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少年纷纷躲到赤松树边——小房子般的树干后面足以藏身。反应明显迟钝的梁柏,被轩辕通一把按在地上,藏在了一条粗大的虬根后面。
二人伏低身形,透过乱石荒草的间隙偷眼望去,只见樵子峰方向凭空飞起一群小黑点——
想是方才的笑声惊起了林中宿鸟……梁柏心念甫落,小黑点在眼中迅速放大——
不仅梁柏,所有窥视中的少年,眼中都没有捕捉到黑影移动的一丝痕迹,一群人影便突兀地出现在了结界外边不远处——
快!快到了极致,不见形迹!
“仙师!一定是仙师!”梁柏看了一眼轩辕通,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震惊。只有真正的修仙者才会“飞”,才会快到这种程度——经过一天的接触,梁柏对学宫道子大概有了些了解,若跟眼前这群人相比,只能说……霄壤之别……
……
——修仙者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与“妖姥噬月”有关?
——这里的法阵阻隔内外,极可能是镇压月姥妖魂之用;每隔二十八年,妖魂苏醒,试图脱困,皆被“祭月大典”阻止……
——难道说……此番妖魂苏醒有些特殊,仅凭“祭月大典”不够,须得修仙者前来镇压方可?
——不对!极有可能每次“妖姥噬月”之时,均有仙师前来镇压妖魂,阻止妖魂脱困根本就不是“祭月大典”之功,而是仙师……
——这就对了!难怪这妖魂谷的法阵结界,平日里无人进得来;而恰恰今日“妖姥噬月”之时,我等几人偏偏就闯进了结界之内;一定是因妖魂苏醒,正试图冲破法阵,让法阵出现了某种状况,所以就……嗐!这倒霉催的!这时候追什么兔子啊……
梁柏和轩辕通,一群少年中心思最缜密的两个,心念急转,思索着同样的问题,也几乎循着相同的思路,作出了惊人一致的判断——好似两人同时使用了一枚高阶“子母灵犀符”一般……
——不妙!等仙师们修复了法阵,我们都要跟老妖姥做伴了……
梁柏与轩辕通几乎同时看向对方:“不用躲了!”
“再躲就真的出不去了!”
二人站起身来,轩辕达转身招呼道:“郡主,不用躲着了,让他们都出来吧。外面可能是仙门的人,我们有救了。”
仙门的人?小郡主几位学宫道子一听,心中便舒了一口气。
对于学宫道子来说,仙门虽然神秘,但并不陌生,仙门的名字他们能说出一大堆来。因为,学宫道子一旦成功筑就道基,便有资格成为仙门弟子。小郡主的五哥便是这样。
众少年此时放心大胆地走出藏身之所,来到了结界处。而此时,数十位疑似仙门修士的人也聚集在了结界之外。
结界内外,两伙人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壁,面对面站着。少年们很快发现:结界外面的人看不到自己。
几位学宫道子还好,多少对法阵之道有些粗浅的认识;而梁柏和小妹、轩辕达三个便觉得特别不可思议了。
轩辕达好奇地看着对面的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小心地问讯一句:“见过仙师,敢问仙师们从何而来,到此何干?”
……
也听不见?轩辕达又提高了嗓门喊道:“仙师,前辈……”
……
真的听不见呀!轩辕达觉得有趣,便大起胆来,扬起手对着老者的面部拍了一巴掌:“喂,你个又聋又瞎的老头!”
这一掌打得老者“脸”都歪了,扭曲了半天才恢复正常。众少年都忍不住好笑:这孩子太能闹腾了。
梁柏不像几位道子,可以感受到结界波动;直到此时看到老者面部的扭曲变化,心中才有所悟:原来这无形结界在受到撞击时,会生出波动,就如水面泛起涟漪一般。
一念至此,梁柏心中一动,说道:“郡主,诸位,虽然这里的情形和声音外面无法觉察,但如果我等一起撞击拍打结界,或可弄出些动静来,让外面的仙师注意到。”
轩辕通点了点头:“可以一试。”
八位少男少女一字排开,朝着结界施展起了拳脚:或掌拍,或拳击,或脚踢,或肩撞……忙得不亦乐乎。但都不傻,控制着力道,免得把自己反震得太惨。
好一番踢打!只打得面前一片“波光荡漾”,众修士身形如水中倒影,摇摇曳曳,忽聚忽散,变幻不定。
这时,一张扭曲的脸上传来了声音:“徐兄,为何这里的雾气突然一阵翻滚起来?会不会是法阵内有什么异状?”
