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宥鸣再次从安乐岛回来,真正的孑然一身。诺大的江湖,没有了她,曾经的小岛,也被自己一刀割断。暮云,你在哪?
可惜,他等不来,找不到姜暮云,迎接他的,只有一波接着一波的暗杀。
江湖传言,不知宴宥鸣得罪了谁,有人出了高价取他项上人头。有人对那发追杀令的人不屑一顾,更佩服敢接下来此单的江湖门派。
宴宥鸣武功是高深,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般车轮战术。万一谁侥幸取了他的人头,相当于间接的奠定了自家在江湖上的地位,能杀了第武林第一高手,何其荣耀!
是以,有些为了一搏地位的人,也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宴宥鸣,打算捡个漏。
三天之内遭遇六七波杀手,宴宥鸣却始终没露出一点虚弱来。他不想死的时候,没人可以取他性命。暮云下落不明,还不到他以死谢罪的时候。
贺流接到消息后,冷笑道:“告诉那些个不入流的门派,他的命,还轮不到他们来取!”
要报仇,也该是他,是暮云亲自动手,什么时候轮到那些人来捡便宜了!
“是!”
“发生什么事了吗?”姜暮云看着黑衣人退下,抱着一兜东西走了进来。
“没事。”贺流立马换了笑脸上去“怀里是什么?”
姜暮云解开披风,里面是一只白乎乎毛茸茸的雪兔,只是后腿处有些血迹。
“兔子?哪里来的?”贺流戳了一下那小东西。手感还不错。
“不知道。我发现它的时候已经受伤了。”姜暮云小心翼翼的把兔子挖出来,小家伙却像是有灵性一样,扑腾着腿往她怀里钻。
“倒是聪明。”贺流拎着它的耳朵带了起来。小兔子更加着急,不停的扑腾着腿。
“别闹了。得给它包扎一下。”姜暮云重新把兔子搂在怀里。摸了摸它的头。“倒是乖巧。”
难得见姜暮云对某样东西感兴趣,贺流自然是要捧场的。
“恩,我去找些伤药来。不知道对它有没有用。”
一刻钟后,两个人围着一只小雪兔的诡异画面出现在了屋子里。姜暮云将绷带剪成细细的一条,握着小兔子的后腿缠了几圈,固定好。小雪兔很乖巧的抬起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很是亲昵。
“这应该可以了吧。”
“不知道。”贺流老实的摇摇头,他又不是大夫,再者哪怕是大夫,也不一定会治一只兔子的伤。
“大约是可以的。”姜暮云捏着一根菜叶子喂它。“好像挺有精神的。”
“打算养着吗?”贺流问道。
姜暮云戳了戳那兔子耳朵:“算了,随缘吧。”
贺流也不劝她:“等它好了,就放它离开吧。这段时间就让它好好养伤。”
“恩。”
贺流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思一动,忽然道:“若是我帮你报了仇,我的意思是,只是帮你。待事情了结,你可愿随我一起离开?”
“离开?去哪?”姜暮云低头看着小兔子,眉眼未动,却不知心里可否动心。
“南海有一岛屿,名曰忘忧。听闻岛上风景极美。有数不完的鲜花遍地,赏不尽的飞流山川。你,一定会喜欢。”这,原是自己打算一个人独处的地方,可若有她相伴,那里,该是世间最美的地方。
“听起来确实不错。”姜暮云抱起了兔子:“若是一个人呆着或许更好。”
这是,被拒绝了。贺流苦笑,早该想到了。
“你是知道了他的消息吗?”姜暮云回头看着他“还是说,他又回来了?”
贺流无奈的摊手:“没有。但如果你答应我,或许我会打算带着人杀进安乐岛去也未可知。”
“不要胡闹了。”姜暮云皱眉,这些日子听贺流讲了不少关于安乐岛上的事,对他们也算有了一些了解。难怪他会肆无忌惮的动手,原来,有那么大的势力在背后保驾护航。
“别拿着你的身家性命替我做什么。贺流,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在我能还清的范围内,别再为我做什么了。”她现在能用来报答的,除了爹娘留下的宝藏,在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了。贺流想要的,自己给不起。
“若我执意如此呢?”贺流认真的看着她“我不求你报答我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这样的对话,两个人不知说过几回,贺流一直明明白白的说明自己的心意,而她,也在一味的躲避。
姜暮云终究一句话也没说,抱着兔子走了出去。她不知道如何回应,拒绝的话贺流也只当听不懂,那么,他们再交流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宴宥鸣此刻还不知道贺流的打算,此刻正躲在一间破庙里,包扎手臂上的伤口,最近的追杀明显少了许多。也能让自己静下心,好好想想暮云的去处。
他们从前去过的地方,他不介意再走一遍,不管要花费多少时间。
“你居然还活着?看来那些人真的很废物!”贺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破庙里。
“你怎么来了?”宴宥鸣看了他一眼,复又重新低下了头。
“呵,宴少主翻脸不认人的功夫当真让我叹为观止,忘了当初怎么跪在老子脚下求我的吗?”
这样的羞辱对现在的宴宥鸣来说毫无用处,可以说,除了姜暮云外,再没有人能让他的心情有任何起伏了。
“不想再见她了吗?”
贺流轻描淡写一句话,宴宥鸣立马激动了起来,快速的站了起来:“她在哪?”
贺流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那一地的血,笑着说道:“活该!”
宴宥鸣眼神紧紧跟着他的动作:“她在哪?”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总要确定了,你对她而言,是否还具有威胁。”宴宥鸣离开后,贺流一直在反反复复的想着他说过的话,心里也陷入了无边的纠结,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姜暮云,更不知道,该不该再次把她拱手让人。
但是,在决定这个之前,起码要知道事情真相吧。
“她在哪?”宴宥鸣好像只会说这三个字,或者说,只在乎这个问题。
“先回答我的问题,现在,你没有选择的权利。”贺流冷淡回答:“否则,这辈子你休想再见到她。”
宴宥鸣冷静了一下:“我说,你告诉我她在哪!”
