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上空还丝毫未有要日出的迹象。
连夜的赶路并没有让夏侯澄感到疲乏,因为此时的他仍旧存余心事。
阿芦很想要抱怨一声,因为她的脚后跟已经开始有些疼痛了。但因为这是世奚的事,她终究还是选择忍住不言。
众人没有照明的物事,只能靠着谨慎地踏步和对身周灵力波动的感应以及天上的那一抹月光来依次前行。不过这种情况对仲俞而言并无多大影响,因为尽管是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之中,他也依旧能够视物如处白昼。
在如此幽暗的夜间,众弟子无一不紧绷着精神,因为这同样也是他们第一次在夜间行动,而且是在这样隐患重重的山路之中,前方有着诸多未知的因素。
距离崆峒山脉大约还有三十多里远,以他们的行速,足以在寅时前到达山脉的一侧山脚。剩下的,便是要跟随仲俞找寻一处隐蔽,而又能够尽可能的接近“碗底”部位的地方。
对中原人提到崆峒山脉或许鲜有人会知晓,但若是提及楼兰古城,那情况一定大有所变。这也是为何先前许多人不断说的是楼兰,而不是崆峒山。
崆峒山是神州大陆最西北方的一座山脉,除了楼兰以外,没有再与其交接的城镇,哪怕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村落。
先前未曾提及的一个往事。楼兰在汉时曾有一王曰哈尔氏,根据古籍的记载,楼兰王生性暴戾,多次杀害了前往西域的汉使,当朝圣上为之大怒,欲派遣官兵征杀楼兰。
此时一名担任骏马监的小官傅介子,自告奋勇欲与官兵一同奔赴,大将军见其有此胆色,便命其率兵前往,最终不负使命,逼迫楼兰王向汉谢罪。
汉昭帝时期,楼兰国仍反复无常。大将军霍光又派傅介子带着大批珍贵礼品和精干勇士,他们个个身披金甲,浩浩荡荡地前往西域,宣称此行专程赏赐属国。
楼兰王十分贪财,听说汉朝皇帝派使者到西域赏赐附属国,心下毫无防范。傅介子在驿馆布下埋伏,邀请楼兰王到驿馆赴宴,一举杀死了楼兰王,平定了楼兰,建立了战功。
由后而记: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
前往崆峒山的路上虽是较为荒芜,但已远不像在金瑕荒漠之中的那般景况。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一阵雨,不过雨势不大,仅是打湿了众人的衣裳而已。
淅淅沥沥地雨滴声为这场前途未卜的行程蒙上了一层奇幻的面纱,小猛的褐色体毛在雨水的作用下逐渐粘在了一起,从外可以隐约地望见它裸露而出的皮肤。
山路一旁的沟壑有一些轻细的奇怪声响,但在雨声的掩盖下,几乎没有人能够辨识。
这个几乎除外的人,便是仲俞与浮霜。
“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动…”浮霜伸手指着左前方对着身旁的夏侯澄道。
夏侯澄还未做反应,走在最前方的仲俞背身抬起了右手,示意众弟子停下脚步。
“尔等小心,前方有些蹊跷。”仲俞严肃地道。
旋即队伍便停在了原地,每个人都从剑鞘中拔出长剑,准备迎向很可能到来的战斗。
备战的姿势持续了很久,但左前方的沟壑里却只是不断响着怪声,而没有什么东西对众人有所作为。
“阿芦姑娘,探灵术。”世奚转身对阿芦道。
闻言阿芦点了点头,“好。”
紧接着阿芦便阖上了双眼,口中吟诵起探灵术的口诀,随后缓慢张开了双臂,静静地感受着那前方的异样。
一刻钟后,阿芦停止了术法。
“如何?前方的究竟是何物?”世奚见她睁眼便询问道。
“好像是几只老牛,它们都在那喝水呢。”阿芦含着指尖回应道。
“…这鬼地方哪来的老牛?阿芦妹妹你不会看错了吧?”夏侯澄挠挠头疑惑道。
阿芦认真地摇了摇头,“不会错的。”
之后世奚走到前方向仲俞说明了情况,后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紧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队中弟子有的开始面面相觑,但他们并没有交头接耳,他们在保持纪律方面还是做得不错的。
只是…裴韶显得有些躁动,他是观中弟子比较跳脱的那个。
不过正当他要发作,仲俞便下达了命令。
“小心靠近,顾及四周。”仲俞平静地对众人道。
紧接着这支队伍开始按照仲俞的话,轻手轻脚地向左前方摸索而去。
“你看吧小橙子,就是几只老牛啦。”阿芦略带得意地道。
