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城村,距京城最近的小村庄,它倚城而建,故得此名。
村中一户人家里,奔出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她奔进京城的一家医馆
“张大夫,救救我娘吧,我娘的咳血真又犯了!”女孩着急地道。
“又是你?你已经赊了好些账了,再赊下去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啊?”张大夫道。
女孩掏出一块玉佩,忙道:“这些我都知道,张大夫,你看这个够不够?”
张大夫叹气:“罢了,我随你去。”女孩忙道谢。
“上次我给你的那棵老参给你娘吃完了吗?”路上,张大夫问道。
女孩摇摇头:“还剩不到半棵。”
张大夫道:“参要按时吃。这样滋补的东西可省不得。”
女孩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霁月,你回来了?”一个苍白憔悴的妇人道,这便是霁月的娘亲陈氏。
陈氏向霁月伸出手去:“来,过来。”
霁月走过去,含着泪捉住陈氏的手:“娘,张大夫来了,让他给你瞧瞧病。”
陈氏的眼眶红红的:“孩子,娘对不住你啊,听娘一句劝,别白费力气了,娘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听了这话,霁月暗暗抹去泪:“娘你别瞎说,你会好起来的。”
张大夫上前为陈氏把脉,摇摇头,叹息:“孩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霁月点头,和张大夫去了门外,霁月小脸发白,担忧地问:“张大夫,我娘她怎么样了?”
“那棵参吃完了,你娘的日子也就差不多了。”张大夫叹息,“这病没法治啊!”
“没……没法治?怎么会?”霁月呆了,“我娘她……我不信……”
霁月仿佛受到了晴天霹雳,她不信,她不信她温和善良的娘亲就要去了,京城名医那么多,她不信娘亲的病会治不好。
她飞奔而出,不忘向娘亲告别:“娘,我出去一趟,今晚就回来。”
霁月在京城的医馆挨个打听,得到的结果一个样,没法治。
这个时期正值京城科考金榜出炉,榜文前的人熙熙攘攘,霁月蜷缩在离那不远的角落里,独自流泪。
“哎,等等,这不是沈才平吗?”人群中爆发了这样一声,“人如其名,才平,没什么建树的书呆子,他怎的就成了状元了?”
有个人道:“莫不是老天瞎了眼,京城第一才子才是一个榜眼?就这样被他压了一头,肯定不甘心吧。”
“沈才平都四十多岁了,总算是翻了身。”有一个人感慨道。
但随即他的感慨就被另一个人反驳了:“什么翻身啊,科考前夕,我见过他,他好像去了……去了那家店……”
“就是那家要命的店?这店掌柜的老板还真是什么都办得到啊。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年的寿命,店的老板接下了这差事。”有一个人道。
他们说话的声音微颤,像是在害怕着什么:“沈才平至于吗,他疯了啊……”
霁月听到了这些对话,内心深处为之一颤,她无暇再听那些人的瞎扯,她只知道那个店家什么都做得到。
她在夜幕降临的那一刻找到了那家传闻中要命的店,店的门面不大,带着阴森之意。
霁月还是进了店,店中陈设很简单,一张桌,一把椅,桌上放着一算盘以及一支还燃着蜡的烛台。
桌前坐着一个人,他看见霁月,好看的眉挑了挑,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
“先生,我娘快不行了。”她一进店就跪在地上。
“哦,所以呢?”胤离抬眼看着她,问道。
霁月想起那群人说的话,挺直了身子,仰头道:“我听说先生无所不能,我想请先生救救我娘亲。”
胤离笑了声道:“这可是有代价的,只怕你不愿意付。”
“您说的是寿命吗?我付。”霁月毫不犹豫道,“先生取多少我都付。”
娘亲的病已经拖不下去了,再不治会来不及的,她不想后悔。
胤离默了一会,开口了:“全部。你付得起吗?”
“我……”霁月没想到他竟会要的如此离谱,“您,确定?”
胤离用一根细长的银针挑弄着烛台上蜡烛燃起的烛焰:“小孩,回去吧。”
霁月低下头,沉默着,片刻,她攥紧了拳头,再次抬起了头:“我付得起!”
