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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水塔

黄昏以至,荆棘林里比外界提前一步进入了昏暝状态。

夏彦可不想在这座诡异的林子里过夜,他翻遍了背包,没有找到一根铁丝,所以他的开锁绝技也无法得到施展,而这时,他将目光转移到了身侧明晃晃的刀刃身上,或许,暴力才是解开陈旧之锁的最高奥义。

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耽搁,手起刀落,几近腐蚀的锈锁迎着夭矫的刀光,断裂。

门的转轴几近卡死,夏彦向内用力摇晃了数次之后,无果,最终,他还是提起右脚往铁条上一踹,铁锈飞舞,门的转轴发出一声艰涩酸牙的啸叫,终于掀开了一条足够他进入的缝隙。

几乎没过膝盖的野草低垂着细软的触角,叶片有些尖锐的小刺,稍不注意便会刺入皮肤,然后剌出一条血痕,好在夏彦足够明智,穿了一条长裤。

野草间没有找到一个脚印,木板房外倒是有两根烧得乌漆麻黑的电线,电线一端连着炸裂开来的电灯泡,线盒子外溢出的电解质上沾满了喜欢奇怪味道的蚊蝇,板间的窗户上挂满蜘蛛丝,一种陈腐的气味从半掩的门板里透出来。

的确已经很久没人维护了。

夏彦小心翼翼的往里走,虽然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但是并不代表没有其他东西躲在昏暗的角落,他架着刀,步步为营地移向水塔位置,那里是污水转换的地方,自然连接着周边的污水通道,即使有情况,也只会出现在那里。

爬满青苔的旋转楼梯的底部、中部、和顶部各有一扇门,想来是一些分段机械控制室,令人不解的是,顶端的控制室大门好像翕开了约莫二十来公分的缝隙,幽光从里面吞吐而出,仿佛一道通往地狱的裂口。

夏彦此刻脑子里其实有些复杂,因为从刚才的通话中可以证明一件事:即今天凌晨在库房外遁走的黑影,一定就是以稻草人形象出现的‘异教徒’,假设那个什么狗屁仪式需要祭品的话,应该还会有一对恋人被送上断头台,但是,那个仪式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目前来说还不太清楚,成田医生也未在村志之上找到有关的线索。

不过,不管仪式究竟有着何种终极目的,先掐断其中一环算一环,因为世间很多事情的走向都无从判断,当下理智的决定,好过对未来无端的揣测。

夏彦深吸一口气,在如此寂静冷清的环境里,他所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手中紧握的长刀。他的板鞋踩在覆盖着青苔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由于地面有些滑,他必须收起猎枪,转而用一只手扶着铁制栏杆徐徐往上,此处水塔的高度看起来几乎和荆棘林齐平,如果爬上塔顶,应该就可以看到荆棘林的全貌,不过从下往上看始终会存在视觉差异,所以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就在他脑中胡乱猜想之际,一只黑褐色的大鸟展开滑翔伞般的双翼,重重击落在塔顶边缘,锋利的爪子钳在灰棕色的砖上,发出金属刮蹭的响动,它稍微调整了姿态,突然转头向夏彦咆哮!

“我可没兴趣跟你抢巢穴,不过,你要实在想跟我过不去的话,我手中的长刀可不长眼。”夏彦丝毫不顾大鸟尖声而凄厉的警告,随即往大鸟的方向,舞动闪着寒光的长刀。

这只几乎跟大公鸡般大小的鸟,像是被夏彦这个动作将凶性完全激发出来了,转而舞动着一双延展开后、足足有将近一米多的翅膀,忽的腾空而起,像一架瞬间加速到极致的战斗机,临近制高点后又调转身子,朝着夏彦的位置俯冲过来!

尖锐的鸟喙在昏暝暮色中闪耀着黑金色的光泽,疾风在它闪动的翅膀加持下,瞬间飙升,割面生疼,夏彦先是往左侧身,闪过第一击,随后落实自己的脚步,让他自己可以自由挥刀,与此同时,一击失败的大鸟用一双巨翅,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了向下的惯性,又如一只腾空的火箭急速上升,这一击,看样子是瞄着夏彦的头部而去!

疾风呼啸而过,尖锐长喙险些刮蹭到夏彦鼻尖,而就在这一瞬间,终于被夏彦逮到了一丝破绽,只见他仰面躲过这一击后,立马举刀过头,然后顺势将刀背斩击在大鸟的背部!

