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奚与阿芦将受了伤的夏侯师尘扶至一旁的石壁处坐下,诸多弟子也在世奚的命令下先行赶向崆峒山脉中部谷底。
而后二人合力为夏侯师尘治伤,约摸三刻钟,后者的伤势有所好转,却也耗费了两人不少灵力。
“多谢二位的施手援救,鄙人感激不尽。”夏侯师尘感受着体内的治愈之力,诚挚地感谢。不过他尚不能痊愈,先前玉玲珑的那一击给他造成的伤害不容小觑。
“前辈无需言谢,我等应当如此。”世奚谦诚地道,随后又向夏侯师尘介绍起自己与阿芦。
“晚辈是江陵太明观师尊仲俞的座下弟子世奚,这位是与我结伴的阿芦姑娘。久闻师尘前辈大名,今日实是有幸相会。”世奚拱了拱手道。
夏侯师尘轻点了点头,“方才你与那些弟子们在结御妖剑阵之时,我便猜出了你们均是太明观的弟子。不过,你的师尊现在何处?我已有许久不曾见过他…”
闻言世奚如实回应,“师尊眼下仍在崆峒山脉内,只是我等在行进前分了队,故而没有同行。”
紧接着,世奚便向夏侯师尘叙说了先前的分队破阵一事,夏侯师尘点了点头算是有了个了解。
“小橙子爷爷,小橙子也在这山里哦。”阿芦轻盈地在夏侯师尘身旁坐下,笑吟吟地道。
“小橙子是…?”夏侯师尘听着她的话很是疑惑。
“阿芦姑娘口中的小橙子,便是前辈您的族人,夏侯澄。”世奚解释道。
闻言夏侯师尘陷入了一丝不安的情绪,“澄儿…澄儿怎会在此地…”
“前辈,您怎么了?”世奚望着他的模样不解道。
而后夏侯师尘无奈地摇了摇头,“无事,只是不希望他出现在此地罢了。”
“为什么呀?小橙子说他很想家呢,他要是见到小橙子爷爷,肯定很高兴吧。”阿芦含着指尖道。
“这无法苟同,在何处相遇都好,但却偏偏在这异数横生的荒乱之地…唉…”夏侯师尘叹了口气。
见状世奚出言道,“前辈可是有所顾忌?尽可告知晚辈无妨,晚辈定竭力为前辈分忧。”
夏侯师尘再次摇了摇头,回应道,“此事非同小可,也不是旁人能插手的…对了,那位碧瞳的女子可还与澄儿同行?”
“爷爷说的是浮霜姐姐吗?她一直都在呢。”阿芦道。
“…事态极劣。”夏侯师尘有些无助地抬起头,而后闭上了双眼。
明了真相的阿芦此时也明白了夏侯师尘的忧虑,她认为夏侯师尘是害怕身为余拔族的浮霜会对沣容族的夏侯澄有所不利。
阿芦乖巧地拉起夏侯师尘布满茧的左手,随后说了些话试图让后者安心,那些均是四人真实的过往,不掺杂任何的言语修饰。
可不知为何,夏侯师尘的心依旧无法放下,这也让阿芦稍稍有些纳闷。
“我若是知道澄儿会离村来到这西域之地,我定会极力阻止…这孩子易信他人,我担心他会受人所骗,酿成…大错…”夏侯师尘望着前方的枯木,回忆着某件秘史。
听着夏侯师尘的话语,世奚与阿芦有些面面相觑,两人对于老者的话中之意实在是不明所以。
“罢了…待我见到澄儿,再一一叙说。”夏侯师尘自顾自摇了摇头。
阿芦望着仍旧靠坐在石壁上的夏侯师尘叹了一声,“要是浮霜姐姐在就好了,这样小橙子爷爷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莫再提及那位碧瞳姑娘,她便是在此,我也不可能让她替我治伤!”夏侯师尘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阿芦能够猜之一二,世奚却是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夏侯师尘为何对浮霜有偏见,或是…记恨?
“我若猜得不错,澄儿定是受她蛊惑才出了村子,枉我当初念及澄儿的心思没有逐她出村!”夏侯师尘似乎越想越气愤,他后悔了那时夏侯澄带着浮霜回村,让她在村里暂置。
闻言阿芦变得有些气愤,她站起后背过身道,“不许你这样说浮霜姐姐!就算…就算你是小橙子的爷爷也不行!”