夏侯澄盯着那几只长得稍有些怪异的牛类生灵,挠了挠头,“还真是…”
借着月光放眼望去,在山路侧方的凹陷地形处,几只身形较大的蓝皮牛正在不顾旁人地饮用着小沟里的水源,它们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注目,也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立即灭杀自己。
它们时而甩甩自己的耳朵,时而摇晃自己的脑袋,给人的感觉是,它们个个都很惬意。
不过它们喝的根本算不得什么水源,因为地形的缘故,那沟中的一看便知是一壑死水,甚至…已经全呈现了黑色模样。
“…它们是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喝下去的?还有这些家伙的皮肤,怎么会是蓝色的?变异了?”夏侯澄不解地出声。
“此种生灵名作灵甲牛,对人而言并无害,也不会主动袭击人类。”仲俞出声解释道。
仲俞过了一会继续道,“它们的蓝肤,是它们防御外来攻击的坚盾,其可谓是刀枪不入。”
“那还挺厉害的。”夏侯澄点点头道。
“哞~”
突然其中一只灵甲牛朝着众人唤了一声,这不免地令众人有些诧异。
“你们看,它一直盯着我们诶!”阿芦用手指了指先前那只出声的灵甲牛,惊奇地道。
“它没有恶意。”一旁的浮霜平静地道。
闻言,夏侯澄伸出了手,对着那只灵甲牛试探性地挥了挥,但后者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直勾勾地紧盯着众人。
“…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夏侯澄挠了挠头很是疑惑。
其他灵甲牛都没有像它这般,都在安静地“享用”自己的黑水,只有这只灵甲牛行为怪异,既不喝水又时刻注视着众人。
正当众人想要就此离去,不再管顾这些灵甲牛,那只迥异的灵甲牛迈着缓慢的步伐向着众人所在而来。
“戒备。”
虽说几只灵甲牛对太明观的队伍造不成什么影响,但仲俞还是谨慎地让众人对其有所防范,如此不至于因为突然横生的变故而变得束手无策。
“哞——”
有些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只灵甲牛来到了队伍的前方,然后在所有人不解地目光下,它弯曲下自己的前腿,慢慢地跪下了。
“这…这是?”夏侯澄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谁能想得到这只与众人毫无瓜葛的灵甲牛,会对着他们下跪?
那只灵甲牛并没有他们的诧异而动摇身躯,反而是对着众人闭眼低下了头,那模样当是虔诚无比。
“怎会如此…”就连平时沉稳内敛的世奚,此刻也因它的行为而有些瞠目结舌。
“哞——”
灵甲牛再次发出一声低沉厚重的呼唤声,似乎想要向众人表达什么。
“它……”浮霜突然变了神色,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了浮霜姐姐?你是不是听懂了它在说什么呀?”阿芦好奇地向浮霜问道,她想起了浮霜能够与小猛无碍交谈的事。
“嗯…它说它是个人。”浮霜点了点头回应道。
“啊?!”阿芦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我的妈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夏侯澄也露出了与阿芦一样的神情。
前方的仲俞听到了几人的交谈,因此他对着浮霜说道,“浮姑娘,可否请你上前与其交涉一番?”
闻言浮霜点了点头,“好。”
浮霜徐步来到了队伍前方,然后望着那只还保持着跪姿的灵甲牛。
“…你是谁?为何挡在我们前面?”
见有人上前与自己问话,灵甲牛有些激动地抬起了头,与浮霜对视。
“哞…哞——”
“……”听着它的回应,浮霜突然沉默了下来。
“哞——”
灵甲牛没有停止它的叫唤,而是继续向浮霜诉说着什么,这个情形就好像一个人对着自己在婉转地讲着一个故事。
一刻过后。
“怎么会这样…”浮霜双手紧握于胸前,然后低下了头。
浮霜的心弦此刻似乎被那灵甲牛的叙述碰触到了,她的内心里,眼下只有对灵甲牛的过往的深深怜悯。
“你怎么了浮霜?它刚刚跟你说了什么?”夏侯澄望见浮霜低落的背影,忍不住上前询问。
浮霜望了眼夏侯澄,随后叹了口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