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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因果

秦毓看着温黛黛离开不清山的背影,收起手里的天镜,若有所思地靠在躺椅上,捏了个诀唤来一阵风,吹着躺椅摇摇晃晃。

垂文在一旁咂咂嘴:“帝尊,您该不会是看上温姑娘了吧?”

秦毓头也不回:“我眼睛又没有毛病,看上她做什么?”

“可是帝尊……”垂文欲言又止地瞥瞥他,“你上次露出这种要算计人的表情,都是两千年前了……那你既然没有看上温姑娘,该不会是要算计人家吧?”

秦毓回头嫌弃地看了眼垂文。

垂文心虚地转头看了眼别处,眼睛转回来的时候,躺椅上已经没人了。只剩了秦毓引来的微风还没有散,吹着椅子继续晃。

昆仑顶。

秦毓从袖中变出一坛酒,撩撩衣摆坐在了璋华对面,两人隔着透明的结界,他难得叹口气。昆仑顶呼啸着的风雪太大,他抬起手,静止了那些飘落下来的漫天雪花,掸了掸已经覆落在肩头的雪粒。

“普天之下,只有你这里最清静。璋华,我们多久没一起喝过酒了?”秦毓喃喃自语,“有个,一两万年了吧?”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情最好的结果,就是到此为止,我不该继续追查下去。已经过去两千年了,慢慢地就会过去两万年,甚至更久。我依旧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战神,而你,会被典籍记载为唯一一个入了魔障的尊神,让后人引以为戒,切忌修炼时走火入魔。可是,璋华,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璋华依旧闭着眼睛。秦毓喝下一口酒,咂了咂嘴,才缓缓说道:“璋华,你可识得夏顶青?”

结界似乎颤了颤。

结界外被秦毓静止下来的风雪也开始缓慢地飘动起来。结界里席地而坐的白衣仙人随着降落的风雪,慢慢睁开了双眼。

“果然。”秦毓笑起来,“璋华,好久不见。”

温黛黛上次下山的记忆还是山脚下集市上一个老奶奶的桂花糕,师父总是爱吃,师父格外爱吃甜甜的糕点,吃起来总是眯起眼睛,满足地吮着手指,倒是比温黛黛还像一只小猫。

时过两千多年,山脚下那个笑起来眼角有深深皱纹的老奶奶早已入了好几遭轮回,师父总说有皱纹是好事,那是岁月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

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大约就是岁月无痕。而尝尽了人生百态之后,活着开始变得了无生趣。师父经常这么跟她说,可她却觉得活着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人活着可以拥有很多事情,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黛黛此时看着镇子上熙熙攘攘的人烟,开心地抖了抖包袱,顺着秦毓的金线蹦蹦跳跳地穿过人群。

温黛黛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她饿了,可她没有银子。先前拿来买桂花糕的银子都是师父在山上采了果子让她拿去换的。

温黛黛可怜兮兮地站在一家包子铺前,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看着包子铺对面的一家客栈,撇撇嘴拐去了郊外。

冬天的郊外冷得要命,温黛黛哈出一口冷气,缩在山洞里。在秦毓那小破院子里待了没多少时日,凡间竟又到了冬季,她怕冷怕得厉害,伸出小手在火光处烤着。

温黛黛摸摸饿瘪的肚子,刚叹出一口气,旁边便坐下一个人。她一看那紫色的袍子便晓得是谁,头也不抬:“秦毓,你带吃的来了吗?”

“未曾。”

温黛黛瞪他:“那你过来就串门子来了?”

秦毓与她话家常:“我今日倒是去我朋友那里串了回门子。”

“你朋友把你撵出来了?”

“嗯。”秦毓点头,帮她添了把木柴,火苗“扑簌”一声着得更旺。

“你是说什么话,惹人家心烦了吗?”

“大概吧,”秦毓苦笑了一下,“去极北渊这一路可好走?”

“不好走,”温黛黛嚷嚷,“我饿。”

“万事开头难,等你走习惯了便好了。”秦毓随口安慰她,“饿饿好,以后你去了极北渊晓得饿的滋味,必会好好修习辟谷之法,以后就不会喊饿了。”

秦毓话音很欢快,一点也不像刚被朋友撵出来,温黛黛饿得没心力说话,白了他一眼,便就着火光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有人往自己身上盖了什么,温黛黛往温暖处缩了缩,醒来后,身上便只搭了一件紫色的外袍,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你扔件衣服有什么用,扔件衣服能吃吗?”

衣服倒是不能吃,温黛黛便把它当了。秦毓那小子,穿的这衣服貌似还挺好,她起先不抱希望地去当铺,本打算拿这个随便换点什么吃的,谁料竟换来了好几两碎银子。

温黛黛宝贝得很,便再不去郊外了,十分大手笔地饱餐了一顿后,住了间店。

秦毓最近有个头疼事。

他之前在西海龙宫厚着脸皮向敖丙讨了棵灵芝草,随口道了句让他有时间过来坐坐,谁知人家还真找上门让你还人情来了。

秦毓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没人敢问他把人情讨回来。时过境迁,饱读了诗书的清和帝尊觉得用老法子让垂文把人家一个老龙王赶出清虚宫着实不太好看。

于是只好耐着性子陪人喝茶。

“上次帝尊在龙宫说让小龙寻了时间来清虚宫坐坐,今日小龙来叨扰一会儿,不会扰了帝尊的清静吧?”

