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走入凡灵的房间,袭天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她心生疑惑,慢慢走进去,她的脚步声一向很轻,这次只不过几步,就被凡灵察觉到,还怒气冲冲呵斥她。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不想听到任何辩解!”凡灵低着头,看都不看一眼,伸手挥倒桌上的茶具,地上转眼间一片狼藉。
袭天动作一停,她原先打算把尼猊回来的消息告诉凡灵,看她现在伤心的样子,应该不方便听,“哦?那我回去。”
“袭天?”凡灵抬起通红的双眼,露出她憔悴的模样,她听到声音,推测是袭天,没想到真的是她。
“你怎么样了?”凡灵脸上的鳞片失去以往的光彩,白嫩的肌肤变得蜡黄,她肯定是遭遇到大事,袭天走过去安慰她,“卓达尔不是来这里了吗?你有什么事可以去和他说说,怎么一个人哭了?”
刚才回到泉客族部落,发现山兽族的人已经在客堂商讨部署兵力,如此,卓达尔应该也在此地,凡灵哭得这么伤心,他都不来哄,难不成来的不是卓达尔?
“我不想见他,就是因为他,我才哭。”凡灵不管袭天同没同意,直接拉她坐下,俨然把她当成树洞,“我错得离谱,我不希望你和墨冥渊跟我一样,我昨天说的话,你就忘了吧,卓达尔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不会嫁给他。”
凡灵抽泣着,有一段没一段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袭天。
说完,她要袭天总结,“你说他过不过分?”
“过分!很过分!”袭天诚恳点点头,她这么伤心,自己就别在伤口撒盐,必须支持她一下,更何况,卓达尔确实做得过分。
听了凡灵的话,她对木柳月好奇心更加大。
得到支持的凡灵,心里好受许多,她擦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让你见笑,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为了木柳月的事。我把尼猊带回来,你要是不方便,那就改天再说。”
“她啊……”提到木柳月,凡灵陷入沉思,她纠结要不要理会木柳月的事。
看她为难,袭天耸耸肩,调查木柳月的重责怕是要放到她自己瘦弱的肩膀上扛,“我也不太了解尼猊的情况,这件事怕是要往后推推。”
“那就迟些再说。”凡灵很快答应下来。
撇开木柳月的事不去管,凡灵顿时松了口气,她实在无法面对她这个孪生妹妹。
她平静下来,袭天继续问,“你听说过白水晶失窃的事吗?”
那天刚到泉客族部落,松果认出盗走白水晶的是凡灵,她调查过,没发现凡灵有可疑地方,为排除嫌疑,她必须尽快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袭天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注意她的神色。
“山兽族那块白水晶吗?”凡灵反问,对白水晶没多大记忆。
“对,是那块,我今天听其他人议论,它居然不见了。”袭天睁眼说瞎话,溜得一逼,神情还略带诧异,“我想着谁会偷,如果是你,你会偷吗?”
“我不会。”凡灵果断回答。
“为什么?你对它似乎没多大反应。”她记得宴会那天,凡灵对白水晶也没多大在意,看来她是真的不感兴趣,那么,一个对那件物品没兴趣的人,会偷它吗?这里毫无疑问是个疑点。
凡灵语气坚定,言语当中带有一点嫌弃的意思,“我对他的东西一点都不稀罕,更何况,我们这儿的鲛珠不比水晶差。”
凡灵的态度很明确,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袭天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她倏然灵光一现。
凡灵说木柳月不止一次能变回成人,长相与凡灵一模一样的她是否会是偷水晶的人?
她要白水晶做什么?后来又为什么把白水晶扔掉呢?完全说不通。
袭天捋清一下思路。
在事情的一开始,是她去会见凡大陆,因此得知白水晶失窃,该死的她就自动请缨去寻找真相,而后经过卓达尔三番两次的试探,她洗去嫌疑,她也明白到白水晶不是内鬼所为。
毫无头绪的她由松果指引,来到泉客族,可惜没有任何发现,可恶的凶矢族还令她负伤,直至今天,她再次见到白水晶,却是玹可给她,经过谈话,凡灵没有嫌疑,木柳月成为了最可疑的人。
那么,按目前来看,疑点有三,一是松果说的话,可靠性有多大,她无从考究。
二是玹可,他没有认真解释白水晶的出现。
三是,她假设松果和玹可说的都是真的,那木柳月偷走水晶,用意何在。
不仅木柳月有嫌疑,连松果,和玹可都有可能是这件案情中的重要人物。
事不宜迟,她得马上确认。
刚抬步,便瞧见松果出现在前方,它大摇大摆左右观望,一看到她,立刻兴高采烈地疾步奔来,“姐姐!”
它跳到她肩部,头亲昵蹭着她的脖子,“我好想你,我不见了,你有没有担心我?”
