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余波午休醒后,歪在小沙发里,双脚很惬意的搭在扶手上,一边抖腿,一边在微信上和编辑聊工作。
在编辑眼里,所有作者都是潜在的拖延症患者,必须定期监督,必要时使出十八般武艺,展开各种花式催稿。所以,余波的编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微信上出现,询问书稿进展。今天是八月最后一个周五,照例又到编辑出没的时候了。
余波保证,年底一定交稿。年底,也是租房合同到期的时间。写下一本书时,余波想换个环境。
敲门声。余波一边看微信,一边光着脚走过去开门。
“喵——”微弱的猫叫。崽崽湿漉漉的脑袋从毛巾里拱出来,两只溜溜圆的眼睛瞅着余波。
猫叫既是暗号,也是警报。
余波赶紧低声问:“你这都干什么了?崽崽会感冒的。”
阿匡很快的低声回答:“我给崽崽洗澡来着,刚洗完,这不还没来得及吹干,老高就打电话崔我,所以为了促进你和崽崽的感情,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还未等余波答应,阿匡便将崽崽塞进余波手里,飞快地抛给余波一个飞吻,然后得得得逃走了。
“喂,你回来——”余波急着喊,又不敢大声,声音卡在喉咙里,都快咳出来了。
崽崽意识到自己又被主人遗弃了,用“喵呜”一声惨叫来抗议。余波生怕被人听见,尤其怕被720房的郝烺听见,赶紧抱着猫缩回房间。
余波将崽崽放在沙发上,毛巾从它身上滑落。猫毛湿透了,贴在皮肤上,这儿一缕,那儿一坨,没有蓬松的毛撑架子,崽崽看上去更加瘦小,比郝烺的拳头大不了多少。“又是郝烺。”余波摇摇头,把这家伙赶出脑海。
余波隔了一段距离,审视着崽崽,想想该从何处着手。之前,阿匡将崽崽托付给余波时,猫洗澡这种事,余波都是送去宠物店解决。此时,湿漉漉的崽崽,湿毛纠结在一起,露出一块一块淡粉色的皮肤,余波很不习惯,瞧着不觉有些嫌恶。
那就捋起袖子迅速弄干它吧!余波在网上查了一下,吹风机是可以胜任这个任务的。
余波取来吹风机,开了热风。可风口刚对着崽崽,崽崽便像遭了电击,一下子弹到旁边,尾巴立即竖起来,开始一连串的怪叫。那语调不是刚才被抛弃时的幽怨,而是“你又想害朕”的恼恨。余波试着再凑到跟前,崽崽举起爪子,露出弯钩似的指甲。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以往余波挠它脚掌的肉垫时,为表示友好,崽崽的指甲都是藏起来的。
怎么办?这会儿余波已经不在意崽崽会感冒这种事了,如果不赶快把它弄干,余波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把这么丑的小怪物从七楼扔下去。
得找个人来帮忙。
思来想去,余波决定找秦征。秦征本就是知情者,现在若把他变成同谋,崽崽也会更安全一些。
公寓前台,本周例会刚结束。郝烺审核了下一期公寓公众号推送的文章,安排了晚间书吧的放映活动(循例,每周五晚没有其他活动安排时,书吧会放电影),排了周末值班名单,方小财他们整理出了这两天的维修单,准备一会儿交给两位师傅。
前台电话响。
“您好——”郝烺接了电话。
“您好,请问秦征在吗?”
余波的声音。郝烺握电话的手不由得紧了。他朝秦征瞥一眼,秦征正在手机上打游戏。郝烺这才发现秦征今天又理发了,下巴刮得干干净净,打个游戏也满脸堆笑,一副好事来临的模样。
“您有事吗……”郝烺问,他知道自己压根儿就没打算叫秦征听电话,而且,还在心里很快的盘算怎么撒谎才能既达到目的,又不露行迹。
余波:“秦征——他在吗?”
郝烺:“他啊——他刚陪女友去医院了。”
秦征和方小财同时望向郝烺。
余波:“喔。”
方小财:“你说谁呢?”
郝烺:“没谁。打错电话了。”
方小财:“没谁,那你还知道人家陪女友去医院了?”
郝烺叹口气,女人若较起劲来真够麻烦的。
还是男人度量大,不拘泥于小节。秦征只在张望的那一瞬有些困惑,随即便释然了。当方小财紧追不舍,郝烺叹气时,他便主动站出来为郝烺解围了。
秦征:“方小财迷,你这反应也忒慢了。有人打电话追踪,有人想逃跑,便即兴编出个女友来,还是去医院,啧啧,你想想我们几个中还有谁是这种状况?”
方小财恍然大悟:“施亮儿打来的!”
秦征一巴掌拍在桌面,“这局赢啦!”又指着方小财:“还不算太笨,孺子可教也!”
郝烺从秦征身后经过,他拍拍秦征的肩膀。“好兄弟!”郝烺说。
秦征:“不用谢!”
郝烺经大厅、公共书吧,刷指纹锁进楼梯间,候电梯。一路上,他反复思量着余波的那个“喔”。是知道的意思?还是失望的表示?直到他敲响719的房门,也没得出这个“喔”的结论。女人哪!
719房门打开,仅一条缝,露出余波窄窄的脸。
余波:“你……”
余波紧紧攥着门,好像是为防备他像那晚那样猛地将门推开。郝烺立刻明白,那晚的事她一直都记得的,但为什么没找他算账呢?为什么?
余波:“你有什么事?”
郝烺:“嗯,那个——秦征让我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说他和他女友出去,会晚一点——”郝烺说出“女友”这个词时,特意观察了余波的反应。
没反应。余波却似心不在焉的,频频回头看自己房间。
房内传来微弱的声音,好像猫叫。余波一步跨到门外,将门在身后决绝的锁上。
“真没事……真的……”余波吞吞吐吐,但忽然间,她猛地停住话头,望着郝烺:“你怎么知道是我打的电话,我什么都没说……”
郝烺:“呃——”
郝烺挠挠太阳穴,脑里飞快运转,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转移余波的心思。女人若较起劲来真得挺麻烦的。
“呵呵,你的大脚指头——”郝烺低头瞅着余波的脚。余波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脚就出来了。
“你的大脚趾头,应该是你全身长得最胖的吧。”郝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