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铺中走出以后,夏侯澄与浮霜便直接回到先前约定好的客栈门前与世奚、阿芦汇合。
刚瞧见穿着新裙子的浮霜时,二人也着实被惊艳了一把,但世奚内敛沉稳,不时便恢复常态,而阿芦则是围着浮霜转来转去,口中不断地冒出夸赞之词,并后悔中途为何要改变主意买了些零食而不像浮霜一样购置新衣。
……
深夜。
客栈一间客房内。
“不要…不要杀…住手…”
床榻上的女子额前布满细汗,眉头紧皱。
“求求…求求你…”
女子紧抓床沿,梦呓不断,神情似乎十分痛苦,却又表现得无能为力,只得在梦中不断哀求呼救…
“喵!喵呜!”
在小猛着急地舔舐下,浮霜终是清醒了过来,随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梦…又来了。”
浮霜失落地坐起身,然后抱过为她焦急的小猛,轻轻抚顺后者竖立而起的体毛,安慰着它,也安慰着自己。
小猛乖巧地舔了舔浮霜的脸颊,试图让她安心下来。
“谢谢,我没事。”浮霜将小猛抱入怀中,而后再次慢慢进入梦乡…
……
翌日巳时。
“如若无事,我们这便启程。”世奚环顾了众人一番,确认三位都携带好了各自的物事。
“嗯,出发吧。”夏侯澄点点头。
浮霜此时在犹豫着什么,内心挣扎了一会后,终是道,“等一下…”
夏侯澄闻言转过头,“怎么了,浮霜?”
“我想…”浮霜呼了口气,“我想去拜访一下那位缪玉姑娘。”
阿芦此时也突然附议,“我也想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缪玉姐姐很可怜呢…”
“不瞒各位,在下亦觉那位缪玉姑娘似乎楚楚无依,受事所困,从昨日其演奏之曲中便能够听之一二。”世奚也点了点头说道。
见其余三人都意见一致,夏侯澄自然不好推阻,“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昨天缪玉姑娘表演的地方。”
四人一行来到了昨日的演奏庭院之中,遗憾的是,无论是台前或是台后,均未能见到缪玉的人影。
夏侯澄挠了挠头,“缪玉姑娘可能都是晚上演奏时才会来这里吧?”
浮霜亦是叹了口气,“…唉,算了。”
正当众人决定就此离去,一名女子抱着她的玉琴在四人身后叫住了各位,“诸位,可是在寻小女子?”
闻言众人转身,当即欣喜不已,世奚向前一步拱手道,“正是,见过姑娘。”
“公子不必多礼。敢问四位来此望月庭所为何事?”缪玉先是欠身行礼,随后问道。
见其他人不知如何开口,世奚便解释道,“是这样。我等昨日便在这望月庭中听赏姑娘的演奏,原本今日欲离宜阳,可姑娘琴音之凄婉又令我等心生怜惜,遂折返前来探望。如有叨扰,望姑娘海涵。”
“公子言重。能得四位赏识乃小女子之幸,尤其是,诸位能听得小女子琴瑟之间所流露出的情感,甚是令小女子慰藉。”
“能不能…”浮霜双手互握放于胸前,“…跟我们讲一讲?”
缪玉轻笑一声,“闲家小事,自无不可。只是这台下不便谈话,请诸位上台就座。”
众人跟随缪玉来到了台上,小猛对这个戏台有些感兴趣,自顾自地跑到一边玩了起来。
整理了一下情绪,缪玉便开口道来,“八年前,我与夫君在宜阳边际的曼烟湖相遇相识。那日,我如往常一般练奏琴乐,夫君正巧从旁路过,他为我的琴音所动,便为我赋诗一首。从那以后,我便每日于湖边奏琴赋乐等他到来,夫君也每日来湖边与我相见,我们相谈甚欢。时日一长,我与夫君愈来愈情投意合,终是在这宜阳之中成了亲…”
缪玉在回忆这段往事时,面容上满是羞涩的悦喜,虽然她的描述省略了许多细节,但众人还是能感受到这对眷侣所发散出的爱意,那奏琴赋诗的仑奂之乐,也是令所有人羡慕不已。
慢慢地,缪玉的表情变得有些哀愁,“我与夫君成亲尚不足一月,他便受当今圣上的旨意,充军应征边疆。这一去…便是七年。从那以后,再无人为我吟诗…也无人能如他一般听懂我的琴音…他曾说,待到他守卫了疆土,他就会带着我最喜欢的月季回来看我,与我相守终生…后来从一位兵长的口中得知,那年征战边疆的将士们都已战死沙场…我实在不愿去相信,我只觉得…我的夫君,他一定还活着…我每日在这望月庭中奏乐,就是在等着他回来,带着月季…为我…再赋诗一首…”
“呜呜呜呜…好可怜…”听完缪玉叙述的故事,阿芦早已抹着眼泪,抽泣不已。
浮霜双手握于胸前低下了头…这种故事,任凭谁来听闻,都会觉得抱憾而哀…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世奚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的夫君他一定还活着。他现在不回来,一定是因为某些重要的原因,等他把事情解决了,就会回来与你团聚,再也不跟你分开。”见众人陷入哀伤,夏侯澄出言安慰道,并且,他心中真的认为缪玉的夫君还存活于世。
缪玉不好意思地道,“多谢公子。实在抱歉,惹得各位郁结。”
“无妨,倒是苦了姑娘日夜盼君而归。”
闻言缪玉摇了摇头,“不,能盼着夫君,我已觉幸福。今日诸位愿意聆听小女子叙事,更是宽解了些心中闷郁。我只想,诸位定要好好珍惜眼前之人,与自己心爱之人相伴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望各位善自珍重。”
听完缪玉的话,众人皆点了点头,随后世奚问道,“在下好奇,姑娘昨日所奏之曲,曲名为何?”
