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已经是月上三更,贺流揉了揉眼睛,掀开了纱幔,让月光透进来。
姜暮云依旧睡得香甜,只是眉头似乎一直紧皱着,眉间已经有了散不开的纹路。贺流伸手想替她抚平,却见她不安的转了一下身子,正好面对着贺流的胸膛。有些依赖一样往他那里靠了靠。
虽然可能只是因为夜起天凉,贺流身上格外炽热,但只这样,已经让贺流很满意了。
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凉了,她也累了。那就,继续睡吧。
贺流不客气的将人搂在怀里,安稳的再次睡了过去。
大约这次,能安心的做个好梦吧。
“师傅以为,这样,能困我多久?”宴宥鸣手脚都被寒铁链子束缚在墙上,只留了一些活动空间给他吃饭。
五道脾气似乎好了不少,叹了口气:“你先在这冷静一下。那边,为师会让平秋去打探消息。”
“不许去!”宴宥鸣挣扎了一下,拽的寒铁链子狠狠响了一声。
“你冷静一点!”五道生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为师只是叫平秋派人接她过来,看看能不能解了千机断的毒性!也算是,对她的一些补偿了!”
“不需要!”宴宥鸣狠厉的看着他:“不许碰她!”
五道皱起了眉头:“宥鸣,如今连为师的话你都信不过了吗?”
“千机断!千机断!”宴宥鸣咬牙切齿,瞪着他:“若此毒可解!当年为何不带母妃出来!恩?”
“你!”五道一句话被噎住,显然是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事。
“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宴宥鸣眼中的狠厉不减反增:“不妨先告诉我,母妃当年究竟为谁而死?”
五道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来。沉默了良久,终究是慢慢的走了出去。留下宴宥鸣一个人,徒劳的呆在屋子里,扯着坚不可摧的寒铁链子。
门外,宴平秋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出来,忙走过来:“师傅,花海去过了,只找到半截断剑,上面隐隐有鲜血残留,应当是姜姑娘留下的。”
“人呢?”
宴平秋摇了摇头:“没找到,江湖上也有不少门派再找,可惜,均是一无所获。”
“千机阁呢?”五道看着他:“去找千机阁阁主问问。”
“师傅认识他?”宴平秋有些好奇,在看到师傅的眼神后,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弟子知道了。这就派人去问。”
虽然不知道师傅何时认识的千机阁的,可明显师傅不愿意告诉自己。自己又何必讨嫌呢。还是多做事少问的好。
五道一个人回了自己房间,眼神有几分不对劲,倚着桌子站着,瞧着墙上的一幅画像出神。微微有些泛黄的画卷上,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迎风而立,万千花叶,却不敌她一人出众。尤其那眉眼之间,无限风情,仿佛要透过纸张。惹人心动。
“他,越来越像你了。”
数十年前,前朝尚存,最后一代皇帝燕傲,不爱江山独爱美人诗词,从登基之日起,后宫美人便没断过,底下大臣为讨好献媚,四处搜寻美女送入宫中,以博取帝王欢心。
夏悠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送进宫的。
做为名满江南的美人,觊觎夏悠儿的人自然不少,不过夏家在江南也算是有财有势,哪怕在对这位美人垂涎三尺,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得罪得起夏家不。
夏家也是心疼姑娘的,夏老爷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得了不少儿女,可要说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嫡长女,先不说她懂事孝顺,再者就是,夏老爷最是尊敬嫡妻,也最讲规矩,别看宅子里人不少,真正拿了当家人的也就是妻女了,哪怕没个嫡子,也从没嫌弃过。
因为夏老爷的想法,宅子里不管谁得宠,谁得了儿子,对于大夫人始终都是恭恭敬敬的。更不要提这个被全家人搁手上的明珠一般的大小姐了。
得了个这么漂亮女儿,夏老爷也没想着拿女儿换前程,只想着让女儿嫁个喜欢的人家,平稳度日也就是了,可惜,老百姓哪里斗得过当官的。
从新皇登基,这江南这边的官员瞧着各位同僚靠着进献美女一个个升官发财,心中难免嫉妒。不知是谁,就想到了这夏家大小姐。几个人一合计,直接派人把夏家大小姐强行带走了,在一句话放给了夏老爷,若是不从,判你个通敌叛国,全家抄斩!