“现在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听不懂吗?”
左右权衡了一番,宴宥鸣还是决定抓住眼前的希望,哪怕十分渺茫,甚至是个骗局。
“说吧。”贺流点了一堆火,随手扔了一根柴火进去。等着他开口。
“宴城和燕云儿做的。”宴宥鸣说话简洁明了“宴城冒充了我,做下这一切。我知道后,将他们全杀了,每个参与过的人,全部都死了。”
“那,你师父呢?”贺流沉默了一会,问道。
“他,并不知道他们两个来这的目的。只是自以为是的帮了一个忙。”宴宥鸣语气缓了一下“现在,我已经不是岛上的人了。”
贺流嗤笑一声:“你倒是舍得下。”
宴宥鸣没回答他的话,只问道:“她在哪?”
贺流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宴宥鸣警觉的看着他,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三日之后,给你答复。”贺流说完这句话,见他还是死死的盯着自己,又道:“我现在也知道得到了一些消息。不过,要等我查清楚你说得是否属实,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宴宥鸣握紧了拳头“我不会骗你!”
“很难说。”贺流看着他,眼中依旧有几分冷意“不管那件事是否你刻意为之,她都是因为你,才经历了那场劫难,你,脱不去干系!”
“我知道。”宴宥鸣低下了头。一切皆因他而起。暮云不管怎么怨恨,都是应该的。
“等着吧。”贺流说完,转身离开了这间破庙,留下宴宥鸣一个人,呆呆的坐回了原地。他,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除了在这里等着。
送出了礼物的楚清远在家中辗转反侧了三日都未睡好觉,旻侍郎看着他眼底的乌青,笑道:“何必这么着急,怎么也要等到封王大典结束不是?”
“是,是下官有些急躁了。”楚清远这才反应过来,封王大典没办呢。便是说再多的好话,敬王没见着结果,又怎么会在意呢。
封王大典选在了十月初八这一日,正是个极好的日子,已经嫁做人妻,成为定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莫轻声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
世子爷老实的伺候她穿衣:“清醒一下啊!”
莫轻声打了个哈欠“父亲母亲去不就成了吗?为何还要带上我们?”
世子爷叫了人进来给她上妆:“按礼数总归是要去露个面的,哪怕用不上咱们,皇家的规矩也不可轻视了。”
“成吧。”莫轻声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能早些回来睡觉吗?”
世子爷动作僵了一下:“大约,可以吧。”
反正他是没听说过哪家夫人小姐参加这种典礼到一半旧赶着回家睡觉的。
“那快点吧。”莫轻声催促“我困着呢。”
成吧成吧,世子爷彻底没了脾气,这个妻子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的,除了哄着还有什么法子呢?谁叫这是自己亲自请回来的活祖宗呢?
身为当今皇上成年的皇子中头一个封王的,敬王一时风光无限,不仅整个大典办得热热闹闹的,一切所用物品皆为精品,皇上还凑趣,将一块龙纹玉佩给了他。
底下的大臣瞬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是帝王随身之物,代表了帝王的身份,如今就这么赏赐给了敬王,那他们,是不是可以开始站队了?不,不用,直接站到敬王那一头就是了。余下的两个,完全没有任何威胁啊!
皇后看着头戴紫金冠,威风无比的儿子,心中自然是满满的自豪,当今,还有谁能与他儿子比肩,今日虽然只是封了王爷,明日,便是封太子的好日子!这天下,只能是她儿子的!谁也别想抢走!
顺嫔在下首的位置看着高位的三个人。两个迟迟老矣,不足为患。皇儿,迟早会回到自己身边的。而太后的宝座,除了她,再别想有第二个人。从前,她或许不是那么在乎,可经历了一番生死之后,有些事,必须斤斤计较。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满心算计,却唯独莫轻声一人,借着宽大的袖袍打了个呵欠,好困,可以回去吗?她比较想睡觉啊!
楚清远自然没这个资格出席封王大典,不过,等到结束后没几日,还是有幸得到了敬王的召见。
机会来了。楚清远怎么能不好好把握,提前一日沐浴茹素,临行前,又特意熏了香料在衣服上,收拾整齐,内心演练了无数遍,才登上了去王府的马车。
与此同时,饱受压迫的百姓终于忍不住了。聊城几乎快成了鬼城了,街道两边抱着取暖的百姓越发少了。每日都有尸体死在街边,路上,山上。刚开始,官府的人还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收拾扔到荒郊野外去,可随着这段时间天气越发寒冷,他们也不乐意出门了。想着横竖是冬日,尸体放上几天也不会发臭,也就听之任之了。
短短几日时间,街道上,城门口,就堆满了尸体,个个脸色乌青,有的被冻得硬邦邦的躺在路中间,怀里还抱着不足月的婴儿。
尸横遍野四个字用在此处在合适不过了。
看着同乡亲人的尸体,百姓们心中的怒火一再压抑,却不敢反抗。直到那一日,日头最烈的时候,聊城内的积雪终于化了一些,他们身上也有了几分力气,打算去把亲人的尸体收敛。找个地方安置。
忽然,自城门口一辆马车疾驶而来,仿佛看不见街上的百姓和地上的尸体,马夫挥舞着鞭子呼啸而过,尸体被碾碎的一瞬间,离得近的人听见了马车里女子的娇笑声和男子醉醺醺的调笑。
马车,消失在了转角处,只留下和雪,泥土,混合成肉泥的尸体。黏糊糊的粘在地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聊城的叛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