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一点也不记得我么?”
空焕略带邪魅的笑容边走边说道,随后在浮霜身前停下。
浮霜眉头微蹙,回应道,“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空焕缓步走到殿内一座石柱前,伸起右手抚摩着其上精细雕镀的花纹,背对着浮霜道,“这也难怪,那日你受了我的控制,哪还有自己的神智。”
“……”
闻言,浮霜回想起了在崆峒山脉时,夏侯澄曾对自己阐明她遭受了别人的操控,可当时的她对这件事情毫无印象,只觉如幻梦。
过了良久,浮霜忐忑地询问道,“你…为什么要抓他?”
浮霜问的自然是关乎夏侯澄,她已然猜度出早先那位面带目罩、身着一袭红衣的不明男子便是空焕。
“自然是为了我余拔,否则我费心抓个毛头小子能有何用?”
“你…知道些什么?”浮霜双手紧握,显得有些紧张。
空焕转过身望向浮霜,见其反应淡然一笑道,“真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既然你选择了离开,不就表示你不在乎了么?”
“……”浮霜听闻空焕之语陷入了一阵无言。
一阵子后,她眼帘低垂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不在乎…”
经过了这态度转变,空焕感到欣慰,“很好。那么下次行动时,你与我一同往赴,想来你能帮上不少忙。”
闻言浮霜摇头否决,“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既如此,空焕也没有选择强求,仅是轻点头道,“那便罢了,只是少了些乐子而已。”
“……”浮霜对于空焕的心思难做感想。
几句对话后,浮霜想起自己来到这山神殿的目的,故而向空焕问道,“…可以让我看看族谱吗?”
听到浮霜所提之物,空焕当即目光如炬地望着浮霜,但后者的眼里满是诉求,看起来并无其余杂念,只是单纯地想要翻阅族谱。
“你可知道族谱是长老以上的族人才能观阅的么?”空焕回到了台上,而后再次坐上了那座金丝楠木椅。
“不知道。”浮霜摇头如实道。
空焕闭目低头,一手捏着自己的睛明穴,一手抬起向着殿门方向挥了挥道,“…罢了,你去寻看管族谱的费耘长老,说我允了便可。”
“…谢谢。”
话毕后浮霜便径直出了大殿,往外走了几刻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余拔部族所占之地较大,族民数量自然众多,而她并不知道那位费耘长老的居所何在,若是盲目地寻找必定要耗费许多精力。
她不愿去向其余族民询问,不知为何,对于别人她变得难以提起信任,要说还有能够稍稍依附的人,或许只剩下那位威凛的狼骑王了。
“……”
一会后浮霜打定了主意,她决定待到赤隅下次再来时问问他,想必后者对这族内的事宜有足够的了解。
此时她还不想要回到那座木屋里,与其终日闷在内里,倒不如在外散散心。
不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浮霜如霜雪般的面色稍稍有所缓和。
“喵~喵~!”
小猛带着欢快迅捷的步伐朝着浮霜奔来,它先前随着赤隅到集市上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赤隅的善意,一向只粘浮霜的小猛竟对赤隅也毫无戒备,甚至还主动随着他离开了自己一段时间,这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浮霜蹲下了身子,轻轻抚摸着小猛的头,后者享受得眯起了眼,并且尾巴也不停地左右晃动。
“喵~喵呜!”小猛左右跳了两下,似乎在向浮霜描述着什么。
“…他在那里做什么?”浮霜感到有些疑惑,小猛方才对她说,赤隅上集市买了些东西,而后径直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那间木屋里。
“喵…”小猛将头歪了歪,表示它也不懂赤隅打算干什么。
浮霜虽是带有疑虑,却也没有对他有所怀疑,她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先去他说的南边看看。”
她站起了身,紧接着往部族的南方走去,小猛乖巧地跟在其身后。
……
近半个时辰后,出现在浮霜的眼前是一处落崖,其下深不见底。
崖前不知何故种了一株桃花,正值青春,树下落有许多鲜粉欲滴的花瓣,一阵清风徐来,花瓣便会随着清流曼舞,宛若一曼妙的天姿仙子,令人倍感心旷神怡。
桃树下方有一块古老的石碑,看起来已少有数十年,其上刻有几字:
“谁家无春酒,何处无春鸟。夜宿桃花村,踏歌接天晓。”
此时阳光正媚,加上几只嘤嘤附和的丛鸟,让这一方地壤更显朝蓬。
浮霜向前走了十数步,而后在崖边坐下了,双脚搭在外。
小猛在一旁伸了个懒腰,暖洋的阳光使它舒畅,正有如小旱时来临的甘露。
这个地方确是很美,与族内的景况有着天壤之别,只是不知这科属神州中部与东部的桃花怎会在这西域之地生根,并且长势还十分茂盛。
浮霜呆望着悬崖下方,不知在脑中想着什么。
一会后,她从怀中取出了一物,放在手中端详了一阵。
那是个以虎的相形做成的木偶,是那个青年送给浮霜的见面礼。
脑中又忍不住回忆起与青年的种种往昔,从素不相识到如今的悄然分离,仅不过数月而已,却有如数年之长…
此时浮霜的内心很是纠结,面容之上亦是布满了难捱的犹豫之色,久久无法做出决定。
整整过了一刻钟,她的右手才有了动作。
最后望了眼手握着的木偶,而后轻举过头顶,欲将其抛出任其跌入深渊。
“喵呜!”