夏老爷气得不轻,可明晃晃的刀子可不是开玩笑的,夏悠儿何其孝顺,怎么舍得父母为她一人陪了性命,当即跪下来叩了三个响头,言道父母好生保重身体,不必替自己担心。然后,收拾了东西让他们带着入京去了。
夏家一时上下萎靡不振,夏老爷更是病了几个月,才堪堪缓了过来。
既然被誉为江南第一美女,夏悠儿的长相不可谓不惊艳,什么也不做,就往燕傲面前一站,眼神一瞥,燕傲就被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高兴之余,赏了江南官员黄金千两,封官赏地,好不大方。
至于夏悠儿,燕傲更是大方,入宫第一日就直接封了妃,单赐了宫殿给她一人独居,这等恩宠,可是谁也没享受过的。
初入宫一个月,夏悠儿独占帝王恩宠,除了她,燕傲愣是没去过别人殿里。这下,其他妃子可不干了,大家都是当地一等一的美人,都是被捧着入的宫,进来受的待遇也都差不多,怎么偏你特殊呢?
于是看不下去的几位妃子领着一群贵人去找了太后,哭着说宫里新来个狐狸精,迷得皇上五迷三道的,连早朝也不去了,看得她们心中实在焦急。求太后主持公道。
她们哭的倒是情真意切,可太后也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这不过是后宫女人争风吃醋的事,可太后到底要为着皇上的名声考虑,当天就传了燕傲过来,好生说了一番,才叫他离开,别看燕傲是黑着脸走的,可到底是起了效果。
从那日后,三五不时的,也去别人宫里呆会,也算是做到雨露均沾了。可那段时间,燕傲的脾气实在不算好,好几个伺候的美人因为一点小事惹怒了他,直接就给杖毙了。
或许燕傲只是想出口气,但他却没顾虑道,被打死的美人里,不乏有家人朝中为官的,他是出了气了,可人家家里能愿意吗?长久以往,有不少大臣就对他有意见了,不过一直憋在心里,没敢吭声罢了。
燕傲依旧沉迷后宫,沉迷于夏悠儿,也懒得去管他们的意见,见天的给夏悠儿寻罗好东西,今日给个鲛人泪,明日送个夜明珠,巴不得把皇宫里好的全给了她。就是为能讨她多笑几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哪怕夏悠儿没有那些个争宠夺利的心思,也从没提过让燕傲给家人封赏,可在后宫众人眼里,她就是碍事了,挡路了。
瞧着她,就是怎么都看不顺眼了。
一个两个的瞧着她不好也就算了,偏偏,全后宫但凡得过恩宠的,都瞧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逮着机会就要嘲讽她几句,夏悠儿一贯是个不爱与人纠缠的性子,听她们冷嘲热讽几句,也不回嘴,也不与燕傲说,自己忍下也就是了。
她自以为这般能息事宁人,却不知在别人眼里,她就是胆小怕事,受了欺负也不敢告状,于是,其他人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有几个位分高的,趁着皇上不在她歇着,说罚跪就罚跪,说掌嘴就掌嘴,过后,再派人送上好的药过去,哪怕是燕傲有时间过来瞧她了,也看不出什么。
夏悠儿,并非一点脾气没有,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帝王是个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于燕傲而言,她们这些妃子,位分高低,得不得宠,都不过是个玩意,平时捧在手里哄着玩玩也就是了,真要闹起来,左不过哄上两句,骂上两句,不痛不痒的就过去了。哪里会真心去护着你。
但,帝王无心,那些人为难自己的心可是真真的。夏悠儿一边要应付着帝王,一边要忍受别人的欺负了,久而久之,心中便有了心病,身子也开始三五不时的闹起病症来。慢慢的,燕傲也不大爱来她这了。
他养着美人是用来让自己开心的,回回来都见着一个病秧子,心中如何高兴的起来。燕傲才不会委屈自己呢。没了这个,后宫还多着呢,去谁那不一样啊。
夏悠儿就是在这个时候,遇上了五道。当然,这时候五道还不叫这个名字,乃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为帝王保卫家国,立下汗马功劳,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是不可动摇的。就连太后,都对他赞赏不已。
可这位大将军最是刚正不阿,如何瞧得上帝王的所作所为,几次上折子忠言相劝,都不管用,反而惹得帝王烦心,对他渐渐疏远了。
倒是太后,知道离不开他,常常找了他入宫,说说话,顺便看看能不能给他指门亲事,而没到这时候,太后也很后悔,自己为何没个公主,若是有个女儿嫁给他,今后,还怕他不忠心为国不成?