他随口一句客套话,这老头儿还真当真了。秦毓悔不当初,此时也只得敷衍着点点头:“哪里哪里。”

敖丙扯了半天闲话,用丰富的文学素养把秦毓上下五千年的战绩描述得精彩绝伦,饶是秦毓厚脸皮,也实在听不下去了,咳了咳:“敖丙,你饿了没?我手艺不错,要不给你做顿饭吃?”

然后他就能让垂文名正言顺地把他撵出去了。

谁知西海龙王不吃他这一套,忙摆手:“哎哟,不敢当,不敢当。”

“我这人是个武夫,不喜欢弯弯绕绕,你既然来了,必不是想我了,不妨有话直说。我欠你个人情,只要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我都会差人帮你办了。”

秦毓觉得自己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这敖丙若还是唧唧歪歪的,他也就懒得伺候了。左右不过一棵灵芝草,他清虚宫里随便拿个什么东西还他都说得过去。就算他把敖丙硬撵了出去,这小龙王碎嘴几句,也不过是落个口舌。反正他打这么多年架,本来名声也不怎么好。

西海龙王支支吾吾的:“帝尊严重了,小龙并不觉得帝尊拿了灵芝草是欠了西海人情。此番来,自然也不是要帝尊还人情的。”

“是吗?”秦毓扫他一眼,“我这人打架多了,不太会跟人说话,你若是闲得无聊想找个人聊天,不如去兜率宫找天尊吧,要不你出去晃荡晃荡找找日游神,那家伙闲得很。”

龙王被噎住,摸了摸鼻子,看了看秦毓:“只要不是难办的事,帝尊都会帮小龙办了吗?”

“我尽力。”秦毓撩撩袖子,“谁欺负你西海了?”

“那倒不是,只是,帝尊能否让小女来清虚宫住上几日?”龙王边打量秦毓的眼色,边小心翼翼地说,“这不算什么难办的事吧?”

秦毓咽口唾沫,看了龙王一眼,敖丙头更低了。

秦毓拿出佛祖说教的架势指责敖丙:“这虽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但到底于礼不合,雁桑公主尚未出阁,来我这清虚宫住几日算什么说法,她日后回了西海,又该如何嫁人?”

“帝尊说的是,小龙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帝尊只消对外宣称收了我家小女为徒便好,旁人自不会多说什么。”

这老头儿还挺会打算盘,到时既算他没看上雁桑,自个儿家闺女落一个清和帝尊徒弟的称号,也算是六界响当当的人物了,雁桑又美名在外,怕是求亲的也会踏破西海水晶宫。

“……”秦毓觉得被人算计了,不开心地翻了个白眼,“敖丙,你以后不要再来我这清虚宫了。”

“那帝尊可是答应了?”

“该来的躲不掉,过几日我派人收拾出来住处,便遣人去西海请雁桑公主来我这清虚宫小住。”

“小龙以后定不会再来叨扰帝尊了。”敖丙感激涕零,被垂文送出门的时候还对着秦毓拜了几拜。

秦毓自是懂敖丙的心情的,这年头,养熊孩子就是这么不容易。

清虚宫就他和垂文住着,收拾住处和去西海接公主的重任自然都落到了垂文的头上。

垂文兴致有些高亢:“帝尊,您真打算跟雁桑公主相处一段时间啊?”

“你跟她好好相处吧,”秦毓语气淡淡地说,“马上便是熙宁寿辰,佛祖会从西天过来开法会。我最近有些倒霉,还是跟着佛祖回西天找他庇佑吧。”

垂文跟着说:“凡间总有个说法,说是遇见黑色的猫会走霉运。帝尊,您遇见温姑娘以后,确实挺倒霉的,看来此话倒还有些可信。也不知温姑娘走到极北渊了没?”

秦毓瞥他一眼:“我看你倒是挺惦记她,你怎么碰见她了,没走霉运呢?”

垂文撇撇嘴,才从秦毓刚才的话中回味过来:“帝尊,您要跟佛祖去西天?您该不是为了躲雁桑公主,要跑到西天去吧?”

“凡间不也总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该历的劫,老天一样不会少了你的。”

秦毓远远地看了一眼,垂文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随口道:“跑了就跑了嘛,讲这么深奥做什么。”

垂文说着,惊道:“帝尊,您跑了,留一个公主在清虚宫,那她找不着您,不得跟我拼命啊?”

