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官殿。
戮神扇破开殿门径直闯进来,镜玄紧随其后,眼神里像是藏着刀子:“你答应过我,你不会伤害她的。”
竹远依旧是一副浪荡模样,不咸不淡道:“是她自己落入敌手,与我有什么关系?”
“派兵去救她。”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去救她,而不是顺路连同那鬼王一起除掉?”
“你敢!”
“我有何不敢?”竹远笑出了声:“镜玄啊镜玄,你仔细想想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要求我,不过因为我一而再地纵容你,你就以为我会听你的?
别闹了。
我会派兵去冥界,至于悦漓是生是死,那鬼王会怎么对她,便全看她的造化了。”
镜玄对他的冠冕堂皇嗤之以鼻:
“别装了。其实你早就考虑好了对不对?
从你让小漓出兵的时候你就想好了,我猜,是祭生还没给你答复吧?
你害怕了,怕自己不能掌控妖魔两界,怕你的心血因为这新冥王的势力而毁于一旦!
所以你便故意将小漓与他放在一起,借营救悦漓之名制造战乱,好将他们一并除去,将一切重新纳入自己的掌控对不对!”
竹远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镜玄沉声道:“你瞒得过所有人,却唯独瞒不过我。因为我眼睁睁看着你装模作样,眼睁睁看着你阴谋算计。
如今你这副干净皮囊,只让我瞧着恶心!”
“你说够了没有!你以为自己就很高尚?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如今我要帮你除掉你的仇人,你却恩将仇报,反过来指责我的不是?”
戮神扇杀过来,竹远虚虚抵了两招,不费多大力气。镜玄自然也瞧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一面心惊一面出言讽刺:
“我再说一次,小漓不是我的仇人,我从未恨过她,过去一切皆是我自食苦果,心甘情愿,无需你自作多情地帮我。
少将你自己的私心加诸在我身上,虚伪!
还有,若是小漓有什么三长两短,黄泉地狱,我立即会去陪她。”
竹远终于变了脸,一步步逼近他跟前:“够了!闭嘴!
我救你这条命,是让你为一个女妖精这般糟蹋的?你糟蹋自己不要紧,可你这条命是我的东西,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随即重喝道:“来人,将他关在灵官殿,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看着镜玄瞬间凶狠的目光,竹远倒是笑了一下,转而虚假道:“我这去救你的心上人,你就好好给我待在这里,别给我添乱!
若是让我发现你再轻贱了自己,那女妖精的小命,我可就留不下了。”
————
冥界。
凉薄与温软溶在一起,痴缠。
猛地,悦漓挣开郁垒坐直身子震怒喊道:“你做什么!”
他却不急不怒,缓缓翘了翘嘴角:“你太吵了,我不过想清静一下。”
说罢甚至拇指轻轻擦过她的下唇,又悠悠栽进了床里。
悦漓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地,刚抬起巴掌,却又被他拿住了手腕:“别犯傻,你知道你打不过我。”
“你不就是仗着我打不过你!”
悦漓喊完这句后突然就眼眶红了一圈,委屈极了,若是放在天劫以前,自己早就能直接剁了他这只手丢进三途河喂饱那些怨灵!!
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应了那天劫!!
白白耗尽半身修为,被人欺负了都不能还手…真真憋屈!
见她眼里含着泪,身子也微微抖着,郁垒倒是有些罕见地慌神,立即松了手,皱着眉转移话题道:
“你刚刚不是急着要见我,有事要说?”
悦漓想了半刻,吸了吸鼻子逼自己冷静下来,依旧哽咽着哝声哝气问:“是有事问你,你可有见过一根银色簪子?”
“我从哪见过那种东西?成日里在我眼前晃悠的小姑娘就你一个,你又向来不着小饰。”
就我一个?
平日里我不在的时候那些个鬼妇妖娘天天在你府邸外头等着盼着,我瞧着你这大殿里弹琴的跳舞的不少,端茶的递水的也不少,你怎么好意思说就我一个!
但是这些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悦漓看了看他,还是叹了口气:
“没有就算了。”
就知道他这种粗鄙恶鬼不会有那种精巧别致的小物,还抱有什么希望啊…
郁垒抬眸打量了她一番:“怎么,你喜欢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是哪种东西?
一个姑娘家,不应该是喜欢那种东西的吗!
她哼了一声,又在他的不冷不淡的注视下生硬地将翻了一半的白眼收回来,犟道:
“不用你管!”
郁垒正欲再说些什么,一个小兵敲了敲门跪在了外面,高声道:
“王上!天界遣一队天将往冥界方向来了,派人传话说是要接回主君,还妖魔两族一个公道。”
郁垒面色顿然黑了下来。
悦漓倒是忽然有些得意:“怎么?挑拨离间不成不高兴啦?没能遂了你的意吧。”
郁垒用了点儿劲点了两下她的额头:
“你怎么不想,那些神仙是什么立场要还妖魔两族的公道。
傻猫,被人卖了还笑嘻嘻的。”
主君尚且还在冥界他们便大放阙词,若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天界岂不就名正言顺为两族做主了吗!
悦漓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何竹远总是想将她和郁垒扯在一起,如今被他一点,全都明了了。
天界到底是怎么了,天帝伯伯究竟在做什么,竹远什么时候存了这样的心思...悦漓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他却神色没有太大的波动,轻飘飘给悦漓系了件斗篷,如那天在庆典那般牵了她的手,领兵向黄泉道走去。
悦漓像失了魂一样,忘记了挣开。
这冥界,自他登基以来,一日未曾太平过,虽打了胜仗,却到底是战火连天,民不聊生。
她听见有小兵在小声抱怨,再抬眸看他,却发现他恍若未闻,冷峻着一张脸,握住她的手一点点收紧。
其实她知道,这些事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郁垒不过是因着自己一句话做了冥王,又因着自己的背叛不得以应战,因着自己的逗留被天界寻事。
要说做错的,自始至终不过自己一个人而已。
竹远画了一个陷阱,她想都不想就跳下去了。为了什么呢?
为了那个男人。
那个每每夜深入梦告诉自己要等他的男人,那个不知道是神仙是妖精的男人。那个,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却让自己牵肠挂肚的男人。
这样看来,这男人不像是自己的如意郎君,倒像是自己的冤家。
悦漓瞅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心道:
真是冤家,和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