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空灵无声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开始吧。”
古川深吸一口气，追溯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眼前的画面接连闪现。
另一个“他”周身黑雾燃烧，眼神凌冽，气势浩荡，在黑夜中踏步前行。
两个时空的赵统领高举大日，同时升空。
缠身的锁链，腾飞的巨龙，猥琐的公鸡，再向前追溯到方家围墙外，排队施舍米粥的队伍……
“这里也就是故事的最开始…”古川双眼紧闭，似乎是在追忆什么。
方空灵轻移莲步，步履生华，在闪着光泽的石板上留下道道波纹。
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流逝，只剩下这两个人沉默不语的人。
“白天的我……”古川开口便是他最大的秘密，也近乎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那就是白天的他不等于真正的他！两者甚至是互不相干的存在。
正是由于这一点，他才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方镇。
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排队要粥，遇上乔装打扮的方空灵，撞上方家主，于是有了后来的连锁反应。
“……并不一样！”古川停顿了一下，费了巨大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吐露出来。
方空灵眉头顿时一皱，琢磨着这两句割接的话之间的联系，完整的应该是“白天的我和晚上的我，并不一样！”。
白天和晚上恰好形成比对，在逻辑上能够自洽。
在注意到古川话语中断之后，她意识到，古川说的应该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这值得她十二分注意。
女子悄然背过手去，手中莹莹蓝光浮现，在她点缀着繁星的衣裙上留下一片深邃的光影。
在她掌心，一块小巧精致的玉简上下浮动着，里面显示出两道人影对立，表情各异。
她有预感，这场对话并不简单，也许其中会有她没有想到的地方。
所以她在开始的时候，就准备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也为了给方空灵留下消化信息的时间，说完这一句之后，古川陷入了沉默，幽阵中再度安静下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古川是十分犹豫的，攥起的拳头几次松开，他并不清楚这么说会招来什么。
但他很清楚，就算是他什么也不说不做，他所在的处境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他要紧握自己的命，哪怕根本握不住！古川眼神骤然凶狠。
在没有开口之前，他还想过改编一下自己的故事，但后来一想，根本没有必要！
只要他开口，必然会振动命运的丝线，惊动潜藏海底的巨兽。
这个时候，哪怕水面风平浪静，底下的暗流也许已经改变方向。
说真话也好，说假话也罢，都会被觉察到，进而引发连锁反应。
如果是这样，那还拐什么弯，抹什么角，直接开干吧！
“我的背后是悬崖，前方是迷雾，而我要做的就是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
听着古川平凡的语气，方空灵大概了解了他的处境，应该是被某些强大的东西纠缠上了，让他恐惧，让他无力，最后变成这个样子。
这种事历史上并非没有，而且还不止一两例，缠上某一个人的可能是邪神，也有可能是圣者。
碰到前者的多半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所以留名的大多为后者。
但这一切都还不确定，他是因为什么而被邪神接触也不明了，毕竟古川给出的信息实在太少了。
方空灵转念一想，真的只是邪神吗？邪神会有如此大的威能吗？
“回归原题吧。
我再次提醒你一下，根据我的推测。
你听完我说的话，也许你我的命运就被捆绑在了一起。你确定吗？”
古川睁开眼，凝重的眼神看着容貌模糊的方空灵，再次对她进行善意的提醒，希望能够引起她的重视。
这个女子虽然是公鸡送来的，为他指引前方的路。
虽然公鸡也是巨头，敌我莫辨，但到现在为止，它还没有真正对他出手。
况且方空灵并没有伤害过他，反而和他有着类似的命运，所以古川并不想将她拖入黑暗的深渊。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是故弄玄虚，有意诱导你。”
隐约中古川好像听到了一声轻笑，不含嘲讽，但意味莫名，似乎对于他说的话并不奇怪。
“一般面对这种诡异的事，我都会慎之又慎。
但这一次你不用考虑太多，路是我自己选的。”自古川苏醒以后，方空灵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古川心中一动，但却轻松起来，同时对眼前的女子也多了几分佩服，不愧是巨头看中的人！
随之，他心中也有了一些担忧，方空灵的一举一动都在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前进，那就是留在他身边。
哪怕之前她有过异样，但随之又好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
“那好吧。我继续。”古川思索之后，没有得出答案。
但他觉得，方空灵有资格知道他的事，在不危及她的情况下。
“你我第一次见面，引起你注意的可能并不是我，白天身体并不归我控制。”
方空灵眼神一动，迅速分析他这句话的含义。
白天的那个人不是他，但看他说话的样子，那个人似乎也不是邪神之类的东西，看来这一切还有待考究。