“那你便随我一道去西天吧。”

垂文沉思了一下,在听佛祖教诲和面对貌美如花的公主中理智地选择了后者:“我还是留下来看家吧,帝尊您好好听佛祖教诲,早些回来。”

秦毓只是呵呵笑。

听垂文提起温黛黛,秦毓想着刚瞅着她下了山,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刚好有小仙娥来报,说是佛祖已经到了南天门。

秦毓换了身素净衣裳,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跑去找佛祖套近乎,准备诳他带自己回西天住个一年半载的。

佛祖才不吃他这一套,边走边道:“你可是又遇上什么大麻烦了?”

秦毓卖了个关子:“父神临走前其实跟我说过一句话,用传音说的。”

佛祖来了兴趣:“哦?”

“你我也算是老交情了,我跟你讲了,你就得忽悠熙宁,把我带去西天住上几日。”

佛祖微微笑:“我总觉得这交易我有些亏,话只有你知道,你胡诌一句来骗我,我也辩驳不得。”

“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不是出家人,我才是,”佛祖扫他一眼,“你打的诳语还少吗?”

秦毓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我活着的这些年,其实是偷来的。”

佛祖疑问地看他一眼:“此话何解?”

“父神说我们五个本是一体,你可还记得?”

佛祖点点头。

“世事是个轮回,该是你的劫难,到头来还是只能自己受着,就算有人替你挡了,还会有下一个劫难落到你的头上。老天总不会差了你的。”

“你此时倒是有些谈经论道的样子了,”佛祖看他一眼,“多说无益,那你便随我回西天吧。”

秦毓笑笑:“你懂了?”

“半懂,许多事无需懂那么透彻,你此时与两千年前很是不同,我想你是真的懂了一些什么。”

“如何不同?”

“我不知你想通了什么,但你此时已然无惧了,清和。”佛祖语气淡淡的,“两千年前你随我回西天时,每一日都在害怕。”

秦毓笑道:“怎么?看上我了,打算传你的衣钵给我?”

“并无这个打算,”佛祖不留情面地回绝他,“你离能接我的衣钵还远着呢。你只是无惧了,却看不透。”

“……”

佛祖这家伙,别的不会,忽悠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把熙宁忽悠好了,连连点头,坚定地要把秦毓送到西天去。

秦毓叹口气,看来佛祖所言不差,自己离能接他的衣钵着实很远。

最无聊的便是开法会,一群温文尔雅的神仙争得面红耳赤,秦毓坐在佛祖边上,维持着自己战神的形象,一本正经地端坐着。

两尊大佛在法会上开小差,用传音聊起了天:“你活这么大岁数,有没有想过圆寂啊?”

“死便是生,生便是死。”

“你就不能好好地跟老朋友聊个天?”

“我听天尊说你做梦了,你若是有兴趣跟我讲讲你梦到了什么,我便同你好好聊聊天。”

“天尊岁数越大越八卦,只是,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偶尔。”

秦毓顿了片刻:“过些时日我都会同你说的,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同你讲明白。”

“我倒是不太希望那一日能来,清和,天尊讲得对,你是神,可念情,万不可重情。”

对啊,他是神祇,可又有何用?

“你从未有过想为之重情的那个人吗?”

“曾经有过。”

“后来呢?”

“后来我出家了。”佛祖轻轻道,“一切都是空。”

“那你就把我收了呗,传你的衣钵给我,教教我你是怎么狠心出家的。”

“不,我看不上你。”

“……”

佛祖停了一会儿,又对他道:“倒不是狠心,看透就好了。清和,你虽活得久,但经的事少,才总是看不透。”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说话都这么一针见血。你这么一说,当我是个只长岁数不长脑子的熊孩子似的。”

“抱歉,习惯了。有时候就需要这么一针见血,才能让人幡然醒悟。”

“……”

“清和,这几万年都过去了,你难道还不明白,世事虽轮回,但一切皆是空吗?”

秦毓没再说话,想起昆仑顶璋华睁开眼睛后,沙哑着嗓音对他说的话——

“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清和,这世间已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你若是不打算杀了我,便不要再来时刻提醒我还活着。我现在最痛恨的事,便是我还活着,被你封着,死不了。”

“不要让我恨你,清和。”

秦毓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突然想起了温黛黛那个小丫头,送她去极北渊,却也不知是对是错。

佛祖却突然出声:“我其实还听了一道八卦。”

秦毓心不在焉,随口敷衍:“谁的?”

“你的。”佛祖的语气一点都没有八卦的迹象,仍旧一本正经,“我听你的小仙童说你是为了躲女人才硬闹着要跟我回西天的。”

秦毓被气得咬牙切齿,只想冲回清虚宫拎起垂文吊打一顿:“他亲口跟你说的?”

“这倒不是,他跟日游神八卦的时候,我刚好路过。”

“你亲耳听到了?”

“这倒也没有,隔得有些远,我便顺手用了个小法术。”

秦毓闭闭眼,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你刚刚说,他跟谁八卦来着?”

