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伸出干枯的手指，扯了扯宽大的帽檐，将那张满是阴险笑容的脸遮挡起来。
他对着偏过头对身后的年轻人说道：“你我虽然有矛盾，但还是有共同的利益的，完不成任务，脑袋可就保不住喽！想想看，那时候你还逃得掉吗？”
方田毫不畏惧的反击道：“你逃的掉吗？”
老头压低嗓音笑了笑，道：“跑不掉，都跑不掉！但你我都不想死不是吗？不然你不早就和我同归于尽了，又怎么会跟我死耗。”
方田并没有反驳，虽然很多人说活着比死更难受，但他们还是活着，这说明相比之下，死亡还是更可怕的。
这对他而言也是一样，他厌倦生，但并不想死，浑浑噩噩的活着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刚才你也看到了，那轮黑色的大日无限接近临界点，你我若是对上，怕不好受。”
“你的天子令呢？杀一个聚灵五镜的垃圾就那么难？”年轻人僵硬的嘴角扯出一道弧线，阴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着低头的老头。
“我若是能够掌控此等神兵利器，又有如此地利优势，别说区区聚灵境，就是化龙镜的有能够奈我何？可惜啊！”
老头说完一声长叹，随后他又接着说道：“所以我想的是，你我也许可以联手。”
方田笑而不语，对于老头的话不为所动。
敌人未必能够杀死他，但是一旦让这个老家伙回过神，他绝对连骨髓都会被对方吸食掉，对他而言，这个老家伙才是最大的威胁。
现在两人之所以还没彻底翻脸，仅仅是因为前方一片未知，两人的实力有限，如果不想死，只能联手。
当然，更大的压力则是来自幽门，那可是昔日掀起仙宗大战，对抗仙盟，纵横古陆的恐怖怪物。
此次的任务非同寻常，甚至可以说诡异可怕，到现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方田不过是幽门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卒子，结果在一个雷电交加，暴雨倾盆的夜晚迎来了鬼神般的天子使者。
被迫接受前往禁区方镇这一任务，而且同行的人竟然携带天子凭证——天子令！
天子是两万年前的传奇生灵，一夜而生，一夜而逝，除了极少数生灵，没有人见过他。
他宣扬“万灵复苏，人皆为仙”的理念，掀起了浩浩荡荡的仙宗战争，仙盟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仙盟在仙宗大战胜利后，建立数以万计的镇魔崖，将或实或虚的天子行迹全部镇压，并血腥屠杀附近生灵。
但在幽门看来，他却是新时代的开辟者，命运的掌控人。
他的法，他的道，他的术让凡人有了进入仙道希望，让至高者看到一条新的路。
他的忠诚追随者，被称为初代王的至尊生灵，共同构建幽门，掀起浩荡的千年战争。
虽然天子从未参与幽门的建立，但他的理念却渗入幽门的方方面面，被尊为最高统治者。
而天子令，作为幽门最高的手令，凡是幽门子弟，见到天子令无条件服从。
这意味他们这两个最底层的爬虫，可以爬到巨龙的头顶，号令巨龙级人物腾飞向九天！
就在这震撼中，他见到其余两人，随后便被传送在这个透露着诡异的地方，去完成天子的任务。
天子布置的任务一旦完不成，造成的所有后果，都将有他们两人承担。
这两个在见识过幽门恐怖的蝼蚁，自然知晓其后果是什么，所以哪怕两人间的分歧再大，也要克制克制再克制！
只要他们还想继续活！
“怎么个联手法？”方田问道。
“你需配合我！”老头语气坚定的说道。
“作为交换，我不再使用天子令，不在发动魂改，并且为你寻找破除魂改之法，简而言之你安全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方田啧了啧嘴，道：“是天子令对于那里的人不管用了吧，至于破解魂改之法，你是在逗我笑吗？就凭你？”
方田不放过任何打击老头的机会，直接拆穿了老头的遮羞布。
在不久前的一战中，方镇最顶层的战力已经被屠戮殆尽，剩下的人不足为患，真正的敌人是外面进来的那些。
而那些人一般都是青霄阁，庸门，天教或是神道宗的人，他们与幽门对战超过万年，对于双方都是知根知底。
天子令早就印在了他们灵魂深处，一旦露出，必被认出。
那时候持令者在古陆上再难活下去，所以没有十足把握，老头是绝对不敢用的。
天子令对于方镇之内的人有着绝对的压制，对于仙宗的人效用并不大，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让这场谈判诞生。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老头决定服软，率先低头开口。
“虽然我解决不了魂改，至少可以用这枚天子令帮你寻找一下相关信息，这比你以幽门外门弟子身份寻找强多了！况且…”老头停了停，道：“你也未必是真的被魂改了！”
确实，在他们下层人的认知中，手握天子令的老头相当于天子再现。
他拥有调动幽门绝大部分资源的权力，如果要寻找什么，确实要比他方便太多。