“当然有,你去哪里了?去见你的主人吗?”她没忘记刚来迷雾森林那会儿,她看到的场景,迷雾森林的动物都是有人统领,松果也不例外。
在松果快被尼猊掐死时,它很大可能是被它的主人召唤,不然又有什么理由,去解释它这种突然消失的情况。
使出召唤的法术,只有他们两大神殿的人做得到,究竟是她的族人,还是黑暗神殿的人,有待考究,但是,有一点能肯定,能瞬间召唤它的人,灵力不在她之下,甚至远远超越她。
待在它主人那里,比待在自己身边更安全,所以袭天没有急着去找它。
她在这里等它回来,发生什么事,一问便知。
不过,她想不明白,比她厉害的人为什么会选择一只普通的灵兽作为自己的契约兽。
要知道,一般选择契约兽,人们都会选择与自己旗鼓相当,甚至比自己厉害的兽,这样的契约兽能辅助自己修炼,也能保护自己。
如果松果可以听出她的心声,它铁定羞愧得无地自容。
它也不想的啊,它就是秉着不能浪费的精神,舔走了桌面的鲜血,仅仅几滴血,它荣升为神兽。
你问它咋升职升得这么快,它会害羞地回答,嘿嘿,能力是没有的啦,但是称呼它还是受得起,光明神是神,它是他的兽,合起来不就是神兽咯。
袭天这么直接问它是不是回到讨厌神的身边,松果有点猝不及防。
来到她身边时,它就骗她,它没有主人,现如今,它消失后又出现,被她察觉到缘由,它不好再隐瞒下去。
它顿了下,支支吾吾,最后发出一个音“嗯”。
果然不出她所料,袭天压下心中的烦躁,非常直白地问,“当初你告诉我,你看到凡灵偷走了白水晶,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事实上没有那回事,是吗?”
松果一听,连忙摆手加摇头,“不是的,我的确看到并且看得很清楚,是她拿到白水晶。”
“我调查过,凡灵并没有可疑之处,你还不承认你撒谎?”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松果急着打转,它小手一拍,“对了!有一个人长得很像凡灵的模样,我肯定不会记错,但是究竟是哪个人,我就分不清了,姐姐你说,会不会是她偷的?”
“或许是吧。”
袭天认可自己的说法,松果赶紧松口气,还好还好,在它回部落的路上,它撞见木柳月,不然,它都不知道怎么圆这个谎。
不错,它真的是在撒谎,从一开始,它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它受光明神的指使,潜伏在袭天身边。
偷白水晶的人,它不知道是谁,不过如果要它说,它自己觉得光明神的嫌疑比较大,毕竟是他吩咐,要它利用凡灵偷走白水晶的谎言,引她来到泉客族部落,至于光明神出于何种目的要这般安排,它并不了解。
它只知道,他的命令,它必须办到,否则,它惨了。
看她苦恼事情真相的样子,松果念着她的好,同样开心不起来,它伸出爪子,想解释清楚里头的来龙去脉,但一想到光明神的手段,它怕了,退缩了。
左爪拍右爪,立马制止自己的行为。
它安慰自己,就一个小谎而已,不会出事,这不会危害到她的生命,又能完成任务,两全其美,可是,为什么我开心不起来?
它内疚,默默说了句,对不起,姐姐。
松果的小动作,袭天看在眼里,它,她信不过。
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它已然有了主人,哪会忠心于她,她之前糊涂了,她不该贪图小便宜,以为拉拢它,她在这里多个眼线,行走方便一些,谁知,却被人有机可乘,让自己陷入如此困境。
松果很大可能是它主人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而且,它的主人很大可能就是光明神殿的人。
她没有忘记,她来迷雾森林前的目的——找到光明神殿的分支,因为她遭到自己族人的刺杀,所以她要搞清楚原因,她万万没有想到,进入迷雾森林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让她耽搁了寻找分支的事情。
玹可和尼猊听从袭天的安排,在她房间待着,松果一进门,第一眼就瞄到两尊大佛,登时吓得不轻。一个是光明神要处置的人,一个是想要杀它的人,这两个人怎么那么凑巧,竟然凑到一块去?!
它强装镇定,紧跟袭天的步伐,挨着她走。
它那可怜相着实让人心疼,若在以前,袭天铁定抱起它,安慰它,如今,她不会这样做。
“玹可,白水晶真的是你捡回来的?”她废话不多说,直接开门见山。
玹可见她还在提这事,一笑,“神女是在怀疑我?且不说我是不是神殿的人,就论我亲手将它带给你,这足以证明我没有嫌疑。
白水晶是光明神殿才有的东西,它出现在这里,想必神女已经见过它,要不然,你不会问我,是在哪里找到。
我问神女一句,你见到白水晶后,没有拿走它,试问,我为什么要偷走它,还将它交于你,如此多此一举呢?”
“你说得甚是有理。”袭天回望一眼,玹可说的不无道理,这次追问,她不过是想排除嫌疑,绝不是不愿相信他。
“好说。”玹可谦虚回应,“神女应该是专门调查此事的人吧?玹可不敢妄言。”
“你迟迟没有消息,是因为遇到黑暗神殿的人吗?”