佛祖的语气掷地有声:“日游神。”

那个整日闲得发慌的大嘴巴,秦毓微微笑:“你快结束这个烂法会,我们快走吧。”

佛祖仍旧不紧不慢:“你让我如此赶时间带你走,连天帝的寿宴都参加不了,于情于理,你总得知会我一声,那女人是谁吧。”

秦毓结束了传音,清咳了一声,下面正在争论的两个小神仙立刻噤了声,毕恭毕敬地对着秦毓掬礼:“小仙斗胆,敢问帝尊有何高见?”

高见他倒没有,秦毓立得板正的身子往后一躺,眼皮一垂:“本尊累了,你们去别处争论吧。”

“这……”

一众神仙大眼瞪小眼,看了看坐在最上方的佛祖,佛祖仍旧闭着眼不说话。

秦毓更加不耐烦了,便随手变出了把红缨枪,“哐当”一声立在地上,底下的神仙这才记起,什么清和帝尊,那分明是父神亲封的战神啊!

于是接二连三地慌慌告退,不到片刻,大殿上便只剩了秦毓与佛祖。

秦毓把红缨枪收回去:“看来父神赐我清和这个称号还是有些用处,大家被我这称号跟皮相一糊弄,似乎忘了我其实是靠打架吃饭的人了。”

佛祖睁眼看他:“我不晓得那女人是谁,只是清和,你为何每次跟我回西天,都是为了躲开一些什么呢。你刚刚还说,命运是躲不开的。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去西天躲她呢?”

秦毓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两千年前,我自以为能躲开我的宿命,便随你去了西天。今日,我随你过去,是为了成全它。”

佛祖意味深长地看他:“那便走吧。”

佛祖前脚刚进南天门,法会开到一半,清和帝尊突感身体不适,于是佛祖匆匆结束了法会,连天帝的寿宴都没有参加,便担忧不已地带着清和帝尊回西天。这个消息在佛祖和秦毓乘坐的金鸟飞离南天门后,便迅速传遍了天庭。

雁桑公主刚被垂文请上天来,也只是看到了金鸟飞离远去的金尾。

清和帝尊随着佛祖去西天的事,再加上雁桑公主住进了清虚宫两档子事一搅和,被日游神一渲染,一曲壮烈的三角恋情由此而出,广为天庭一众神仙议论。

倒是熙宁比较淡定:“你们不要胡说了,清和去西天是因为佛祖要帮他渡劫,好不让他飞升。你们不懂,清和岁数大了,佛祖说他大限将至,他都大限将至了,还怕个女人做什么。”

垂文则战战兢兢地瞅着新住进来貌美如花的公主,小心翼翼地端茶递水。

只是没想到,这位冠绝天下的绝代佳人脾气倒是很好,微笑着接过来,轻柔地问:“你们帝尊要去多少时日?”

“这……”垂文支支吾吾,“帝尊没说。”

雁桑垂了下眼,抿了口茶:“这么大的清虚宫,平日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服侍?”

垂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也没怎么服侍,帝尊他太闲了,都是自个儿服侍他自个儿,我们俩各顾各的,我也就帮他浇浇花、扫扫院子。”

雁桑笑笑:“倒是挺有意思,那这段时间我就叨扰了,我也可以帮你浇浇花、扫扫院子。”

“公主客气了,您是客人,帝尊交代过,一定要服侍好您。”

“是吗?”雁桑弯弯眼睛,“他交代过吗?”

垂文更不好意思了,看着雁桑觉得脸发红,也只得厚着脸皮点点头。

垂文告了退之后,雁桑才收起笑,随手掐下一朵开得正艳的红花,手指上红色的蔻丹倒显得比红花还要艳丽。

温黛黛揣着银子过了好几天开心日子,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睡得煞是欣喜。

可是好日子没过几天,她便走了霉运。

大约是因为秦毓又来了。

温黛黛是半夜被一阵凉风吹醒的,醒来后便在客栈昏黄的烛光中瞥到了一个人影,一个虚无到只有一个轮廓的影子。

温黛黛惊讶地捂住嘴巴,从床上坐起来:“你这是……鬼魂吗?你死了吗,你被谁杀了?”

“别闹,”秦毓嫌弃地看她一眼,“我现在不太方便,只能这样过来看一看。”

秦毓四下里扫了一眼:“我看你小日子过得挺滋润。脚程也挺快。”

“那是自然,”温黛黛得意地挺挺胸脯,“你没死啊?”

秦毓瞥她一眼:“怎么?我没死,你有点失望?”

“怎么会呢,”温黛黛连连摆手,“我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嘛。”

秦毓笑了一下:“倒是挺像。”

温黛黛在他身边坐下,叹口气:“上次我师父也是这个样子站在我面前,我却碰不到她,我以为你也跟我师父一样,要离开了呢。”

秦毓其实挺想再问一下夏顶青的事情,看着温黛黛难得失落的样子,却刹住了口。本想抬手摸摸她的头,抬起手掌才想起自己只是虚化的,竟也莫名其妙跟着叹了口气,转开话题:“你近段时日过的如何?”