“此曲名曰《星念》。传说之言,凡是生前好做善事之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星子…虽然我心觉夫君并未西去,但不论如何,那浩瀚星辰之中,未来定有夫君的位极。”
阿芦摇了摇头道,“那不是传说,我师父说过,天上的星子确实都是由每一个好人的灵魂变成的。”
“可不可以…再唱一次?”浮霜带着请求询问缪玉。
缪玉转过头望着浮霜,从后者那双碧瞳之中看到了真诚与纯善。
“当然可以。”
……
一阵子后,琴声已起。
“华灯初上,倚窗凝望,掠去秋雁又几行……”
“红日又西斜,今明转瞬灭……”
“回首只留下轻叹……”
众人再一次沉醉在缪玉的歌声里,这次台下没有观客,只有台上的五人。毫无疑问,缪玉的这首《星念》,深深地表达出了对夫君的思念之情,四人不禁再次动容,此刻没有人想出声破坏缪玉的演奏,只是静默不语地听着。而缪玉,却早已潸然泪下…
……
众人告别了缪玉,心中只觉那带着离愁的歌声还萦绕于耳畔。
“缪玉姐姐真是太可怜了…希望她的夫君能早些回来看她…”阿芦苦着张脸,随后转念又道,“要是我以后嫁人了…虽然不可能…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跟我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
听阿芦这么说,夏侯澄有些好奇,“哦?阿芦妹妹为什么不可能嫁人?”
“这个…反正我就是不能嫁人的…”阿芦委屈地碰了碰食指。
夏侯澄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假装正经地分析道,“嗯…那你以后可要找个特别有钱的男人,否则,还没几天你就把人家吃穷了,不跑了才怪啊~”
“小橙子你!!!”见夏侯澄嘲笑自己饭量大,阿芦可是很生气,别过头不看他,“哼!小橙子是天底下最坏的人!”
“啊哈哈哈哈哈…阿芦妹妹别生气,我跟你开玩笑呐!”
“我才不理你!”阿芦心想着,那你还一直笑个不停!
世奚扶着额摇了摇头,“唉…你们呐…”
浮霜将怀中的小猛放下,“我们该走了。”
“浮霜姐姐我要跟着你,让小橙子离我们远远的最好!”阿芦走过来勾住浮霜的胳膊道。
浮霜看了眼夏侯澄,又看了眼阿芦,点了点头,“好。”
“哇!怎么说我还买了一套新衣服送给你呢!浮霜你怎么能向着她呢!”夏侯澄假装着急道。
“还你。”说着浮霜就要开始动手脱裙子。
夏侯澄也不是傻子,明白浮霜不是真的要这么做,便连忙摆手道,“唉别别别…我跟世奚走前面就是了。”
浮霜见夏侯澄已经往前与世奚一道,便将刚刚滑落的肩带挂上,随后转头对着阿芦露出了微笑。
“嘻嘻~还是浮霜姐姐好。”
殊不知,走在前方的夏侯澄,心中突然有了个龌龊念头,“刚刚要是先等浮霜脱多些再拒绝的话……哎呀亏大了!”
等到发现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夏侯澄赶忙连续地摇头,嘴中喃喃道,“不行不行…我又不是淫贼…”
世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