡斯特和赫拉克仍在办公室中焦急等待,两人乍见凯文,先是一阵惊喜,随后就因凯文的模样凝固了笑容。

凯文垂头丧气地把武器和徽记放在办公桌上,赫拉克担忧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失手了?”

凯文沮丧地回答:“团长,不是失手,而是……而是,我根本就没有进入那个山洞。”

“啊……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句咒语我试了很多次,但每次都被传送到地下通道,所以……所以……”

“咒语不对?”

凯文为难地点了点头,他以为会被赫拉克责备,没想到赫拉克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卡斯特见状劝道:“你们也别太过着急,这个方法行不通,总还会有其他法子的。队长们不是正在打听消息么,说不定他们会带回好消息的。”

“也只能如此了。”赫拉克叹道,他对此抱有的希望不大,却也别无他法。

赫拉克劝卡斯特父子回去休息,他独自一人去往病房看望索比安等人。索比安仍然处于昏迷之中,其他的士兵也没有清醒过来,医生说他们的外伤已经好转,但是体内的毒性并未祛除,仍然处于危险期间。

凯文回到营房后,几个平日里关系较好的战友过来打听消息,凯文没心情跟大家详细解释,只是礼貌地简单描述一下,然后一头钻进了被子。

其实他根本睡不着,因为他输得不甘心。他赌气再次钻进图书馆中,寄希望于恰巧找到那一片所需的记忆,只是这种几率宛如在沙漠中寻找一颗指定的沙粒,没过多久,他就累得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似乎看见成山的记忆碎片已经整齐地归入书架之中,那段苦苦寻找的记忆就在他的面前,他甚至可以看见碎片上隐约的字迹,听见碎片中流转的声音,他急切地伸手去抓,可它竟如空气一般倏而消散,继而又慢慢浮现在不远的地方,他拼命追赶,可它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从他的指尖溜走。

他气得放声大叫,却惊得书架上的记忆炸开了锅,它们如同月夜惊起的寒鸦,胡乱地蹬枝而起,瞬间就飞满了整个图书馆,把那颗追寻的沙粒再度掩埋进无边的黄沙之中。

这一刻,他彻底傻了眼,功亏一篑的感受强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一股郁结之气在他的胸口越积越重,最终冲破他的喉头,化作一声怒吼喷发出来。

凯文猛然惊醒过来,梦中的情景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令他浑身难受,他四下看看酣睡的战友,然后悄悄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营房。

秋天的深夜已然有些寒意,凯文将外套束紧,与营前的哨兵通融两句,独自漫步到山崖边上。山下的诺迪雅早已沉沉睡去,偶尔一点渔火在遥远的地方闪过,瞬间就被浓浓的夜色吞没。

凯文不知麦克斯和雷依克是否回来,只是刚才路过赫拉克和队长们的营房时,到处都是漆黑一片,这让他觉得事情并没有新的进展,否则此时营地里不会这般安静。

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了几声狼嚎,凯文不禁想起杀狼的那个夜晚,不禁想到了哈里,那句话又回荡在耳边:“真希望不管是今天晚上,还是以后的日子,你都能保持睿智,用清晰的思路去解决棘手的问题。”

那个时候的他,何尝像现在这般束手无策,为了完成杀狼的任务,可以不顾一切的勇往直前,而现在呢,难道就甘愿被难倒,甘愿就此放弃?

“不!”凯文终于重拾信心,他返回营中,在训练场上一边漫步一边思考,一个他认为可行的办法突然闪现在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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