“过得挺好。”温黛黛喜滋滋地回答,“吃得也好,睡得也好。”

秦毓微笑:“你哪里来的银子呢?”

“呃……”温黛黛尴尬地笑笑,十分隐晦地回答,“真是多谢你那晚给我盖了件衣服。”

“哦,原来如此啊。”秦毓也笑着点头,“我正想同你说,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偷走了你的小荷包。”

温黛黛猛地站起,往茶几上寻了一圈,悲痛地转身看秦毓:“你为何不拦住他打他一顿!”

“他又没怎么你,不过是顺走了一点银子,和气生财嘛。”秦毓摊摊手,“再说了,我这样子,也管不了什么闲事。”

温黛黛很生气:“那他若是非礼我呢?”

“不会的,”秦毓斩钉截铁地说,“虽说灯光暗,但也瞧得清楚。”

温黛黛狠狠瞪他一眼:“那你再留件衣服给我。”

秦毓十分好脾气地对她说:“你脱得下来我便给你。”

温黛黛把手伸过去,直接扑了空,从秦毓身体里穿过。

温黛黛郁闷得不行,确认了许久才接受了自己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的事实。伤心着伤心着,到了后半夜,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睡着了,醒来后秦毓那家伙竟然还在。她不情不愿地退了房,想着今晚大约又要风餐露宿了,尤其身后还飘了一个烦人精,不由得悲从中来。

“你何时回去呢?”

秦毓吹着口哨不理她,她朝他拍出去一掌,也只是拍在了空气中。

秦毓得意地绕着她转,她被气得鼻孔出气,察觉到路人在好奇地围观她,忙低下头快步走了。

离了暖和的客栈,还好有山洞。

温黛黛搓搓双手,越想越气:“真是便宜了那小贼了。”

“不过几两银子,你想得越多就越不快乐。”

温黛黛斜他一眼:“我看见你就不快乐。”

“那只好委屈你将就将就了,我看见你倒是挺快乐的。”秦毓在她身边坐下,“行了,改日我有了空闲给你送点银子过来。”

温黛黛一听银子,高兴了些:“你何时才有空闲呢?”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住惯了客栈,山洞怎么还能待得下去。

秦毓答道:“我尽快哈。”

温黛黛提醒他:“那你可别忘了。”

“我不是给过你通心玉吗,你可以拿它提醒我。”

温黛黛想起通心玉,两眼放光:“它能当多少银子?”

秦毓微笑起来:“你可以去试试。”

秦毓笑得有些瘆人,温黛黛撇撇嘴。终于生起火,哈了口气对他说:“像是要下雪了,若是还有银子在,能烫壶酒喝便好了。真是便宜那小贼了。”

秦毓也嘴馋地咂起嘴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啥意思?”

“就是要下雪了,能不能一起喝一杯的意思。”

“文绉绉的搞什么,”温黛黛挥了挥拳头,“你欺负我读书少呢!”

秦毓笑起来,冲她努努嘴:“你看,真下雪了。”

山洞外的确开始飘下一两点雪花,温黛黛往外面瞅了瞅,还探出手掌去接了两朵。秦毓忍不住笑话她:“这你倒是不嫌冷了。”

温黛黛哼哼了一声,扭头看他:“秦毓,我还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你为何突然对我好起来了呢?”

秦毓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答:“大约是我看上你了吧。”

“问你正经的呢。”

火光下,秦毓的身形更显透明,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因为我梦见过你。”

“啊?”温黛黛纳闷,“你梦见我什么了?”

秦毓乐滋滋地回她:“梦见你看上我了,非追着我不放。”

温黛黛朝他扔个树杈:“去你的吧。”

树杈扔到了山壁上,温黛黛抬起眼的时候却寻不到秦毓了。她摸着被大火烤红的脸蛋,心想信他就见鬼了。

佛祖笑眯眯地凑上来:“清和帝尊去哪里神游了,我都讲了两卷经了,还不舍得回来呢?”

秦毓把他推开,傲娇地扬头走了。

秦毓说不见就不见了,温黛黛挨了几天难熬的日子,想着秦毓快些有空了来给她送笔银子。

冬日里的白天过得真快啊,天很快又黑下来,温黛黛靠着多年在不清山的生存本领,郁闷地生起火,咬了口涩涩的野果子。

如此荒郊野岭,竟然连只飞鸟都没有,温黛黛往火堆里添木棍,想着明日能去哪里蹭顿饱饭吃。她若是真能练得辟谷大法,该多好。

温黛黛边扔柴火边碎碎念:“极北渊,极北渊,秦毓那个浑小子,只给了我道金线却不给银子,说好的送银子送银子,到现在也没个动静,人没有盘缠怎么上路吗,还不如一顶云把我送过去……说什么沿途可以见见世面,有什么世面好见的,以为所有人都像他一个看院子的那么闲呢。”

扔完了脚边的木棍,温黛黛又郁结地扔了块石头进去,火苗燃得正旺,被石头猛地砸出两三点火星,噗噗地往上冒,伴着木柴烧焦的声音,只听头顶传来一个戏谑的男音。

“你要去极北渊?”