几个字,掷地有声。
胤离挑烛的手稍稍顿了顿,他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要想好了。”
“先生做不到?”霁月道。
“好。”胤离放下手中银针,“今夜子时一过你便能如愿了。现在你还来得及反悔。”
霁月想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到时留下娘亲孤苦一人,她又说道:“我不悔。还有,请先生让我娘亲忘了我,我不想她以后过得悲伤。”
胤离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可你已经没有可作为代价的寿命了。”
“能作为代价的只可以是我的寿命吗?”霁月问道。
胤离淡笑道:“你也可以用你的自由来换,我不介意。”
听到自由这个词,霁月低低地道:“可我连命都没了,到时不过是被埋入黄土,何来自由可谈?”
“谁说的?”胤离反问道,“你如是要换,从今往后,你便为鬼,任我差遣,永无自由。如何?”
霁月看着他,半晌,她点头应道:“好的,先生。”
她这才从地上站起,乘着此刻夜色,匆匆赶回家了。
胤离挑唇望着霁月离去的背影,“啧”了一声,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接到最大的手笔竟出自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
“娘亲,我回来了。”霁月笑着对塌上的陈氏道,“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张大夫说他一不小心误诊了,可是下了霁月一大跳呢!”
陈氏笑着轻抚霁月的头:“好孩子,看把你高兴的。”
霁月把头埋进陈氏的怀里,说道:“娘,你受了点风寒,在霁月看不到娘的时候,你也应该爱惜自己啊,别太劳累了……”
她的声音略带哽咽。
“好孩子,哭吧。娘知道你心里苦。”陈氏叹道。
霁月这才哭出来:“娘,你只要好好的,霁月就满足了。”
陈氏也落了泪:“我的孩儿,你也是啊!”
烛光里,相依为命的母女二人相拥着,感受着这最后一次的亲情温暖。
子时。
陈氏已经睡了,苍白的面色逐渐恢复红润,霁月心知时辰已到,顿感一阵无力。
她走出陈氏的房间,轻轻地为陈氏掩上门,下一刻,她倒在了门前,没了声息。
用篱笆围成的小院里,出现了一个穿着飘逸黑衣的身影。
他向一团绿油油的鬼火勾勾手,鬼火向他飘来,化作一个半透明的虚影这是化了鬼的霁月。
霁月道:“我娘她没事了吧?”
胤离笑道:“如你所愿。”
正当谈话间,忽地刮来了两股阴风,落地化作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个手持勾魂索,一个手持哭丧棒。
黑白无常。
胤离眯了眯眼道:“你们两个此刻过来,是又想在我的手底下抢鬼么?”
黑无常道:“这是十个殿下的指令,我们哪敢不从啊?”
“哦,回去告诉那十个阎王,他们爱收谁收谁。这只鬼我要了。”胤离道,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白无常为难道:“先生,要不您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回去……不好交差啊。”
“看来你们这是执意要和我抢了?”胤离瞥了他们一眼,“抢了那么多次鬼,你们那次赢过?”
白无常为此深感惭愧:“先生,不看僧面看佛面……”
胤离嗤道:“你们黑白无常,属鬼界的,跟我谈什么僧佛?免谈。”
黑白无常认输了:“好吧……先生……”
他们黑白无常人间闻风丧胆,然而在这居冥先生面前讨不到半点好处,这叫什么事?这次回阴间肯定少不了那十位殿下的一顿臭骂。
想到这儿,黑白无常憋屈地化作一阵青烟,没影了。
“先生当真要留我在身边?”霁月问道。
“当然。”胤离应道。
“如果我跟黑白无常走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胤离笑了笑:“这我可说不准,上刀山,下火海,入无间,都有可能。”
霁月默不作声了。
胤离看了一眼门前霁月的尸体,走上前去,一把抄起尸体的膝弯,将其抱起,对霁月道:“跟我走吧。”
霁月抿了抿唇:“先生,我可以借你一些银钱吗?”
胤离没有拒绝,然而出手极为阔绰,将随身携带的一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给了她。
霁月捧着夜明珠,道了谢,再次进了屋。将夜明珠放在了她娘亲的枕边,不舍地看了娘亲最后一眼后离开了,跟胤离一起回到了京城的店铺。
从此,霁月便开始了她毫不平静的为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