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京城后门外廊坊的一条街，闹市中，除却两排商铺之外，还有不少摊贩，琳琅满目。
没作停留，我向不远处的宝玉阁走去。这家店面装潢富丽堂皇，与西式橱柜中珠宝的慌忙交相辉映，古典而又大气。
店中央的橱柜旁有一位金发男子慵懒的斜靠在一旁，身侧则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妙曼女郎，正在认真挑选玉镯，由掌柜的何老板亲自伺候着。
女郎着翠绿旗袍点缀朵朵银线海棠花，发式是时髦的波浪卷发。
我只见过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女人有这样的发式，还是头一次见汉人这般打扮。
“哟，客官您里面请！店里刚上了一批好货，给您瞧瞧。”
是店小二迎接了我，掌柜的仍是一脸奉承的守在女郎身旁，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这些上等玉，看来是不想跑了这位大顾客。
也是…谁不知洋人出手大方？
我今日穿了冰丝绸缎旗袍，又拿了精致的手提包，比起那些穿长袍踩花盆底的女人来，也算是个时髦的女人。
兴许是这番打扮的缘故，小二对我很是热情，果然将店里的那批上等货拿出来给我看。
我随手捻起一只青釉镶绿宝石发簪，学着那些世家小姐的作态，倒真不像从青楼里出来的素素。
好在当初楼里见过不少富家公子少爷，这些首饰也看得出好坏来。
“小姐，您可真好眼光，这只发簪店里一共就五份，不日前开布行的马夫人拿走一个，京兆府的二小姐也买下了，还有啊…东瀛人、前不久刚来京城的金小姐，戴的也是这支！”
我扬起唇畔笑了笑，正是因为金穗子戴过，我这才来的！
我故作惊讶：“金小姐？你说的可是金穗子，她哥哥不是刚开了大烟馆？这一家子名声还挺旺的！”
“正是。”小二又问我：“小姐您贵姓？未曾见您来过。”
店小二见我识得金穗子，定然也觉我身份不浅，这又慌忙添了杯热茶，用的是上好的碧螺春。虽不及贝勒府进贡的茶名贵，却也是极品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我…不过无名小卒罢了，在贝勒府当差的。”
小二听到‘贝勒府’三个字，脊背僵了僵，先不说什么马夫人金小姐，再万贯家财也不及宗亲根正苗红，虽瞧着这京城被洋人占去一半，可还是皇室当家做主不是？
不过传言金子秋是个断袖，现在看来是男女通吃啊。
“原来如此，小姐您看这支簪还满意么？小的替您包起来？”
我摆了摆手，示意不急。心中腹诽这宝玉阁的小二左右逢源的本事果然不一般，他知我是贝勒府的人，却不再继续探问，见好就收。
“这根簪是满人女子惯用的风格，我还以为金小姐与洋人一般喜欢钻石这种东西呢！”
我抛砖引玉的话出来了，小二不慌不忙说：“是啊，不过那位眼光独特，喜欢的多半是传统东西，金小姐对大清的文化挺感兴趣的，上次啊，看到我家掌柜的临摹，讲起《兰亭序》那头头是道。”
小二只当我对金穗子感兴趣，遂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这店里的女人总爱打听别的女人买了什么用着什么，倒见怪不怪。
不过，他这寥寥几句，对我来说足够了。
小二又凑近我，问：“小姐，要不再看看别的？”
见我迟迟不买这根簪，他还以为我不喜欢。
我摇头：“改天吧！我约了朋友喝茶。”说着便起身，不缓不慢的离开了。
这普通的一根发簪至少要五个袁大头，是普通人半年的开销，我连个姨娘都算不得，哪来的这么些银两？
回到贝勒府，我便开始计划以什么理由见到金穗子，虽然白燕子没说叫我打听什么，可我揣测…应当是她和严君华的婚事，金爷不希望他们成婚。
正想的出神，白燕子不请自来。
“你今天去宝玉阁说自己是贝勒府当差的？哪家当差的丫鬟能穿冰丝旗袍？你这个贱蹄子不是摆明了告诉外人自己是金爷的女人，明目张胆的跟爷我抢男人！”
我嘴角微微抽搐：“爷，外人也可能以为我是你的女人呢！再说了，你从前在青楼里不是说过我是你的人吗？”
“你…”白燕子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素白的脸氤着细汗，从近处看，那皮肤比女人还要细腻，怪不得会被捧成京城最红的角儿，真是当之无愧。
白燕子自顾自的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马夫人的生辰宴，请了很多名流。金爷是不会出席这等宴席的，但是他们面子上也要给贝勒府邀请函，到时候你去。”
“我一个人？”我心下有些没底，素素到底身份卑微，突然接二连三的奔赴在名流上层的活动中，我仿佛快不认识自己了。
白燕子点头：“金穗子也在，还有严君华。你记得替爷谈谈这二人的口风，金爷说了，他们这桩婚事，不能成。”
我不禁堪堪一愣，本想忍下心底的疑惑，还是好奇问了出来：“金爷是为了严君华那小白脸还是为了金穗子？”
从前我以为金子秋是个断袖，喜欢白面男人，要么白燕子怎么一直跟着他？可到了府中，又是另一番景象，金爷和白燕子似乎也不是外界传闻那般。
那么金爷喜欢女人，难道是看上了金穗子？
这个念头浮在心头，我一咯噔，暗觉不妙。本是为了爬上金爷的床，可现在替白燕子做的事，不是在替别人做嫁衣么？
我何必再招惹一个女人，成自己的情敌！
白燕子好似看出我的心思，他望着我的眼神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金爷是名门贵族，宗室之亲，怎么可能看上东瀛女人？”
既然不是为了金穗子…我松了一口气，我不再探究金爷的意思，反正他阴晴不定，性子心思难以捉摸，想了也是白想。
时间一晃过去了五天，金子秋越发的忙碌，我时常在贝勒府见不着他的影子，总算见着的时候，他却不喜我如影随形的纠缠他，不是叫我滚开，就是羞辱斥责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