温黛黛被突如其来的男音吓了一跳,顺着火光仰头去看,她身侧的大树枝丫上,一白衣男子慵懒地靠着,简单束在脑后的黑发微微垂下来,嘴角斜斜地勾起,有些嫌弃地打量着她。

温黛黛眨眨眼,又眨了眨,火光太烫,她往后仰了仰,揉了揉眼睛,还冲男子傻乎乎地笑了笑。

不知是天色的原因,还是火光的原因,温黛黛觉得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儿。除了秦毓那个天天一身紫的骚包,她从未觉得有男子能这般好看。

男人见温黛黛只顾着傻笑,却不说话,撑起手臂从树杈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在她身边,连灰尘都没有溅起来,他脚上的一双白鞋仍旧一尘不染。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在温黛黛眼前晃了晃:“喂,小丫头,你是要去极北渊吗?就你自己?”

温黛黛这才回过神来,猛地点头:“要的要的,兄台也听过极北渊?”

男人瞧她一眼:“莫不是我打击你,漱猷仙君可瞧不上你这样毫无法力,只虚长了些岁数的小猫妖。”

温黛黛有些不好意说自己是过去走后门的,只好道:“我就是去碰碰运气,听兄台这口气,是也要去极北渊吗?”

“那是自然。你叫什么名字?既然顺路,我便勉强与你同行吧。”

温黛黛兴奋地自报家门,然而法力不足,看不出男子的真身,乐滋滋地问:“承蒙兄台不嫌弃,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我叫风眠,是只九尾红狐。”

“哦。”温黛黛傻乎乎地点头,喃喃自语着,“怪不得生得如此好看,原来与我师父是一族。”

男人见温黛黛没什么反应,又强调了一句:“这世间,可没有几头九尾红狐了。”

“哦哦。”温黛黛又应了几声,可野果到底不能充饥,在肚子又不合时宜地抗议了几声后,抬头看风眠,“兄台,你也应该走了很久的路了吧,可有随身带些干粮?”

风眠看了她一眼,她也跟着眨眨眼。两人对视了一阵,风眠撇了下嘴,从袖口掏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扔给她,然后一个旋转又坐到了树杈上,闭着眼睛,对着月亮,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忧郁模样。

温黛黛把馒头插到细一些的树枝上,就着火光,打算把馒头烤烤来吃,而后抬头问风眠:“狐狸兄,你是不是也没有什么盘缠,不然为什么吃馒头不吃包子呢?”

风眠眼睛都不睁了,沉默了一会儿才答:“衣食住行皆乃身外之物,我只盼着可以早日到极北渊。”

温黛黛想了想:“对哦,到了极北渊应该就不会饿肚子了。”

“……”风眠侧了个身,背对着她。

“可是兄台,你为什么要靠在树杈上睡呢?你脖子不会不舒服吗?”

风眠不理她,像睡着了一样。

温黛黛叹口气:“看来你也是赶了很久的路,所以如此疲惫。本以为两个人搭伴走,就有饭吃了,看来还是要饿肚子。也对,你若是有盘缠,想必是不会住在这荒郊野岭的树杈上。”

风眠的肩膀在月色下抖了抖。

温黛黛将馒头吹了吹,咬了一口:“虽说没有包子,但馒头也总比野果子好很多,可是狐狸兄,你这样睡,半夜不会栽下来吗?你不靠着火堆,不会冷吗?”

狐狸兄仍然不理她。可是她在不清山一个人久了,自己跟自己说话习惯了,风眠不理她,她也不觉得尴尬,继续啃馒头,边啃边自言自语:“看来你是真累了。”

馒头吃完了,温黛黛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冲风眠喊道:“不过兄台,我还是建议你化成原形卧着睡,那样舒服。”

风眠仍旧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月亮很亮,照得山谷都白亮亮的,一只黑猫安静地蜷在火堆旁睡得香甜。树杈上的白衣男子却不见了,只剩了一只红狐,舔舔爪子,嫌弃地看了眼温黛黛,靠着树根也睡下了。

秦毓觉得又回到了很久之前他初来西天时的状态。

无聊又无趣,听不完的经,看不完的卷,只想偷溜出去喝顿酒。上次在山洞里,没壶小酒真是太不惬意了。

他原本觉得在西天已经待了那么久,怎的最近如此沉不住气了呢?

佛祖瞅出了些异样,嫌弃地看着他:“你最近有些如毛头小子般坐不住了。”

“可能是经书都被我看完了吧。”

“你胡说的功力倒是不减,”佛祖冲他指了指远方,“那座塔里还有十层的经书你未曾看过,不如去看一看?”

