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军到达南疆战场后,立即投入到了前线战斗中。曹婉等新入营的士兵被编排至后方,负责后勤以及照顾前线送下来的伤员。第一日战斗结束后,伤员便源源不断地送来后方。曹婉在军医的指导以及实际操作下,不过一天,便已能娴熟地包扎伤口。前线战事紧张,后方人员也一丝不苟、废寝忘食。这日傍晚,前线送下来一个重伤患者,眼睛被刺破,胸口几道刺痕,整个左小腿被完全削掉。看到这一幕,曹婉震惊不已,全身发抖,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残酷的画面。
“曹婉,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止血啊!”军医大声地叫喊着,曹婉赶紧凑上前止血。这位受伤的大叔浑身颤抖,呻吟声不断。曹婉一边帮他包扎伤口,一边安慰道:“大叔,没事的,你会好的……你会好的……”
经过一夜的抢救,大叔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人也慢慢平静下来。曹婉拿起汗巾,替大叔擦拭着额头的汗滴。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大叔缓缓地说。
“十一岁!”曹婉回答道。
“十一岁?多么好的年龄啊!这么小,你爹娘舍得你投军啊!”大叔温柔地说。
“我爹娘已经不在了!”曹婉低下头,回答道。
“难怪!难怪你这么懂事!我要是不在了,我家瑞儿也有你这么懂事,我也就放心了!”大叔的眼角滑落泪水。
“大叔,你会没事的!”曹婉忍住眼泪说道。
“谢谢你,照顾我!”说完,大叔安然地闭上了眼睛。起初,曹婉还以为大叔只是太累了,闭上眼睛休息而已,便起身忙其他的事情去了。等到天大亮,曹婉端着一碗热汤过来时,发现大叔已经死了。
和军医一起将大叔的尸体好好整理后,曹婉便呆呆地走到营房的角落,慢慢地蹲下来,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嚎啕大哭,嘴里念叨着:“爹爹,娘亲,婉儿好想你们,婉儿好想你们……”
“婉儿!”曹婉抬起头,朦胧中看见曹桓和姜淳就坐在自己身旁。曹婉扑倒在姜淳的怀里,不住地喊着:“娘亲……娘亲……”姜淳抚摸着她的头,紧紧地搂住她,温柔地说:“婉儿不哭,婉儿不怕,爹爹和娘亲在你身边,爹爹和娘亲在你身边。”片刻过后,曹婉缓缓抬起头,姜淳替她擦拭着眼泪,曹桓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爹爹、娘亲,你们带婉儿走吧!婉儿不想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婉儿好孤独,婉儿不知道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说完,伤心地哭起来。“婉儿不要难过,还记得爹爹教过你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婉儿一直都是最坚强、最勇敢的。婉儿不怕,无论发生什么,爹爹和娘亲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虽然有时候,你看不到我们,但是你要相信,我们一直都陪在你身边。”说完,曹桓和姜淳微笑着看着曹婉,二人身影渐渐模糊。“爹爹?娘亲?”曹婉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结果,差点摔倒在地上。
“曹婉?”曹灵焦急地冲到曹婉面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曹婉?”曹灵先前听说了那个重病大叔的事情,心想着曹婉小小年纪,一定承受不了这种残酷,便到处找寻她,果然,在这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独自疗伤的她。
“曹老师!”曹婉满脸泪痕,泣不成声地说:“曹老师,我好想我爹娘,我好想我爹娘……”
曹灵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想哭就哭吧!”就这样,曹婉蹲在营角,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恐惧、思念和难受,曹灵就这样坐在她身旁,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曹婉的心情渐渐平复。“怎么样?好点了没?”曹灵关切地问道。曹婉点点头,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深呼了一口气,说道:“曹老师,我没事了!”曹灵随着起身,故意打趣道:“真的没事了?”曹婉挤出一个微笑,用以证明自己真的没事了。
“曹婉,人生其实很残酷,生命其实很脆弱。像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不断地发生。如果你真的承受不了,我可以向魏将军申请,准许你离开军营,回到乡间。”曹婉毕竟只有十一岁,这些对她而言,过于沉重。如果她还没有作好准备,他可以带着她回到乡间,平静地生活,曹灵心想着。
听完曹灵的话,曹婉摇摇头,说道:“曹老师不用担心我,我刚才的确很害怕,也很难过,但是哭过之后,现在好多了。我是不会离开军营的。当初我投军,是因为想要给自己找条出路,想着能活下去,然后为爹娘报仇;后来在新兵训练营学习,慢慢了解到士兵有多么不容易,对这个国家有多么重要。我已经不是那个只是为了爹娘报仇而投军的小女孩了,我现在是女兵曹婉,一个要为保卫这个国家而努力的士兵。这个国家正在受难,我怎么能够做逃兵?曹老师,您说得没错,人生残酷、生命脆弱,如果我离开了军营,我就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吗?不会!我爹娘曾教导我,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如果我连这点状况都无法面对,我在哪儿都不能坚强、勇敢地活下去。”
“你还小,又是个女孩子,不需要承受这么多,你也可以不用那么坚强!”曹婉越坚强,他就越心疼。如果哥哥和嫂嫂看到他们的宝贝女儿现在所承受的一切,定会心疼不已。