方田略作思考后，道：“我对魂改没有任何兴趣，我要幽门秘法以及相关秘史！尤其是关于钢铁王城的！”
“可以！你有利益诉求就好，我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你！”虚伪的微笑浮现在老头脸上，老头伸出干瘪的枯爪以示友好。
方田身形在老头旁边闪过，对于老头的示好视若不见，径直走向死寂的方镇。
对于年轻人的蔑视，老头脸色不变，一如往常。
像他这种卑微到尘土里的人，在这个弱肉强食物世界里，尊严早就被踏碎，和泥土混在一起，分辨不清。
况且更屈辱的事他都遭遇过，这又算得了什么，老头自顾自的收回了手。
方田已经走到他的前面，以示诚意，至少短期内不会再对他出手，这也算是成功。
老头挥挥手，一直待在他身后的魂奴退向后方，最终消散在黑雾飘散的午夜中。
方田在前方有意的和他保持着距离，以恒定的速度前进，这只三人的小队一分为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逐渐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天上黑云滚滚而动，地平线附近的方镇如同沉眠的古兽，在经历一白一黑两轮大日之后，睡的更沉了，像是永远也不想醒来一般。
在这万物寂静的黑夜里，方家偏僻的一角中，黑雾再度扩散开来，如狼烟般升向天空。
“你的实力尚可，但战斗经验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短暂的实力测试之后，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
周身群星飞舞的方空灵立于古树树梢，脚尖轻点黑叶，身姿飘渺，气质出尘，如遗世谪仙。
古川听后，无声的点了点，他现在的实力就像是建在沼泽上的房屋，根基不稳，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只是受限于自己的所接触的世界，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办法。
在此之前，他和古陆上的任何一条咸鱼没什么两样，突然来到修道这个浩大的世界，他也是手足无措。
对此，方空灵采取的办法是实战！经验没有多少，却可以战胜赵统领，这说明他的战斗天赋很不错，这方面值得注意。
方空灵预感未来有变，同时也决定送一份初次见面的礼物，于是便有了这场交流试探的战斗。
这一点古川早就感知到了，在赵统领派遣出黑衣人的时候，他已经预感到方镇的风变了向，很快就会有一场席卷方镇的风暴。
无论仙凡，都要在这场风暴中死去，为了增加自保之力，古川也没有拒绝，有实力总归是好事。
于是便有古川身旁黑雾冲天，方空灵立于树梢，飘然出世的一幕。
“很快方镇就要大变，我先传授你幽门入门功法，《幽龙录》中收录的妖斩，天刀和刀域。你仔细观看。”方空灵说罢，玉手一挥，周围的星光化作一条条凝实的紫线。
以方空灵为中心，一片紫光莹莹的光幕出现，隔绝了周围的一切，房屋、老树、围墙……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一个崭新而又空旷的空间正式形成。
“外面不适合对战，这里是幽阵内部，一个独立成形的空间，在这里修炼再合适不过了。”空旷的幽阵回荡着方空灵的声音。
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古川看着周围震撼人心的景物，沉浸在震撼当中，这就是力量吗？
一个个灿若星辰般符文镌刻在虚空中，闪烁着瑰丽而又璀璨的光华，如亘古长存的古星，无数古文化作奔腾的江河萦绕在幽暗的空间，照亮这广阔的天地。
文字有所区分，最顶层的是金光灿灿的立体古文，方方正正，光华神圣却不耀眼，气势内敛而又自带磅礴之势，犹如波浪微微起伏的汪洋。
古川移动脚步，尝试不同角度观看，果然，呈现的图案完全不一样！立体文字又变的锐利刺目，锋芒十足。
虽然那几个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但并不妨碍他去推测，立体文字居于最好果然是有原因的。
再向下是各种仙兽的图腾形象，有仰天嘶鸣的甲兽，有翅翎燃烧的天鸟，还有盘曲的毒蟒，利爪黑亮，锋芒逼人的鹏鸟……
那些图腾或微亮，或是闪烁，或是黯淡无光，无一例外，都是处于沉眠当中。
再向下密密麻麻如蝌蚪般的文字，夹杂着粗糙的，形若骨裂一般的祭祀文字，最底层是包罗万象，构造奇异的莫名文字。
脚踏泛着金属色泽的黑石，眺望着震撼人心的天幕，在这片天地中，人渺小似微尘。
虽然没有见过，也才刚刚听过“幽门”之名，但古川心中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巨无霸的底蕴。
难怪是曾经欲统一古陆的仙宗，就这冰山一角，就足以让大多数仙宗为之仰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