小猛赶忙用嘴往后拉扯住了浮霜的裙摆,努力阻止浮霜的这一行为。
浮霜因小猛的举动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疑惑地转头望向小猛,而后者此时仍旧没有松口的意思,继续拉扯着浮霜。
“…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扔掉?”
“喵!!喵呜!!”小猛嘶吼着叫唤,情绪显得很是激动。
“我不想再有什么回忆了,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
浮霜的眼眶中突然出现了泪水,情绪也逐渐变得不太平静。
“放过我…放过我…”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仅在一瞬间浮霜便哭成了泪人,而后止不住的啜泣,掩面颤抖。
木偶因为浮霜的掩面掉落在一旁,见状小猛不再拉扯哭泣的浮霜,而是耷拉着脑袋坐在浮霜身旁,静静地陪伴着她。
这段时间对浮霜来说实在是太过压抑了,只是她一直在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悲痛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崩溃…
离开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她实在不愿以揭露真相后的状态去面对那些往昔的伙伴,可一旦做出了这种选择,无疑是将那最沉重的伤痕,全部贯入自己的心底…
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解脱,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那种直想跌入深渊祈盼抹除一切的渴望,没有旁人能够感同身受,更没有好的决策加以善待。
她哭了很久很久,裙袖与裙身均已沾染了无数泪痕,唯一守候她的是一只猫兽。或许这世间也仅有这一只猫兽能够不顾一切地相伴她左右,成为她最终的依靠。
浮霜停止了哭泣,原本那白皙无瑕的绝美面容,此刻变得有些凌乱,她的眼眸稍红,眼皮浮肿,几缕秀发也因泪水的作用黏在脸颊两侧。
“喵……”
小猛叼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老虎木偶,放到了浮霜的手上,而后又坐下。
“……”浮霜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木偶上,默而不语。
(“那个…你之前不是说过喜欢老虎吗,看你这两天好像有些不开心,就自作主张画了幅画想逗逗你。”)
青年的话语声在浮霜的脑中响起,可此刻她一点也不觉得温暖和安心,只觉得那种沉痛变得愈发的深,让她更加的难以呼吸…
她终是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不再回想过去。
她将木偶收起,不再选择将其丢弃,即便想要断的干脆,也不差于丢掉这一个没有灵智的玩物。
“我们回去吧。”浮霜站起了身,轻轻拍了拍黑裙。
……
木屋里的男人自顾自地喝着西域特产的酒,他望着方才自己所为的结果,似乎感到有些别扭,又有些不尽人意。
莲花床灯、沉木茶几、银丝床帘以及那娟巧的绣花枕头,均是赤隅先前从集市上买来的东西,此刻它们已是一个不留的被赤隅安置好,原本这死气沉沉的木屋,眼下当真华丽了不少。
不过赤隅总觉得某处有些不对劲,不知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使然,不太适合做这等事务,还是因为缺了某些个配饰导致。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故而赤隅也不太放在心上了,只是坐在茶几前安静地饮酒。
过了好一阵子,木屋的门才终于被打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