“曹老师,我知道您关心我,爱护我,我很感激!爹娘死后,我没有流落江湖,成为浮萍,而是认识了赵孮、姜灏、吕昱、老太尉爷爷、魏将军……很多很多好人,还有您,你们都对我很好。本来爹娘的事,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很残酷,但是我遇到了你们,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温暖的。如今,你们这些对我好的人,正为了这个国家而努力,而我,也想为你们,为这个国家做点事。这不关年龄,无关性别。我不会在这个时候丢下你们的!离开了你们,我也不会生活得更幸福!”曹婉饱含深情地说。
曹灵百感交集地点点头。曹婉果然是哥哥和嫂嫂的女儿,这么善良,这么懂事。当初在军营,曹桓和姜淳不也曾怀抱着浓浓的报国之志,如果不是先天子逼婚,也许今日,他俩都是大宇威名赫赫的武将。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吧!父母亲未能完成的事业,由他们的女儿来继承。
“好!曹老师明白你的心情,也了解了你的志向。那你就好好地在军营地呆着吧。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以后再难过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偷偷地躲着哭,你可以来找我,在我面前尽情地发泄。不仅可以哭,我还可以陪你过过招呢!”说完,摆出一副要搏斗的架势。曹婉被曹灵逗得笑出了声。能够遇到这样一位好老师,她真的是一个很幸福的人。曹婉自我感叹道。
话说南疆战事平息后,魏斯便携带大军离开了南疆,一直朝北走,来到了炎河南岸,进而驻军,不再前行。京都城位于炎河北岸偏西的大宇山山脚,众人都以为这一次魏斯是直接杀回京都城,却没承想他会在渡河之前,直接驻军。军中对此议论纷纷,杨书与四子也颇为不解。
“将军,为何我们不渡河,只是驻扎在此。”在河南驻军三日后,杨书实在忍不住,便主动询问。
“憋了三天,还是没憋住?”魏斯打趣道。
“末将一直很信任将军,知道将军每一次的排兵布阵,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末将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将军的做法让杨书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今日大胆求教。”杨书拱手行礼,问道。
“你原本以为我会怎么做?”魏斯饶有意味地问道。
“不敢揣度将军的心思!”
“这里没有外人,四子与你均是我心腹,你就不要说场面话了,但说无妨。”魏斯看看身边的四子,再看看杨书,示意他直说。
杨书想了想,直说道:“京都城一个月之前,已经被熊夜占领。虽然田恒当初带消息来时,京都城并没有太大的变故,但是经过这一个月,难免不会发生什么。所以,末将以为将军平定南疆战事后,会直接杀回京都城,解救京都百姓、解救百官、解救天子。”
“你会这样想,熊夜一定也是这样计划的。南蛮军在南疆能够坚持多少天,他们早就算好了。我什么时候回京,他们也早就算好了。如果我们回京,只是刚好落入他们的圈套而已。非但解救不了京都城,反而有可能被一网打尽。”魏斯解释道。
“那我们就一直驻军在此?”杨书的家眷都在京都,如今生死未卜,他当然此焦灼不安。
“我知道你担心妻儿,担心家中老母。但是你放心,熊夜一定不会乱来。他们此刻虽然身陷囹圄,但并无性命之忧。”魏斯知道杨书担心家眷,安慰道。
“将军讲真?”杨书疑惑。
“你刚才还说信任我?”魏斯微微一笑。
“对不起,将军,末将只是关心则乱!”杨书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们都去休息吧,田恒和吕昱暂且留下!”杨书与其他二子离开,田恒和吕昱留待营帐。
“你身体完全康复了?”魏斯走到田恒面前,问道。
“多谢将军关心,已经完全康复了!”田恒抱手谢道。
“我将你二人留下,你们可知其意?”魏斯眼神坚定地望着二子。
二子相互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继而点头。
“熊夜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他搞出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我大宇江山。如果只是他们熊氏一族孤军作战,这件事情断然成功不了。但是他这次抓住了大宇的痛点,知道联合大宇官员,从内部瓦解,那么这件事情就没那么容易处理了。我的兄长魏景,你的叔叔吕腾,你的父亲卫尉田立,都已经和熊夜连成一条战线。他日我们要打回京都,就不仅仅是和南蛮熊氏对抗,我们要面对的还有自己的亲人。你们要作好心里准备。这一仗,十分艰难。”
“魏将军放心,我二人早已达成共识。如若他日回京,父亲仍然执迷不悟,真要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田恒绝不犹豫。”田恒跪下,表明心意。
“吕昱一样。吕腾虽为我亲叔,我吕家之所以有今日的荣华,也全是拜叔叔所赐。但是吕昱有是非观,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叔叔既然做错了,吕昱便不会包庇。”吕昱也跪下,表明心意。
“我绝对信任你们!我也明白,他日在战场上面对亲人,我们要经受很大的心理折磨,这样的考验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的。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但是可以把事情往好的发面去引导。仗,一定要打,但不一定是你死我亡。你们要做好周全的计划,预设每一种可能性及其解决办法。大宇这一次面对的不是过去的那些时不时发生的小内战,边疆外族的骚扰,而是真正的生死存亡。我们要胸怀大义,不拘私情。这样最终才能卫国保家!”
“田恒\吕昱明白!”二子异口同声应道。
二子走后,魏斯陷入沉思。这一次就算成功打回京都,赶走熊夜,估计大宇王朝也难以恢复。这次京都沦陷,对这个国家而言,是致命的打击。一旦和熊夜开战,不论谁赢,这个国家最终都会千疮百孔。魏斯深知,南蛮不足为惧,熊氏的入侵只是个引子,大宇内部的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借此难,行不轨之事,才是最难对付的。已知的有魏景和吕腾,那未知的又何止一二?魏景这一次是真真地做错了,他打开了一场他根本就无法预知后果,承担后事的战争。大宇这一次,在劫难逃!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