不过白天的古川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个时候，方空灵心底一颤，突然意识问题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点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居然回想不起当时的情景了！
“等一下！”方空灵突然发声，伸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她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
不会这么快吧！古川惊愕。
要是真有这么厉害，以后再碰到应付不了的角色，直接给他们来个故事，让上面的巨头搞死他们好了！古川突然有些跳脱了。
方空灵对于他的戒备，从他苏醒之后就一直没有松懈。
而对于这一点，古川既感到心酸，同时也感到无奈，好不容易有一个“馍”，结果一通折腾之后，变质了！
但他对于这些丝毫不感到奇怪，公鸡借他的口已经说了，无形中的巨网已经织成，每弹动一根蛛丝，影响都会传到整张蛛网上。
而他，在雪龙和公鸡的支持下，弹动了乌金锁链的蛛丝。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所以对于这一切，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但他还是不想放弃，也许还有救不是吗？
更重要的一点是，方空灵某种程度上是天选之人，比他这个巨头想弄死的强太多了，或许情况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点事情来。”方空灵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已经恢复了。
但古川的腰杆还是不自觉的挺直，眼神也锐利起来。
方空灵这一细微的变化，让他认识到不仅我自己身上的事超乎想象，就连和我有关的人也会遭遇厄难？
“就算你不死，你身边的人也会去死。”
公鸡阴森的声音像是穿透时空，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直入古川的耳朵，似乎是警告，又好像是预言。
古川的心跳声骤停，奔腾的血液中像是注入一条冰川，寒意彻骨，灵魂的上空雾白色的寒气在蒸腾……
“放心，没那么严重，只是有些事超出了我的想象罢了。”方空灵安慰道。
也就是在古川躁动那一刻，她意识到，眼前的人和她一样，都是受害者，命运也许真的要把他们绑在一起。
古川沉默了，一颗心在不断的下沉，明明一天前这一切都还正常，怎么一切突然都变了呢！
明明还只是开局，怎么就变的如此诡异不可解呢？
巨头林立，另一时空浮现，蛛网织成，似乎每一事件都不按照它该有的顺序出现。
真的像公鸡所说，故事还没开始，便要迎来结局了吗？古川脸上浮现无力的神情。
似乎是为共同的命运所触动，也好像是从古川的身上，看到了原来的自己。
方空灵平淡而又清澈的目光变的柔和起来，其中也多了几分善意。
“这世界上有一类人，生来不自由！
以各种形式，各种理由被囚禁在牢笼之中，而活下来的，将涅槃重生，威慑诸天万界！”
“古之纪王，今之圣者，都哭过，也跪过。
他们的人生是一部传奇，但却不是一本小说，更多的是血与泪，悲与痛，而不是欢与笑，荣与耀。”
“你不是第一个经历这种事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的奇遇并不值得称道，你的悲恸也不值得流泪，高峰之上还有绝巅，深渊之下还有低谷。
王之一途，没有尽头！”
“新的王借风起，旧的王跌下位。前进者，永不淘汰！”
方空灵突然出声，清泉般的声音流淌在幽阵中，光随之而来，点亮了古川灰暗的心。
“新的王迎风起，旧的王跌下位！”古川念叨着，莫名的笑出了声，他问道：“这是什么？”
“是借！”方空灵纠正道，“与虎谋皮，委与蛇屈，这种事谁都会经历过。
诸王并不是这个时代天生的主宰，都是在历经血与火的洗礼，刀与剑的锤炼之后。
方头戴冠冕，身披龙袍，走向时代的中心。”
“在此之前，他们和你我一样卑微，都是垂死挣扎的蝼蚁，不过是肥了点。
凡言我为王，我为皇的，大多笑不到最后。”
“他们哪些惊人的语录，英雄的姿态，大多是失败者为了满足自己的想象，杜撰上去的。
娱乐尚可，不可当真！”
古川有些吃惊的看着方空灵，眼中满是疑惑，不是应该他说方空灵听吗？怎么完全反过来了？
方空灵收起了手中的灵玉，停止了记录，面带微笑款款走来。
“之前的约定还算数吗？”
“当然！”
果然！相似的，相像的人永远不缺，只是看你能否找得到了，古川伸出手想道。
“那段话是谁说的？”古川问道。
“那是以前的我模仿古代纪王天启说的，为了安慰自己，以免像你一样。”
方空灵冲古川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戏谑的神情。
古川听后老脸一红，回想起来自己刚刚的表现，确实不堪。
但每一个菜鸟像他一样经历了那些事，表现恐怕都不会太好。
在黑雾中险些被弄死，在另一时空险些被吓死，回到这里发现一切都变了模样，虽然表面如旧。
沉重的压力，险些将这个修道不到一天的人给压垮，听了方空灵的话，他心里好受多了。
说不定那些锁链，那只公鸡，曾经也跪在某一生灵面前。
从他所经历的一切来看，想要一路无敌，横推一切，也只能想想了。
也许有一天，他成为了至高生灵，为他编撰史诗的人会将他曾经想象过的事，变成现实，在人群中口耳相传。
“呼——”
故事没讲完，但问题解决了，还找到了一个有着和自己类似经历的人，似乎也不错。
古川精神一下松懈起来，“啪嗒”一声摔倒在地，呈“太”字状。
望着黯淡的幽阵，古川内心疲惫不已，感叹到：“修道？这tm是人干的事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