“不全是因为他们,来迷雾森林那一天,我遭到了我们族人的袭击。”想起那天的九死一生,玹可心有余悸。
“我们的族人?”是发生和她一样的事?玹可也被追杀?
他语气里带有些许庆幸,“不错,幸亏那个时候有黑暗神殿的人路过,我才有机会逃脱,我伪装成他们的人,跟随他们一同前往凶矢族部落。”
话里的内容引起袭天思索,即使伪装得再像,但是,他毕竟不是黑暗神殿的人,早晚会被怀疑,他如何做到滴水不漏,“你就没被他们识破伪装?”
“没有。”他很冷静地直面对上她蕴藏猜忌的眼睛。
“你这几天有没有查到关于分支的消息?”
“我知道他们大致的位置。”看样子,神女是不知道光明神在其中。
与凶矢族一战,牵扯到黑暗神殿,袭天始终不安,她拿起毛笔,一边写,一边对玹可说,“我修书一封,找人送去。”
看了纸上内容,玹可问:“你送信给他们是想向他们求助?”
“不错,不过不是求助,是引蛇出洞。”她解释道,“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我曾被人暗杀,我怀疑是他们,信里写明是我要求他们来到这里,不管到时候,他们是听命于我,还是他们要刺杀我,他们都会到这里来。”
玹可不解,“你就确信是他们的人刺杀你?我们的族人一向信奉光明神,他们要来害你,就不怕光明神惩罚?”
纵然他与光明神的关系不太好,但是光明神对她的用心,他是有眼可见,光明神就隐匿在分支里,怎会允许那些人要她的命,这岂不矛盾?
这话搁到别人嘴里,她听着顺耳,可话从他嘴里说,怎么感到怪异呢?
玹可不是那种古板封建的人,如今是怎的,提到光明神这鬼怪。
搁下笔,袭天好笑地看向他,“你也信世上有光明神的鬼话?莫不是戏文听多了吧?”
话说出之后,袭天脸色开始怪异,事实上,她又何尝不是相信光明神的存在,想起云鹤中的法术,不知哥哥现在怎么样。
袭天的取笑令玹可有点吃瘪,光明神都派人来杀他了,由不得他不信。
他如鲠在喉,可又不能说出来,独自暗暗叫苦,他昧着良心,“我信光明神。”
“砰!”
刚说完话,身前的桌子突然被劈开两半,袭天与玹可极速飞身后退,这才避免余威波及自己。
一站稳,不知情况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玹可尤为吃惊,没听说过,说假话会遭天谴?!
袭天没好气地指了指地上的“残骸”,说:“生气了?把桌子都给砸了?”
玹可无辜,“我没有。”
正当两人无法理解,屋子里的另一边莫名其妙传出痛苦的呻吟,吸引他们注意,两人齐齐看向对面,那是被忽略掉的尼猊,只见他痛苦跪倒在地上,双手握拳,嘴唇快要咬出血来。
方才袭天和玹可对话中,提到凶矢族,尼猊情绪剧烈波动,如果他没猜错,玹可出现在迷雾森林的那一日,正好是他们凶矢族沦陷的开始,他囚困在牢里。
回想这些时日的对待,他的头传来一阵阵痛入骨髓的疼痛,他忍着,不想在袭天面前再次表现出他失控的一面,可他实在忍不了。
他一拳砸在桌面,无人能想象到,他小小的拳头拥有巨大的威力,他一砸,木桌立马分离。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他想说些什么,但是身上痛苦令他痛不欲生,他怕一张嘴,就痛喊出来。
“尼猊!”袭天早已不计较那天的事,更何况,他现在是孩童的模样,叫人生不起气来,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查看他情况。
他紧握她的手,身体仿佛恢复力气,她能关心他,真好。
尼猊挤出句话,“我想下去休息。”
“好,我扶你到隔壁。”
才坐下床,尼猊听到自己的骨骼声,他这是要变形了,他变回成人可是会裸体的,虽然可以借此机会让袭天负责,但是以她的性格,可能还没到他娇滴滴说话,她三拳之内,他立马命丧黄泉。
这般想着,他打了个冷颤,什么痛啊,什么伤,通通消失。
他狠下心,推开她扶住他的手,“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真没事?”她担忧问到。
她这么关心他,早干嘛去了,尼猊有些烦躁,语气也不好,“没事了!”
“没事就没事,干嘛大声吼!”袭天没好气怼回去,大步踏出门。
“哎……我不是这意思。”他欲解释,袭天早就没了踪影,他郁郁寡欢。
话说,那会儿,袭天二话不说扶尼猊去另一间房,扔下玹可孤零零一个人,和孤零零的一只松鼠。
一鼠一人对视两眼,松果感到无比沉重的压力,在玹可平静的眼神下,它挠挠肚皮,缓缓低下头。
它此时此刻能做什么?它什么也不能做!
看它胆怯,玹可露出嘲讽的神色,没想到光明神有如此无用的手下,它以为他会趁袭天不在这空档,加害它吗?可笑,区区一只松鼠,他还不屑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