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祁晔的乌篷船如一苇芦叶在波纹渺渺的湖面越飘越远,带着袅袅萧声消散于水天相接的尽头。
容清浅拖着纸伞,踱着步子往回走,伞尖划过洒满落日斜晖的青石,发出呲呲的摩擦声。
渐行渐远,各有天地,本是殊途,却错然一眼,不知渺渺尘埃该归于何处。
还未到宴席就远远瞧见荷风殿外的宾客尽数散尽,除去站在廊下等着她的赵祁暄,就只有几个垂鬟宫婢跪坐在地上收拾青铜案上的碟碗。
雨已停,日已暮,脉脉斜阳洒上长阶,几滴残雨从檐脊上滚落,滴答滴答的落在青石板上。
“阿暄!”容清浅走到赵祁暄身前笑着问,“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啊?”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父皇的御辇也才刚走。”赵祁暄抬手擦了擦容清浅湿漉漉的额头说,“你一个人去哪儿了?淋成这样也不知道避避雨。”
“就沿着荷风湖走了走。”容清浅惭愧的低下头,由着赵祁暄解下自己的披风罩在她身上,然后低声说,“先去换身衣服吧,我们今夜在这儿歇一宿,明日在回去。”
容清浅点点头说,“你们是什么时候散的?三殿下来过了吗?”
“祁晔没来,不过已经派了个侍卫来回禀父皇,说自己已经回了清黎观,叫我们不必等他。”赵祁暄回答,“这儿又刚好下了雨,所有父皇就命人撤了筵席。”
容清浅点点头,自顾自的用赵祁暄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自己额头和衣袖上的雨水,与赵祁暄并着肩往宫苑深处走去,又故意问道,“我听说陛下已经命工部在临城给三殿下督建了新府邸,他为何还要去清黎观啊?”
“或许是嫌城里太喧闹了吧。”赵祁暄低声说,“祁晔大概更喜欢幽静些的地方。”
“可他毕竟是个皇子啊,整日待在道观里多不合适!”容清浅嘟着嘴说
“祁晔本就不是自愿回来的,若不是父皇一连往淮南传了数封金令,又怎么能把他诏回来。”赵祁暄停下脚步揉了揉容清浅的头发,“今日怎么这么关心祁晔的事?”
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已走到往年在叠梧宫避暑时容清浅的住处玉壶馆,门口只站了个洒扫的侍女,容清浅快走几步,轻巧的跳过门槛对身后的赵祁暄说,“我从前也关心啊!”
赵祁暄跟过去,拉着他的衣袖说,“我知道你从未见过祁晔,难免对他会有些好奇,但祁晔和我们不一样,你莫要去招惹他。”
“啊?”赵祁暄的话模棱两可,让人听的不知所以
“咱们就还像他未回来时那样可好?”赵祁暄说
“若是不好呢?”容清浅笑着说,“方才我出来时已经见过三殿下了……而且……我还打算和他不死不休!”
她倒着往屋里走,然后笑盈盈的对赵祁暄说,“阿暄,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咱们就回临城好不好,我今夜不想待在叠梧宫。”
不等他追上来容清浅便跑到屋里拴上门,只听见赵祁暄在外面愤懑不平地问她,“你为何要与他不死不休?”
叠梧宫依山而建,荷风殿面靠荷风湖,而荷风殿后这一院小小的玉壶馆更是建在高处,精致小巧。
衣柜嵌在山石里,柜子上上好的桃花心木,柜面上雕刻了栩栩如生的蝶鸟图,衣衫都是她平日里穿的制式,熏了衣香,穿在身上带着淡淡的落樱味。
夜里风凉,她特意挑了件烟青色的双面罗的襦裙,卸去多余的钗环,只拿碧色玉簪束发,而后带了件斗篷,抱着赵祁暄的衣服和赵祁晔给她的伞推门而出。
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被赵祁暄握着手腕拦在门口,“这是要干嘛?”容清浅贴在门框上茫茫然的说
“那个不死不休,你还没有说清楚。”
容清浅少见赵祁暄这般执拗失态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了,“我方才不过就是开了个玩笑,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去和一个皇子不死不休啊,不过就是有一点点喜欢他而已。”
容清浅把伞靠在墙角上,踮着脚尖给赵祁暄系好披风,柔声细语的安慰道,“暄哥哥,我有分寸的。”
赵祁暄不由自主伸出手想握住容清浅的手腕,只是那人灵巧的一避,悠悠然的往台阶下走去。
“你说喜欢什么?”
“我今日听见他在荷风湖上吹箫,那曲子很好听,我很喜欢,可以了吗?”容清浅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而后回头笑着看向愣在原地赵祁暄,“回去吧,等哪日我向他讨教,学会了曲子弹给你听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