众少年听了心中一喜,果然能引起外面的变化。
雾气翻滚?梁柏心中更加明悟:此时结界外面的确是“妖魂谷”的样子。看来,这法阵形成的结界,不仅能阻隔出入,还能生出幻象,掩盖了山峰的真实面目。祖祖辈辈生长于此的山民,只知这里是“妖魂谷”,又怎知却是一座巨峰在此……
又听得旁边一个摇摆不定的白色身影应声道:“廉兄,此时正值七月重轮”之际,这七月珠连的合力不容小觑啊,可搅乱地脉,牵引江海,这座上古大阵虽强,但受些扰动也属正常。”
“是啊,七月珠连,扰动天地气机,造成法阵之力不稳,我们正可借此良机破阵……”旁边又有一人说道。
白色人影道:“不错,经这两日探查,此处结界之力最为薄弱。如今这里云雾翻滚,正说明阵法不稳,我等正可在此找到破绽,打开一个缺口来。”
众人纷纷道:“我等之中,论及法阵一道的造诣,当推徐真人为最。该如何破阵,一切悉听徐真人安排,我等并无二话。”
“徐兄尽可吩咐,我等定当竭力……”
……
修仙者的对话,少年们皆听得似懂非懂,但轩辕通和梁柏至少听明白了,这些人并非像自己猜测的那样,为阻止妖魂脱困而来,而是另有目的。他们似乎打算设法闯进结界里面来。
少年们不忧反喜,若是这些修仙者能入得法阵,自己这些人便有救了。
……
光临妖魂谷的这群修士,不用说,自然便是徐照、廉开及霞露姐妹等人。易了容的方回与秋怜也在其中。
此时,徐照见众人一致推举自己主持破阵事宜,便也不再矫情,开始分派人手,排布任务:
“不瞒诸位道友,说句让大家丧气的话,这种层级的法阵根本不是我等可以触及的。在下虽不才,但论起法阵之道,在同道之中还是颇有自信的;可在此阵面前,便如蚍蜉欲撼大树,自觉心中无力。”
“所幸今日得借天时之利,或可争得一线希望。我思虑再三,想出个取巧的法子——”
“此阵乃是复合大阵,一阵兼具幻阵、护阵与困阵三阵之功。我等若集全力攻击法阵,大阵必然也会集中大部力量用于防护,以我等之力绝无可能打开缺口。我等可分出几人不断干扰法阵,让幻阵不停运转,便可消耗部分法阵之力,使得用于护阵的力量弱上几分。”
有道理!众修士频频点头,对徐照佩服有加。
而结界之内,几名道子也正专心聆听白衣徐真人的法阵之道,不肯错过半句:能亲聆仙师说法,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啊!
“只可惜……无法从内部扰动法阵,使困阵也运转起来;那样的话,可大大分散法阵的防御之力。”徐真人颇有惋惜地道。
“有办法呀,我们可以啊。”几位道子包括梁柏几个“修真白丁”都听明白了:这座法阵兼具三重功能,化巨峰为云海是幻阵之功,阻止外人进入是护阵之功,困住里面之人不得外出是困阵之功。如果从里面干扰困阵,会牵制住一部分法阵之力,从而减弱护阵的防御能力。
小郡主道:“待仙师们破阵之时,我等也要助上一臂之力,手里若有什么厉害些的符箓就别吝惜了。”
轩辕通几人纷纷答应。几位学宫道子皆有自知之明,凭他们这点微末法力攻击困阵,连挠痒痒都不算,或许只有攻击性的符箓能起些作用。
这时,又听得外面的徐真人继续说道:“大约不足半个时辰后,七月全部叠轮,便是我等全力破阵的最佳时机。届时,我等兵分两路,请廉开真人带着和鼎境的道友在迷雾中四处游走,牵制幻阵之力。其余道友以霞露仙子等三位为首,按照在下指点的位置全力攻击结界即可。”
“法阵太过繁复玄奥,也只能以蛮力强攻。至于能否成功,全凭运气了。”
“我等谨尊徐兄号令,定当全力以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搏上一搏!”廉开出语铿锵,充满豪气。周围修士亦纷纷表态。
结界内的少年们却听得心中凉凉:这么难吗?我们还出得去吗?
结界外,一道道神识穿透迷雾,勘破虚妄;结界内,一双双眼睛紧盯空中渐渐接近的月轮——两拨“人马”皆蓄势待发,等待着七月重轮的最后一刻……
落月峰顶——
更多道满含庄严、敬畏的目光同样仰视空中……
大祭司立于祭坛中央,神杖指天,形如雕像。神杖所指,是紫月之旁的一颗亮星——大陵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