场面陷入了一阵尴尬,世奚在一旁亦是一时不知所措,三人噤若寒蝉,谁也没有下文。
其实相比夏侯澄险些命丧林中一事,眼下的情况对于夏侯师尘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老者得知了此事,指不定会把过错全部归结在浮霜身上…
在半刻钟后,世奚忍不住出言缓和二人的情绪,场面也稍稍平和了些。
……
仲俞与释常真二人凭借他们优异的身法,就快赶到先前观中半数弟子小队所赶往的西北阵眼处。
在一处坡上,二人提前遇到了那队弟子。还未来得及招呼,不仅是仲俞与释常真,就连那些弟子们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仲俞清楚地望见,那弟子队伍的前方,有一位身着白袍,清风道骨的男子。
“两…两个观主?!”其中一名弟子惊异且呆滞地开了口,对于两位对立而站的“仲俞”,他的眼珠都快已从眼眶里蹦出来。
队伍里瞬间出现了躁动,他们的神色就如见到了传说中的鬼神真身一般,惊恐到无以复加。
仲俞平复下内心的波澜,开始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位与自己样貌无异的男子。
不曾想到对方先对自己开了口,他平静地道,“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与我形貌相同?”
仲俞冷笑了一声,“本尊还未过问,你这个易容之人倒是先管问起我来了?”
江湖上的易容术虽不常见,却也不是没有,不过这还是仲俞头一次遇见以自己为易容对象的人,看样子这个人甚至已经获取了这些弟子们的信任。
“呵,我劝阁下还是以真身示人,否则,休怪我无情!”站在弟子队前的仲俞此时眼神也变得阴冷,目光直逼另一个仲俞。
“哦?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假冒观主,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仲俞轻蔑地笑笑,对于眼前之人,他丝毫不惧。
太明弟子们明显地感觉到场上局势的紧张,而他们中却没有一人敢表态,对于这两位一模一样的观主,他们根本无从辩认哪一位才是真的。
两位仲俞不由分说,转眼间便跳到了一处空地交手,他们左右互搏,进退有序,仿佛在电光石火之间,撕碎了身遭的气流。
两人来回对换身形与站位,袖袍的摆动与招式的起手无一不同,就连那蕴含在杀招之中的灵力都无所差异。
弟子们紧张地观望着战况,可在这如同镜面对峙的战斗之中,他们更加区分不了这两人的真假,甚至连刚刚站在自己身前的是哪一位仲俞,此时也已经混淆不清。
一方抬手,另一方也抬手。
一方侧身,另一方也侧身。
不说这些晕头转向的弟子们,一旁的释常真亦是无法从那如出一辙的两人当中辨识出先前与自己一道的那位。
“想不到你易容之术了得,连我的心思与招式都把握得如此恰好。”仲俞望着对方的出招与身法,感到有些惊讶。
“是谁照仿了谁,各自心中有数。”另一位仲俞不屑地回应道。
战斗持续着,二人又开始了猛烈的攻势,谁也不服谁。
释常真极想援手,却奈何两人实在无一丝不同,故而这位方丈也只能同那些弟子一般驻足望着。
整整三刻钟,局势都无一点变化,如此难解难分的战斗当真是令人惊叹。
一个倏忽,其中一位仲俞停顿下了身形,而后平静地望着对方,“到此为止了。”
另一位仲俞的势头亦是不甘示弱,“劝阁下下辈子做个好人,莫要再做出这般下贱之事。”
“是吗?”
左侧的仲俞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物,眼神不离对手分毫。
在望清了仲俞手中的物事之后,那些弟子们开始惊呼,“那是!观主的法宝!”
从这一刻起,谁真谁假,已不必多言。
右侧的仲俞双眼直勾地盯着对方手中火红的戒尺,其上流转的波纹令他感到一阵心惊。
“还有什么话想说么?”握着煅烅的仲俞虚眯着眼,毫无波澜地望着眼前的假冒之人,示意他将最后的遗言托出。
而后者的眼中并无惧色,似乎生死之事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足挂齿。他对着仲俞怒吼一声,随后以自身最快的速度以及最大的力量向着仲俞所在急袭而去。
望着那道奋死一搏的身形,仲俞嘴角微扬,“不自量力。”
调灵,催势,运煅烅。
那把戒尺带着如岩浆般的火燎之势,席卷着滚滚热浪飞速射出,所及之处温度骤升,似可将天地万物燃成灰烬。
没有悬念的,穿透。
仲俞眼神狠厉,再次催动煅烅。
二次穿透。
煅烅回到了仲俞的手上,而后他将其若无其事地收回囊中。
那具已是尸体的身躯,面无表情地向下倒去,最后无所动弹。
令人讶异的是,他的伤口不带血液,丝毫未见。
仲俞徐步走到了尸体前,轻蔑地俯视着。下一幕,令仲俞的眉头紧皱。
地上的人,变成了一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