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秋看着外面的一群人，停下了脚步不肯进去，大怒：“全都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进去伺候老太君，府里都是白养你们的吗！”
其实他知道的，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跪着的下人们都不敢出声儿，静静承受着主子的怒火，有的还悄悄抹起了眼泪。
金子秋身体都有些晃了，：“听不到我的话吗，全都杵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滚！”
这时候李嬷嬷也追了上来，看着着满院子的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太君！您怎么就……”
李嬷嬷是老太君的陪嫁丫头，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跟着老太君，名为主仆，却更像是知心姐妹一般的存在。
现在老太君仙逝，李嬷嬷心里的难过恐怕不会亚于爷。
爷听见李嬷嬷的哭声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举步往里屋走去，我也跟在他身后。他的步伐极慢，好像希望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那他就不用看到已经没有呼吸的老太君。
只是路总是会有尽头的，更何况只是这么近的距离呢？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哭泣的声音。
他打了帘子走进去，我看见那帘珠晃悠出一个迷人的弧度。屋子里还弥漫着浓烈的药味，还有薰炉里檀木的香味。
老太君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可以看出来她老人家走得很安详。
表小姐在床边哭得悲痛欲绝：“您不要扔下瑾然，外婆……”看见表小姐这样伤心，如儿和老太君身边伺候的丫鬟白芷也用手帕拭泪。
金子秋走上前，颤抖的手想要去握住老太君的手，表小姐回过头来看见是他，一下子就扑进他怀里。
“表哥，呜呜……老太君她，她怎么就……”苏瑾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金子秋就这么任由她抱着，看着老太君安详的面孔。
他心里一定是钝痛的，我知道他自幼在老太君身边长大，感情笃厚。可他却没能见到老人家最后一面，在临别之际他都没有守在身边。
我没有看见金子秋流泪，真正悲伤到极点是流不出眼泪的，哀默大于心死。
看着表小姐哭得悲痛，爷面无表情，我知道他心里在流血。
老太君还是那么慈祥，看着那苍白的脸，我眼里的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老太君虽说不是多喜欢我，却一直待我不薄。
若是有其他那个世家大族里有了个青楼女子，可是会被当成狐媚子赶出去的，更有甚者，直接打死扔去乱葬岗，尸骨无存。
我也算是幸运吧，想着这个一向待人宽厚的老人家就这么溘然长逝我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表小姐哭了一阵冷静了许多，金子秋也放开了她坐在床边，拿起老太君的手，好像她还活着，如以前一般讲话：“姑母，我是子秋啊，我来看您了，您醒过来和我说说话。”
屋子里的人看着这揪心的一幕，爷终究是没见到老太君最后一面。
“表哥，老太君她……”说着就又掩面哭了起来，金子秋抬眼看向她。
“你何时过来的？”金子秋又好似冷静了下来。
表小姐一愣，许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随后回答道：“我，我也是听瑞华堂的丫鬟来报信说老太君病情加重，就忙赶过来了，哪里想到，哪里想到我来的时候已经……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悲伤，最终还是哭了起来。
金子秋看着她这样难受，也不忍再说些什么，柔声安慰：“别难过了，你以后还有表哥。”
如儿和白芷扶过表小姐到另一边坐着，金子秋看着这屋子里的人，面露威严：“你们都是怎么照顾老太君的！”
白芷在他身前跪下：“奴婢也不知道，老太君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今日用过午膳就说要午休的，没想到，突然就，突然就不行了……”
“那大夫呢？你们为什么不去请大夫！”金子秋此刻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白芷瑟缩了一下。
“爷，老太君的病来势凶猛，已经去请大夫了，可是大夫到现在都还没来，老太君就已经……”
白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害怕爷会降罪于她。
“好了，起来吧！那……老太君可说了些什么？”金子秋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他心里是充满愧疚的，在这最后的时刻都没能守在老太君身边。
白芷这才站起来回话，“老太君，她说她这一辈子也知足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表小姐了，表小姐无依无靠，希望爷能好好照顾表小姐一辈子。”
金子秋眸光微动，“老太君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了，老太君说了这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事情了。”
“你下去吧，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白芷应声退下，表小姐听了原本止住了眼泪又刷刷刷地往下掉，扑到老太君身边：“老太君，瑾然自知福薄，幸得您垂怜瑾然感激不尽，可是您怎么就这么去了，您要瑾然以后可怎么办呢？”
她哭得那样难受，金子秋上前安慰她：“以后还有表哥，这贝勒府也会是你的后盾。”
“表哥，我是难受，老太君就这么不在了，以后我有什么话都不知道找谁说去。”
苏瑾然哭着哭着，情绪过于激动突然就晕了过去。
房间里又是一阵忙乱……
“瑾然！”
“表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奴婢呀！”
我也上前去帮忙扶着苏瑾然，“不然先送表小姐回去休息吧！”
金子秋点头，吩咐如儿送苏瑾然回去。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和金子秋，大夫也还没过来，他又走到老太君身边，我也不打算打扰他，失去亲人的痛苦莫若于剜心。
金子秋却淡淡开口：“素素，我真的没想到老太君她会这么突然就……”
我知道他的意思，谁也没想到，他没想到，我也没有想到。
犹豫了半晌，我也只能干巴巴地说“节哀顺变”，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