“……”

温黛黛成日里惦记着秦毓来送银子的事。比起秦毓,温黛黛就没有那么好的命可以悠闲地看看经书了。自从遇见风眠,她就觉得人生处处充满挑战,她觉得这世间能有比她还厚脸皮的人着实不易,若不是这风眠皮相上乘,她堂堂不清山的女大王早把他踹了。

此时,风眠在跟她争论去极北渊路线的问题。

因为风眠他看不见秦毓画给她的那根金线,非说她在瞎胡乱窜。温黛黛沮丧地蹲在路边,对着大太阳,已然再无力面对风眠那张俊俏又美丽的脸,只好开口:“狐狸兄,你若是不信我,我也没有法子,不然咱们分开走,他日若是有缘,便在极北渊相见?”

风眠委屈地看她一眼:“你这是要始乱终弃?”

“兄弟,那你就相信我吧,我也是要去极北渊的,我给你带错路对我也没有好处,对吧?”

风眠在她旁边蹲下来:“我没有不信你,就是……我们今天去偷什么吃?”

温黛黛仰头望天:“还是我去偷吗?”

“这是自然。”风眠道,“我是只红狐狸,去偷东西太显眼了,会被抓的。”

温黛黛看着他,风眠可怜兮兮地回看过去,她捂脸:“兄台,不然我们还是分开走吧?”

风眠就靠着他的皮相坚定地赖上了温黛黛,混吃混喝混路线。

温黛黛一路强忍着无奈:“狐狸兄,你一头九尾红狐,为何会沦落至此?”

风眠吃完包子,舔舔爪子:“我怎么了?我不过是给你个历练的机会。要知道,这世间可仅有几只九尾红狐了。”

算了,他毕竟与师父同族,又毕竟貌美,忍忍算了,养几天也不妨事,反正一个包子也是偷,顺道偷两个也无所谓。温黛黛摸摸怀里的通心玉,秦毓那小子这么久没个音信,是看院子太忙了吗?

温黛黛想了想,又把玉往怀里深处塞了塞,生怕风眠看到,非吵着要把它当了,好买包子吃。

不知不觉间,两个互相嫌弃的人便吵吵闹闹了走了三个月的光景,而秦毓似乎真的忙着看院子,再也没找过她,大抵是把要给她送银子的事忘了吧。

温黛黛觉得有些赌气,一声不吭便跑掉就算了,这么久没个音信也就算了,你说好的送银子怎么能不送呢!饿死算了!

温黛黛再不去理会放在怀里早已被捂热的通心玉,心想待她从极北渊学成,飞升了神仙,便跑去那劳什子清虚宫,吓秦毓那臭小子一大跳。斥责他为何说好的送银子,怎能打趣完她,转头便忘了呢!真是说话不算话。

走过热热闹闹的市井,便是荒山野岭了。听秦毓说,去往极北渊的必经之路中,有座极为凶险的山,名唤黑风山。隶属于妖界,住了大大小小不少妖怪,一旦翻过了这座山,离极北渊便十分接近了。

进山之前,温黛黛看着快下落下的太阳,紧张地拽了拽风眠的袖子:“你说里面的妖怪会不会吃人啊?”

风眠鄙视地看她一眼:“你也是妖啊大姐,还真以为吃了几天包子就变成人了。”

温黛黛吐吐舌头:“可是我打架不在行啊。”

风眠更看不起她了:“凡事以和为贵,一个小姑娘,没事总打打杀杀的做什么。”

温黛黛翻了个白眼,想着不行就喊秦毓来救命吧,反正欠了他这么多人情了。

可没料到自己运气竟然如此不好,进了山里第一天,便出事了。

温黛黛不过睡了一觉,感觉夜间起了风,她翻了身,醒来便在一个山洞里了。她吓得一个激灵,一抖身子变成了人形。

耳边响起一声戏谑:“我瞅着你这黑猫有些灵气,说抓来玩玩,却不料是个漂亮姑娘。”

突然听见漆黑的山洞里有了声音,温黛黛慌忙要变回原形往洞外跑,却不料她口诀才念到一半,便被绳索紧紧地束住,动弹不得。

山洞两侧的油灯慢慢亮起来,温黛黛这才看清一张软榻上斜躺一个男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想跑?在这黑风山的地段,我倒要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你……你是谁?你可知道我是谁!”

“呵,”男人轻蔑地笑,“你倒是说说你是谁?”

这时候报秦毓的名号大约没什么用处,温黛黛只好搬出秦毓院子的主人,大声叱道:“你可知道清和帝尊!”

男人听到清和帝尊笑得更厉害了,手心一动,将温黛黛扯到他面前:“小爷我还清和帝尊他老子呢。”

温黛黛被扯到床上,歪男人怀里,不安地挣了两下,却不料绳索被束得更紧了:“那……那你放了我吧,我岁数小,肉也不好吃,你捉我的时候难道没看到我身旁有只狐狸吗,那可是只九尾红狐,你去抓他吧。”

“是吗?”男人扫她一眼,“我倒是觉得你的肉比他香很多,灵气也强很多,身上还有些仙气,而且……”

男人舔舔了爪子:“你是只母的,小爷我对公的不感兴趣。”

养风眠一路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温黛黛悔得肠子都青了,看着男人越靠越近,只能使劲往后仰头:“你要做什么?”

