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小姐,要见我?”
“是的,还请您务必赏光,毕竟我们家小姐还欠您一顿‘素食宴’呢。”
“什么!韩若芸她醒了?”
一提起‘素食宴’,夏彦自然而然想到了韩若芸,要说为何被刺中心脏的韩若芸,如今好端端的活着,其实说起来,也是巧得很。
从医学上讲,人的心脏大约跟自己左手拳头一般大小,心脏健全的人类,一般情况被锐器刺中的话,很大概率是会死亡的,但冥冥中就是有那么一种人,心脏先天发育并不怎么好,心房内部本身存在着一些空洞,如果刀子只是刺中这些空洞的话,并不会致命。
韩若芸身体娇弱的原因,正是源自先天性心脏问题,所以书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韩若芸当时被刺中心房内部的空洞,只是失血性休克,并由于使用灵力过度,而造成假死状态,再由大祭司秘药调和内体,所以,韩若芸才能从必死的一击中,侥幸活下来。
本来医生诊断,她会沉睡一段时间,可没曾想到,身体娇弱的她,竟然恢复得如此迅速,这让夏彦想到,那晚被送进抢救室里,奄奄一息的韩若芸,同样是以诡异的恢复速度,醒来。
虽然他到现在还是搞不懂这一匪夷所思的问题,但自从他接触到真实的世界之后,经历过不少匪夷所思的事件,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陷入短暂回忆的夏彦,登时被电话那头的道谢声,拉回现实。
“恩,承蒙您的照顾,我们家小姐才恢复得这么好。”电话那头的声线显得诚意十足,没有半分惺惺作态,只听她略微停顿了片刻,以期待的语气问道:“那么,您能屈身过来一趟吗?”
“恩,自然是要过来的,不过,我现在回家里了,并没有在学院,所以……”一下子将两颗悬着的巨石,从心里解放开来,让夏彦觉得恍若梦中。
“这样啊……,那实在是可惜了,”
“韩……学妹她真的已经醒过来了?”夏彦突然意识到直呼韩若芸的名字有些欠妥,当即换了种称谓,想要再一次得到笃定以及确定的答案。
“恩,放心吧。”
……
夏彦在电话里表示会择日拜访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整个人仿佛做梦一般。
无形的压力被释放之后,他仰躺在落满灰尘的床上,疲倦蓦地袭来,敲打着他那沉甸甸的眼皮,略微受潮的天花板如漩涡般扭转,仿佛一个越旋越大的黑洞,将他的意识,尽数吸入其中。
沉睡。
……
杨胖子和老叟两人,一前一后在羊肠小道中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两侧干瘪下来的枯树宛如被吸干精血的死蛇,软绵绵的耷拉下来。杨胖子死磨硬泡,仍旧没有将老叟未曾讲完的故事给套出来。
不过他得到一个重要消息,老叟这次回乡的目的,竟然和自己差不多,一个是回乡祭祖,一个回乡祭奠老友。
他觉得,这可能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老伯,您认识徐德良吗?”
老叟摆了摆头,用一种平平淡淡的语气说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很多人的名字,我都记不得了,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没多大变化,我可能连路都找不着了。”
徐德良是杨胖子过世的姥爷,论年龄,确实还跟这位老叟差了快两轮,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一个熟人名字,用来撬开老叟心扉,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一条稍微宽敞一点的路出现在二人面前。
杨胖子自然识得此路,左边是通往西边采石场的路,而右边,则是进村的路,杨胖子本以为老叟会跟自己一样,先进村落脚,没想到,老叟抬起脚就要往村西方向走去。
“欸,老伯,那边是采石场,没有什么人户的,您是不是太久没回来了?”杨胖子秉持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优良作风(虽然已经到了黄河……),拦住了与之分道扬镳的老叟。
“小娃子,我正是要去采石场,我那些老朋友的子嗣,现在改行做起了采砂石的营生,我自然是要去那里的。”
“可现在河水泛滥,采石场恐怕早就被水淹了。”杨胖子想起沿途看到的被洪流淹没的采石场,这说词,倒不是为了要硬拉着老叟,而是实实在在出于担心。
