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晚上,我和爱人一起看亚洲首档野外生存真人秀《跟着贝尔去冒险》。最后一期,最后一个任务,居然是喝尿。
虽然明星们一开始都吵吵嚷嚷着坚决不会执行这个毫无意义的任务,但除了韩雪,其他人还是皱着眉头,把整瓶尿液灌到了肚子里。尽管本来就是自己身体里的东西,但是,这样循环利用,真是文明人从未挑战过的底线。
所有人在喝之前,都会下意识地打开瓶盖,闻了下尿液的味道,然后眉头一皱,开始反胃。但是,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之后,似乎又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难喝,居然还有人回味说:“很像海水的味道。”这样的场面在以往的节目中其实不断重复发生,先是极力抗拒吃虫、吃老鼠的任务,但在完成之后,又发现其实和虾米、狗肉没有什么区别。
那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他们,大家喝的就是海水,吃的就是狗肉呢?
《西游记》第四十五回讲的就是这个“如果”的版本。在《三清观大圣留名 车迟国猴王显法》的故事里,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在三清观里扮成天尊模样的塑像,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不明就里,诚心乞求圣水金丹。猪八戒和沙和尚在孙猴子的带领下撒了三花瓶臊溺,赐予大仙。三大仙虽觉有股怪味,毕竟不致反胃,待到孙悟空等亮出原形,知道圣水乃为便溺的刹那,顿时呕吐不已。
所以,也许,真正让这件任务难以完成的,其实不是尿液的味道本身,而是大家都知道,他们要喝的是尿液。
知道,是恐惧的开端。
(二)
于丹也讲过一个类似的故事。
两百多年前,欧洲有一个天才少年,不到二十岁,但天赋异禀,才情出众。尤其是在数学方面,更是让数学系的老师都惊为天人,刮目相看。因此,老师对他非常偏爱,经常放学后给他留几道题目,让他回去自己去做,第二天专门给他开小灶辅导。这个孩子也就每天如此,加班做题,习以为常。
有一天,他回到家里,又像往常一样打开书本,发现老师给他夹了一张纸条,上面让他用直尺和圆规做出一个正十七边形出来,并写出详细的推导过程。
这孩子愣在那里,想了许久。直觉告诉他,这道题和以往不太一样,难度极大,但是既然老师布置给了自己,就是不睡觉也要把它做出来。
就这样,熬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宿没睡的他拿着推导过程,找到了数学老师,请求批改。可是,让这个孩子万万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老师拿着作业本,看着密密麻麻的推导过程,浑身哆嗦,声音颤抖地问了一句:“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吗?”
孩子打了个哈欠,波澜不惊地答:“是啊。这道题有点难,所以我一夜没睡。”
老师当时眼泪就流下来了,“有点难?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一道两千多年前的题啊,阿基米德没有做出来,牛顿没有做出来,你老师的老师也没有做出来,我希望自己这一辈子有机会能把它做出来,所以,每本书里都夹着这张纸条,可昨天不小心夹到了你的作业本里,结果,你小子,居然把它当作普通的家庭作业,而且,而且一夜之间就把它做出来了。你几个意思啊?”
这个学生听老师这么一说,哇的一声也哭出来了:“老师,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这道题原来这么难,打死我也做不出来啊。”
你看,同样的一道题,如果这个学生事先知道是一个难题,可能就真的解决不了了,他会不断给自己设限和自我否定,不再愿意尝试可能更为简便和直接的办法,从而在复杂但是错误的解题思路上越走越远。而他的老师,之所以一辈子都没有解出这道题来,不也恰恰可能是因为他比自己的学生多知道了题目背后的故事吗?
我们身边,经常会有那些对现实生活状态不满意的人,但是在下决心离开现有生活状态或职业状态的时候,总是习惯于疯狂搜集各种信息,以便为自己的辞职决定提供一个绝对安全可靠的信息环境。他们经常给我的说法是:“要事先做好充分准备,然后毅然决然地辞职。”
可是,事情的结果是,一旦做好充分的准备,他就不会毅然决然地辞职了。
马云曾经发问:智慧和勇气,哪一个更重要?
尹明善回答得颇为绝妙:中国有两个成语,胆识过人和智勇双全。创业时期,胆识过人,胆字在前;守成时期,智勇双全,勇字在后。
太多人希望找好方向再起跳,但是有的时候,我们去解决一个问题,真的需要知道那么多信息吗?这些信息究竟是帮助了我们的判断,还是阻碍了我们的选择呢?
跳起来再找方向,可不可以呢?
(三)
很多时候,正是因为不了解,甚至了解了错误的信息,才会有正确的行动。
比如,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1492年8月,哥伦布受西班牙国王派遣,带着给印度和中国统治者的国书,率领三艘一百多吨的帆船,开始向西航行,以求开辟一条到达东方的航线,却意外发现了美洲大陆。
历史书上对这一事件的解读是:哥伦布不受那个时代的迷信拘束,坚持认定地球是圆的,出于对真理的热爱和内心坚定的信念,他踏上了往西航行的征程。
可事实上,哥伦布的勇气来源于计算错误。
作家杨照在《故事照亮未来》这本书里记叙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欧亚大陆占据地球球面的一半,如果从欧洲最西边出发,向西到达亚洲的最东边,等于航行地球球面180°的距离。但哥伦布以他蹩脚的地理和数学知识计算出,只要航行地球圆周的六分之一,即60°的距离,就可以从欧洲到达日本。而且,他混淆了英里和海里的长度,从而自信满满地以为,凭借他那几条小破帆船,只要航行2700英里就能到达他心中的东方。你可知道,哥伦布算出来的距离,连真实距离的零头都不到!
但是,算对了又如何呢?正是有这样错误的计算结果,哥伦布才有了错误的信心基础,也才能够说服更为糊涂的西班牙王室,才可以统领那些情愿糊涂的水手和部下,才能够最终完成伟大的地理大发现。
信息是为我们的信念服务的。正如,智商是为我们的情商服务的一样。
如果了解太多,反而可能遮蔽我们对世界的好奇和探求的勇气,我们要了解这些信息干什么呢?
有人说,无知者无畏。这句话背后的逻辑是,无知者岂能无畏?
但是我想说,无知者,才能无畏。
乔布斯说,遇到抉择时,不要过度分析。
勇气和智慧,有时恰恰源于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