咔咔~

虽然夏彦并不想要它的命,但此时已经太晚了,向脑后劈斩而去的刀背,不仅打折了它的翅膀,连同背骨都被刀砍碎,霎时间,它如一颗投掷而下的重磅炸弹,顺着夏彦一侧重重摔落在旋转阶梯之上!

砰~

夏彦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从兀自抽搐的大鸟身上收回视线,却突然发现,它那灰白色的腹部突然一颤,紧接着,他看到一个拳头大小的凸起,顺着腹部直往上窜!

哇~

满是粘连胃液的青蛙从它那翕开的长喙里爬了出来,一蹦一跳的消失在某块苔藓附近,不仅如此,还有一些带着毛发、接近腐烂的肉滑了出来,暗紫色的肉块一侧覆盖着一层细软但是失去光泽的绒毛,就像一只猫的脖颈处下方的嫩肉!

“又是猫。”夏彦下意识的侧过头,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一只颜色漆黑的猫从水塔西侧顶部一跃而下,而后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板间,他收回刀刃,左手攀附着栏杆迅速向上,紧接着,他看到更多的猫以孱弱不堪的姿态爬向塔顶平台,然后像是虔诚的信徒,从上面逐一往下跳,但是,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夏彦还是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猫的身上,毫无例外的在身体某个地方掉了一些毛,而且都偏瘦弱,就像是水塔顶部,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它们的生命,而当作为道具的它们失去了某种养分的时候,便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逐,选择从塔顶坠落。

一股无名火突然窜入他的颅脑,焚烧着他本已经冰冷的躯体,他摇晃着略微发胀的脑袋继续往上,其实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了水塔顶部存在着一些猫腻。

不消片刻,夏彦终于攀上了塔顶,其实用‘终于’二字并不是很妥帖,但是,他就是感觉到高塔之上存在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所以他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其实充其量不过十数米的高度。

塔顶的风果然比较大,但显得相当杂乱,就像密闭的气流在狭小的空间里撕扯。除了风大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压压的猫群,它们以蜷缩的姿态在风里紧挨着,精神相当萎靡,这让夏彦想起某部片子、集中营里关押的死刑犯,他们丧失了自由,所剩无几的余生里,只有等待死亡二字。

可这些无辜的猫,又是被谁判了死刑?或许答案就在那扇掀开的门里。

除开那扇门,夏彦还在塔顶的圆形壁障之间,发现了一连串用血来书写的文字,有点类似拉丁文,但润笔的手法柔和,想来应该就是日本人所写,或者就是本地的一些宗教文字,可夏彦看不懂,于是他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秘密麻麻的噪点笼罩其上,但丝毫不影响文字的辨识,他反复尝试缩小放大之后,将图片发到了山口龙翔的手机里。

而现在已经快到6点,夏彦有些犹疑,一旦进了这扇门,可能就意味着要摸黑走出这片张牙舞爪的林子。

“不管了。”夏彦像是拿定了主意,终于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金属门。

不得不说,控制室里的机械运作相当流畅,首先进入的是一个大平台,最前面是一扇玻璃门,门后有一向下的扶梯,如果夏彦想得没错的话,那里多半可以看到令人作呕的污水在巨大的桶子里翻涌。

由于被玻璃门隔绝了气味,平台之上除了略带着一些消毒水的味道,便只剩下从外面带进来的猫的尿骚味。他双手紧握着刀枪,缓步走向扶梯,玻璃门上映着一些凌乱的掌纹,估摸着是这扇门从开始修建到现在为止,所有进入过这扇门的人所留下的烙印。

他稍微使劲一推,本来以为转轴会跟抱死的大门一样难以推开,谁知,玻璃门意外的打开了,扑鼻而来的恶臭简直令人难以忍受,夏彦后退半步,从外面深吸一口气之后,一头扎进了扶梯之中,然后迅速往下。

如海潮翻涌的污水打着漩儿,时左时右的拍击着巨桶,而眼前的场景也着实令夏彦搅动着的胃部更加难受,那些漂浮在顶端的油脂已经长年累月没有被疏散和处理,所以和一些废纸、脱落的毛发、甚至意外丢失的晴天娃娃也一并粘连在一起,让人感觉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吸铁石!

此时,一些金属摩擦撞击的响动突然从巨桶的底部传来,夏彦本以为会是一些钥匙、铁丝、铁刷之类的物件,但当翻涌的污水将原本沉在底下的东西巻上来的时候,夏彦蓦地惊呆了。

那竟是一具被腐蚀干净的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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