“不妨事,听说那帮小子终于有了出息,修了个度假山庄,准备搞搞旅游业,此次回来,也是受他们所邀。”老叟转头看向杨胖子,瞳孔里爬满了劳顿奔波所染上血丝,眼神里更像是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杨胖子突然觉得老叟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张脸在稀稀落落的树荫下,显得格外阴鹜,他下意识的后退,又不能让老叟感觉出他内心里暗藏的那一丝丝恐惧,随即把颇为油腻的笑脸重新挂上,作了一个极为别扭的挥手拜别姿态。
老叟没有再说什么,夕阳透过被炙烤得软绵绵的枝叶间隙,斜照在他身上,背影看上去萧索又落寞,可他的脚步,轻盈得根本不像七老八十的耄耋之人。
收拾好心情的杨胖子,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往村子方向蹒跚而去。
没走多远,夕阳斜坠在一间老旧的砖瓦房上,去年重新修葺过的屋顶,经过一年雨水的滋润,重新长出一些石斛、青苔之类的东西,越坠越紧的泥墙上,爬满了稀稀落落的水渍,像是调皮小孩儿的胡乱涂鸦。
虚掩的木门内,缭绕着姥姥特制的熏香,隐约可见一颗高大梨树,从中庭围好的篱笆院子内,拔地而起,青黄色沙梨,口感润泽,生津止渴,杨胖子一看到此物,顿时觉得喉咙内火烧火燎的,恨不能立马化作毛虫,爬到甘甜多汁的梨子上。
吱呀~
老旧木门特有的音效荡漾在中庭内,准备生火造饭的姥姥,移动着颇为灵活的腿脚出了房门,白发鬓边生,不变的,依旧是那张和蔼慈祥的脸。
“姥姥!”
杨胖子三步并作两步,给姥姥来了个熊抱。
“你这小子,光长肉,不长个儿,改天让村头老齐摸摸骨,看看是不是长虫子了。”
姥姥笑得很开心,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姥姥,不用摸什么骨,您啊,别再做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来喂肥我就行啦!”杨胖子虽然很想吃树上的梨,但有一件事他想要先问个清楚了,他跟在姥姥身后,进了屋内,放下装满零食的背包,都来不及喝口水,便问道:“姥姥,您认识采石场里的那伙人吗?”
“怎么?你小子想去那里体验生活?”
“不是,我这身皮肉,就算人家肯要,我也没脸去呐,我就是听人说,那里是不是建了个度假山庄?”
“你小子消息还算灵通嘛,不过那地方你可别去凑热闹。”姥姥面上闪过一丝怪异之色,随即正色道。
杨胖子心头咯噔一跳,连视之如命的背包也弃之不顾,连声问道:“姥姥,那地方怎么了?”
“你也知道,那地方原本就只是一些长满荒草、连成片的土丘,要坪地,就必须用挖机之类的凿开土丘。不过,当他们请来挖车,往下挖了没多久,就出了问题。”
杨胖子搬来一张藤椅给姥姥坐下,随意灌了两口水,便坐到姥姥身侧,听她继续说道。
“当然,我下面要讲的,也只是一些在那里做工的人传回来的八卦,可信度并不算高,你随便听听就好”姥姥把眼睛看向门外,毫无焦点,仿佛陷入某段回忆之中。
“起初,挖机师傅只是感觉凿到了硬物,以为只是些石块,并没有多加理会,但是,当他想要再往下挖的时候,就感觉大铲子卡在什么东西上,动不了了,不仅如此,连挖机的发动机也同时熄火,这种情况,在他们这行当里,是相当不吉利的。”
“他们把这种情况,归结到阴灵鬼怪之上,以为是叨扰到地底下安睡的魂灵。所以,那个挖机师傅当即提心吊胆的下了车,只见细密的沙土里,隐隐漏出一节一节灰黑色的东西,定睛看去,他登时吓得亡魂大冒!”
“那些个灰黑色的物件不是石头,更不是金属,而是某种动物的骸骨!更让他冷汗如雨的是,挖机铲子停住的地方,裸露出更多的骸骨,倒真像是某种神秘力量,在阻止这一不敬的行为。”
杨胖子看姥姥喝了口茶,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便双手一摊,道:“没了?”
“没了。所以,你还是别去的好。”
“怎么今天的故事,都没头没尾的?”杨胖子嘟囔着,脑子里又冒出一个问题:“姥姥,那庄园,最终还不是修好了?”
“没错,只是听说生意不怎么景气,偏偏还碰上罕见的大水,连采石场的正经营生也搁置了。哎,也难为他们一伙子人了。”
杨胖子本来还想向姥姥打听,关于‘收尸人’的事,但此事缘来已久,说不定连姥姥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