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霜陈顿了一会,随后向众人叙述起那只灵甲牛先前所说的话。
“他的名字叫纪云生,原本是个中原人。他从一场战乱之中逃了出来,因为害怕被追杀,就躲到了这崆峒山附近,与其他的灵甲牛一起。”
闻言夏侯澄挠了挠头,“那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说他是被一个全身紫袍,并戴着斗篷的人变成这样的,他没法看到那人的模样。他现在,是在向我们求助,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恢复人形。”
“可我们当中,并无能够施展此种术法之人。”世奚出言道。
一旁的夏侯澄似是想到了什么,用手肘撞了撞世奚,“世奚,要不你去问问你师父?”
眼下这是仅有的希望,世奚点了点头,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了仲俞。
世奚对仲俞拱了拱手,随后与后者阐述了灵甲牛的遭遇,仲俞锁着眉头思虑了一阵,然后对世奚摇了摇头。
接着世奚回到了几人的队伍中,告知夏侯澄等人他的师父也对此事无能为力。
“这样啊…”夏侯澄感到有些遗憾。
众人陷入了一筹莫展的无奈情绪当中。若他仅是一只普通的灵甲牛,那他们也不会过多管顾,可是眼前的生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夏侯澄此时想到了凌云仙人,他精通魂灵术法,不知能不能够帮助到纪云生。但这显然是一个无用的空想,因为他们也不断在寻找那个背着个酒葫芦的“道士”。
久久无所作为的众人,已然在决定放弃的边缘徘徊。
一直没有做声的阿芦,此时面色凝重,内心当是十分地纠结。
正当几人打算向纪云生表明他们爱莫能助时,阿芦有些忍不住了。
“等等…”阿芦满是犹豫地出声。
“阿芦姑娘,怎么了?”世奚见她神色异常,询问道。
“我…我…”阿芦紧攥着双手,许久都无法做出决定。
“阿芦妹妹,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夏侯澄摊手向后者表示无妨。
闻言阿芦低下了头,似乎在思索着其中的利害。但最终她还是暗自点了点头,而后视向众人。
“我可以帮他恢复人形。”阿芦对着几人肯定地道。
“真的吗?”听到阿芦的回应,夏侯澄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嗯…”阿芦点了点头,然后缓缓走向了还跪着的纪云生。
几人并不明白阿芦将会怎么做,也不明白阿芦怎么能够肯定她具有这样的能力。
只见阿芦将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纪云生的额头处,后者因此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阿芦也同他一起阖眼,而后在口中轻轻吟诵起一串神秘的咒决。
“翳然乘化去,终天不复形。迟迟将回步,恻恻悲襟盈……”
在接下来的一刻内,阿芦与纪云生的身遭都逐渐泛起了荧光,那荧光慢慢地向纪云生集聚而去,随后笼罩在了纪云生的身周。
淡色荧光似是具有灵智一般,在众人不可思议地目光下,悉数融进了纪云生的体内…
过了一会后,纪云生的体肤颜色开始慢慢褪去,头上顶着的两只长牛角也逐渐缩短,直至消失不见。
眼前的灵甲牛已不再是原先的灵甲牛。他的头颅,他的四肢,在阿芦的施法之下,已然向人的形体变化而去。
(此种力量…)
仲俞紧盯着正在施法的阿芦,后者此刻所散发的力量,是他不曾亲自遇到过,却又仿佛在何处见过一般。其他人是因为阿芦将纪云生恢复人形震惊,而他是因为阿芦能够释放出这等纯净的力量而感叹。
待到阿芦施法已毕,她睁开了双眼,舒了一口气。
此时众人已然能够看清呈跪姿的纪云生的样子,那是一个年约二五的青年男子,他身着一袭灰盔战甲,是一名兵士的模样。
值得一提的是,这名兵士的脸庞较为清秀,像是一个饱读经诗的书生,与这身战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多谢恩人相助!”
纪云生郑重其事地向着阿芦磕了一个头,表达他心中那深深的感激之情。
“啊…不用不用,你快起来吧。”阿芦见他磕头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赶忙将纪云生扶起。
纪云生起身之后简单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向着后方众人作揖示礼。
此时世奚向前一步,对着纪云生拱手回礼,然后对其出言,“阁下可否告知我等,究竟是何缘由令阁下化为牛形流离至此?”
