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于运动,而在方可可,生命在于逃跑。
现在距自己被杀,只剩三个时辰了。
方可可咒骂该死的陆星元,白白占了自己大好辰光。
回到牢中,两个门神看方可可的眼神直如刀剑,大约想在方可可被弄死前先在她身上剜几个窟窿。方可可马上就知道她们为何这种表情了,因为她们立即受到了领导宫令女官的斥责,并且贪赃之物充公,但也不是什么都没落着,落了个与方可可一起坐牢,作为她们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的惩罚。
门神两位大姐与方可可一起,坐在并不宽敞的牢狱里,一时间牢里显得分外热闹。同时,门外换上了两个宫令女官自认为诚实守信清正廉明的好狱卒,让方可可没有机会再行贿赂之事,其实方可可不只没机会,也没了钱。
怕她贿赂什么的,真是高看她了。
不过,在她临刑前给她留下几分人气几分热闹,还算是给了她一点体面。方可可瞧瞧这两位姐姐,她们剜方可可的目光一点都没减少,不过现在剜得累了,正在休息。
方可可问其中一个,“怎么就发现我跑了呢?”
那大姐说:“还不是你的金簪闹的,心里喜欢得睡不踏实。”
方可可立马涨了知识,知道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被方可可锯断的那小窗子没有堵上,少了木栅栏透进了更多的冷风,这冷风在方可可最后的生命里耀武扬威,让她心里更是有些凉,不过,心头那些希望的余温还在,方可可腆然问另个姐姐:“那个,今天是几号?”
那个姐姐想了想,明白了大约方可可问的是什么日子:“今儿四月初五了。”
方可可像个算命的,掐着指头算日子,突然心头狂喜,“那明儿就是四月初六了?”
两个门神各自翻了个白眼,算了许久才算明白这个?
方可可却是欣喜异常,明白了这个日子的好处。也许自己命不该绝。
而自己命到底该不该绝,还要着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陆星元到底是被一盆水喷醒的。
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一睁开俊目看到七八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摸索索,那情景不亚于方可可钻出湖面看到美女出浴。
陆星元低头看到自己胸前半裸,立时双手一合把亵衣裹紧,人也倏然坐起。眸光闪来闪去,凌厉得让眼前几个侍从各自打了几个寒噤,服侍陆星元更衣的手也慢了半拍。
陆星元从床上跃了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闪开闪开,你们是谁?干啥扒我衣裳?”
一个侍卫小心叫道:“陆侍卫,三皇子让我们给您换身干净衣裳,您昨天又上树又下河的,这身着实……”
陆星元一个鹞子翻身跃上了窗子,年画一样贴紧了在窗格上又小心挪了几步,那步子无声无息跟踩在棉花上一般,看得几个侍卫不禁赞叹陆师兄的功夫又大有长进,不觉朝前又跟进几步,几双手不老实地朝陆星元又伸了过来。
“不许动,再动……”
“再动你就要把我的人扔出去不成,陆师兄,几日不见,你怎么换个人一般。”
进来的男子月白锦缎的长袍,月光一般长身伫立,屋子之中立时如浴满室清辉。男子瞧见陆星元正从窗子之上滑下来,又一屁股坐在了尘埃里,刚刚换好的白色亵衣又沾上了尘土,不禁眉头一皱,好看的眸子里泻出几分惋惜与困惑,凑近了,他微微俯下身,“师兄,你莫不是中邪了?”
陆星元坐在了地上,抬起头,打量了男子好久,口中才支吾出:“白……”
“这是三皇子呀,陆侍卫……”跟在男子身后的侍卫莫名进言道。
三皇子白湛将手一挥,侍卫噤了声,愣了半晌的陆星元眼珠却陡然转了起来,叫道:“三黄鸡,不错,不错,来一……不两只,再来二斤好酒!”
白湛皱了皱眉,示意后面的侍卫莫名按陆星元所言去做。
片刻之后,陆星元蹲在椅上大嚼着鸡腿,白湛皱着眉从屋中走了出来。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莫名道:“禀三殿下,是今天后晌,从水中救出一名女官之后,便突然这般模样了。”
白湛摇摇头,“好吧,好生看管他,看来,我只好先入宫了。”
离宫十三年,今朝终于奉旨回宫,三皇子白湛对事先安排进宫明为侍卫实为眼线的师兄陆星元寄予厚望,本想安排他做些紧要之事,却不承想,他一只脚还没踏进宫中,陆星元却已经宛似离魂一般,与他相距已远。
白湛叹了一声。“听说皇后娘娘斋戒闭门五日为黎州受水患的百姓祈福,是不是明日也该出宫了?”
“正是,明日按宫规该觐见皇后娘娘的。”莫名道。
白湛微微一叹,向夜空中遥望,这夜无月,后半夜风却不小,将不远处城楼之上的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这是距彩曜都城洛京不足三里的小村落,他奉旨回京,却在近乡之时却步,在这里停伫一晚,然而有再多的愁思,也羁绊不住前行的脚步,明天,他将正式回归阔别十三载的洛京。十三年前,母妃元妃暴病而亡,十岁的他整日涕泪横流,父皇为免他情思郁结,将之送离京城,交与城外国寺青元寺的国师苦海大师抚育教导,如此只在年节之时回京与父皇小聚,而近日,父皇终于下旨将之调回京城。不管想与不想,有些人生终要面对的东西,终是要拉开帷幕。
白湛的目光向着京城的方向,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黑黢黢的暗夜,他蓦然一笑,“母妃,我回来了,你放心,儿子会查明真相,那些让你早早离开我的人,我都会让他们同样离开。”
身后有动静,有侍卫奔了出来,“三皇子……”
“何事,是不是师兄……”
侍卫面色有些难看,“那个,陆侍卫还要再来一只三黄鸡……还有,名医已经请到。”
“立刻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