可太后万万没想到,几次下来,这位大将军,竟是暗中看上了夏悠儿,太后的儿媳妇。
当然,他还没傻到直接说出去,不过是暗生情愫,几次对她出手相助罢了。
夏悠儿在深宫之中。渐渐没了帝王宠爱,又时常被人刁难,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身旁又没亲人相伴,对于大将军三五不时的暗中相助,心中自然是感怀万分,可她自幼学习妇道,最是守规矩不过,从不敢做什么逾矩的事。
大将军,对她更是欣赏了,心中渐渐的,就装不下其他人了。
他们两个本是清清白白,可架不住有心人挑拨啊。
到了前朝后期,燕傲行事越发荒淫无度,百姓民不聊生,官员更是对他痛恨不已,心中渐渐的生了反意,可,大将军还在朝中镇守,哪个不要命的敢和他硬挑去。
几位官员暗中一商量,觉得若想成事,首先要除掉的就是这个大将军,不然,他们决计是没有半分可能的。
定好了主意,几家人也就轮番派了高手出去盯着他,想着能抓住一些把柄,或是暗中陷害。谁知,恰巧就被他们发现了大将军与宫里的夏妃暗中往来的事,虽说没捉奸在床,但这个就够了。
于是几个人一商量,派出了最受皇帝信任的臣子暗中上书,提醒皇帝,大将军似乎暗中与后宫往来,其余人,则负责在外面散播流言蜚语,污蔑他们。
燕傲本就是个多疑的性子,得了臣子的提醒,瞧着后宫里的妃子便觉得哪个都不安分,后来又听了流言蜚语,去了夏悠儿宫中略坐了坐,瞧着她做什么都像是心虚的模样,当下也就不管不顾,直接让人拉着夏悠儿下了大狱,随即派人去捉拿大将军。
大将军本好好在家中坐着,冷不丁被帝王亲兵拿下,卸了刀甲,也不敢去反抗帝王,老实的被下了天牢之后,才喊着要见皇上,可惜,皇上哪里肯见他,如今太后已经没了,谁还制约得了他。
大将军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呆在天牢里,临到处斩时,才从狱卒口中得知自己因何被下了大狱。当即大怒!想他年少从军,刀山火海下了几回也不曾后悔半分,如今,为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个昏君竟要斩杀自己,还有那个无辜的女子。
大将军一怒之下,再不管那君臣礼仪,杀了狱卒,抢了刀剑,破大牢,救美人,夺了快马,带着夏悠儿一路出了京城。再没回来过。
大将军被逼反后不久,燕傲也被他曾经最信任的大臣逼至了宫门前,看着四处逃窜的嫔妃和火光四起的京城,燕傲狂笑三声,转身回了内殿,点燃了火烛。自焚于殿中。也就此终结了前朝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