纪云生点了点头,“自无不可。只是,此事亦说来话长…”
“没关系,你慢慢说就好了,我们愿意听。”一旁的夏侯澄不甚在乎地对着纪云生摇了摇头。
“好。”闻言纪云生点了点头。
纪云生沉默着回忆了一下往事,随后对众人娓娓道来。
“我本是中原宜阳县的一名教书先生,八年前因为圣上下达的旨意,被发派到这边疆充军参战。原以为能够借势宫中军队的实力守卫疆土,谁知那外来的异族人也是武力强横,敌我双方均是死伤惨重。”
纪云生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从未习过武,就算是全力以身赴战,结局也只是沦为他人的枪下亡魂。因而我怀愧逃离了战场,沿着荒无人烟的山路游离至此。而后我遇到了一队全身紫袍的神秘行队,我恳求他们能够带着我回到中原,谁知那些人对我不予理会,继续沿着这条路深行而去。”
说到此处,纪云生叹了口气,“我怎能就此放弃,我继续向他们哀求着。就在这时,那队伍中的一人似是十分不耐,二话未言便将我变成了先前的那般模样,并将我击昏了。”
“待我醒来时,借由水面看清了我的怪异模样,而那群人也已不知所踪。之后我便遇到了跟我相同容貌的它们。”说着纪云生向众人指了指一旁的那些灵甲牛。
“原本我还怀着希冀等待经从此处的过路之人,可等了许多时日也未能遇见几人,有的也已匆忙离去。正当我已万念俱灰之时,遇到了你们。”
纪云生再次对着众人俯身拱手,“多谢诸位愿意施以援手,”随后他又转向了阿芦,“尤其是这位恩人姑娘。”
“你…你你你!不会是缪玉的…”夏侯澄顿时长大了嘴,他想起了在宜阳之时,那位演奏琴乐的缪玉姑娘对众人所说的故事。
听到了夏侯澄口中提到的名字,纪云生也一时神色激动,他当即转头望向了前者,声音有些颤抖地道,“阁下竟识得家中娘子?!”
浮霜心中虽也震惊非常,却不像夏侯澄表现得那般不可思议,“嗯。我们之前经过宜阳,拜访过她。”
“天下竟有这等缘巧之事!”纪云生感叹了一声,而后赶忙向众人询问道,“那娘子可还安好?”
浮霜平静地点了点头,“嗯,她现在每日都在望月亭演奏琴乐,等着你回去。”
“唉…实是苦了她…如今我这般模样…确是有些无颜面对娘子……”纪云生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
闻言,阿芦含着指尖不解地道,“为什么呀?你不是已经变回来了吗?”
纪云生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此事,而是…我怯懦地逃离了疆场,根本不配她的守候…”
纪云生说得是事实,他没有像个男人一样为国赴死疆场,而是选择了私自逃避。
但夏侯澄的心中却不是这么想,他走上前拍了拍纪云生的肩膀,对着他安慰道,“你别太放在心上了。你想想啊,你原来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本也是为了国家付诸心血,参军打战根本就不是你的长项,况且你也是被他们强行拉来的,所以你这么做并不丢人。”
“还有啊,你不仅没有死,还完好地活下来了,我想没有什么事能够比这更让缪玉姑娘开心的了。你要是死了,那缪玉姑娘她该怎么办?不得永远孤独一个人吗?”
听完了夏侯澄的这番话,纪云生久久都发不出声。他从来都没有照这个角度考虑过整件事情,他一直都在用逃兵的名头来压迫自己,因而他的潜意识中也认为缪玉也一定会像自己想得一样瞧不起自己。
“多谢公子的宽解…如此恩德,鄙人终将不忘!”说着纪云生对着夏侯澄又行了一次礼。
夏侯澄见状摆了摆手,“我就这么说了几句话,和帮你恢复人形的阿芦妹妹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之后几人又轮流与纪云生交谈了一阵,叙说了在宜阳之时拜访了缪玉的情景。
“实是惭愧,耽误了诸位的行程。”纪云生带着歉意向众人说道。
“无妨,阁下无需介怀。阁下还是快些回到中原与缪玉姑娘相会,恕我等不与奉陪了。”世奚出言回应道。
纪云生向着所有人最后拱了拱手,“好。多谢诸位今日相助,鄙人这便告辞。有缘再会!”
“哎等等!”
夏侯澄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又叫住了准备离去的纪云生。
“公子还有何吩咐?”
夏侯澄望着他,眼神里充满认真。
“别忘了给缪玉姑娘带一捧月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