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庸接管半月不到,重新安排了城中防御,彻查旧案、降收民税,百姓之前对官员积压的怨愤渐消,淮城更显生机。
城西的粮铺,许贾正在后堂整理账册,伙计小跑进来通报说有贵客到。
许贾听了来报赶忙放好账册,“快请叶小将进来!”
他起身拍了拍褂子上的褶子,转身又唤回伙计,“不用了,我亲自去请吧,你快去添壶热茶来!”
“哎,小的这就去!”
许贾匆匆赶到前堂,对捻着米粮的少年作了一揖,欢喜道,“许某拜见小将,小将请随叶某入屋。”
顾青放回手中的一小把糙米,“许兄不必多礼,请!”
自那日狱中遇见,不过三日鲁洪便被放了出来,还给了二两银钱做补贴。这半月来,城中愈发有序,没了军中征讨,粮铺的生意也回暖许多。
许贾一直十分记挂叶小将的恩情。
他亲自为顾青添了杯茶,“今日叶小将亲至,许某心中甚是欢喜,鲁兄出狱后,我兄弟二人一直没机会感谢小将,这茶,许某敬您!”
“许兄客气了。今日叶九来此,实是有事相商。”
“小将尽管开口。”
顾青抿了口茶,酝酿道,“方才我见许兄铺子中米粮颇丰,想来在这淮城粮商中也当得数一数二。”
许贾心中一顿,面上却未显异样,“小将谬赞了,许某不才,这粮铺是承了家父的产业,这些年来,也未有甚进涨。”
“许兄谦逊了。以叶九之见,以许兄之才就算当得第一粮商,也无甚不可,就是不知许兄可有想法?”
许贾还未松的弦,一下勒得更紧,理智告诉他,叶小将接下来要说的他应该拒绝,可那“第一粮商”四字却如巨石重重投进他的心湖,让他明知前路危险,却仍忍不住想去涉足。
“小将请讲。”
“许兄应知邺城地势险要,土地贫瘠,粮草一直匮乏。”
“小将莫不是要许某将生意做到邺城去?”
顾青一字一句道,“不,邺城只是开始,我要的,是楚国粮草的命脉。”
……
顾青刚一到营中,便被卫渊唤了去。
“可谈成了?”
“他是谨慎之人,虽有些意动,到底还要考虑上几日。”
卫渊微微颔首,“刚刚京中诏书已至,你我后日启程回京,许贾之事,交予廉庸交接便可。”
“是。殿下不随主军一同回去吗?”
“你我设计了苏胜,私占了淮城,这一路恐难安宁。”
上首那人语气轻缓,眉眼之间淡然入水,不见喜悲。
顾青静默。
为了那个位置,君臣无义,兄弟无情,她为此家破人亡,而他,虽贵为皇子,却要时时防着自己的亲人,谁又比谁好过到哪里去呢?
待为顾家复了仇,她只愿自己远离这压抑的高寒之处,守着亲人排位,隐居余生……
***
深夜,许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日叶九在他心中掀起的波澜,久不能平。
他谦逊半生,虽有几分点墨,却从来安居淮城。
鲁洪之事令他感触甚深,树欲静而风不止,楚国民怨积压已久,早晚会不太平,是依旧安居淮城,还是跟随小将在这乱世之中搏上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