“不如你跟我说说,你身上这点仙气从何而来啊?不然就算我不抓你,就凭你这亮闪闪的仙气,你出了我这洞门一步,便会被抢去别的洞里。”

“亮闪闪的?”温黛黛纳闷,该不是秦毓那道金线被看出来了吧,还是她怀里的通心玉是夜光的?

“那光是金色的,还是绿色的?”

“不是光,是仙气,香得很,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难不成是灵芝草?可是这玩意儿也不能吐出来给他好保命啊,此时浑身被绑,又碰不到那块通心玉,指望风眠……温黛黛绝望地摇了摇头。

男人笑着看她:“不如你做我小妾吧,男女阴阳交合,你身上的仙气自然也能度到我身上,不然我就只能吃了你了。”

“……”温黛黛眨眨眼,垂死挣扎,“我真的认识清和帝尊哦。”

“我还认识如来佛祖呢。既然你都要做我小妾了,仪式就从简,我们待会儿就洞房吧,互相认识一下,我叫珮玖,你叫什么?”

温黛黛随口敷衍道:“小白。”

“那行吧。小白,我们也认识相处过了,我要脱你衣服了。”

珮玖说着便把爪子伸了过来,温黛黛忙吼道:“停停停,我这个仙气靠阴阳交合是无法度给你的。”

“你以为我信?嘴里没一句实话的小骗子。”

“你可知道灵芝草?”

“灵芝草?你是吃了灵芝草?”

温黛黛瞅着珮玖的眼神有些松动,急忙点头。

“那完了,我本无意杀你,却不得不吃你了。”

“为什么?”

“这灵芝草只能服下才能获得其仙力啊,我给你留个全尸,将你蒸了吧,我先将你打晕,放入蒸笼,没什么感觉你便进我肚子里了。放心,你我既然差点做了夫妻,这个缘分我会记得的。”

温黛黛更绝望了,只想抽自己嘴巴。珮玖已经兴冲冲地去生火架笼子了,温黛黛最后不带任何希望地挣扎了一下:“你若是惦记我和你的缘分,不如选个良辰吉时,再蒸我吧?”

珮玖想了想,竟同意了,好奇地问她:“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灵芝草的?”

“其实没有什么灵芝草,我是骗你的。”

“小白,你若是再满嘴瞎话,我还是现在就把你蒸了吧。反正吃只猫也没什么坏处。”

温黛黛没有骨气地妥协:“好吧,灵芝草是一个神仙大发慈悲给我的。”

珮玖来了兴趣:“是哪路神仙?”

“是一个小神仙,我被他打散了修为,他偿还我一棵灵芝草做补偿的。”

“嘁,”珮玖满脸不信,“一般的小神仙怎会有灵芝草这种神物,莫非,你真认得清和帝尊?”

温黛黛头一伸,脖子一横,一副要死要活任凭英雄发落的架势:“反正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说我是骗子,还要把我蒸掉,我既然栽到了你的手里,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

珮玖在床榻前一蹲:“不如你跟我说说话吧,这黑风山有大大小小一百一十六个山洞,平日里互相也没什么往来,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无聊得紧,你真识得那清和帝尊吗,我听说他打架可厉害了。”

温黛黛老实地摇摇头:“清和帝尊岁数都那么大了,现在垂垂老矣,打架肯定是不行了。”

“可你灵力不弱,为何这么笨呢?”

“我……我只是无人指导,这正是要去拜师学艺呢。”

珮玖来兴趣了:“哟,你去哪里拜师学艺?”

温黛黛决心再趁机挽留一下自己的小命:“不如我带你同去啊,我要去极北渊呢。”

“你倒是挺有出息,极北渊我是去不了,我娘交代过,不让我出黑风山,就让我随意娶个媳妇儿,保住我们家世代传袭的山洞。不过我倒是想着修炼成神仙,听说天上的小仙娥长得可好看了,”珮玖说完抬头看温黛黛一眼,“你倒是长得挺像天上的小仙娥的。”

温黛黛回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珮玖在夸她,活了两千多年从未被人夸过的温黛黛霎时羞红了脸。

“我刚刚说娶你做小妾其实是在逗你,不如你嫁我做媳妇儿吧,我定好好待你。”

温黛黛觉得脸红得更厉害了,支支吾吾:“这个……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你嫌弃我?你是嫌我长得丑,还是嫌我只有这山洞?”

“倒都不是,”温黛黛为难的眨眨眼,“只是婚姻大事,自要遵从父母之命,我得回家去问过我师父。”

“这倒也是,你家住哪里呀?”

“不清山。”

“从未听过,你怕不是又在诓我吧?”

“我……”温黛黛话音未落,山洞里弥漫起一股无法描述并且极其恶心的臭味,她被熏得昏了过去,醒来后又是在另外一个地方。

捆住她的绳索已被褪去,温黛黛揉揉发痛的胳膊,想起刚才的味道,胸口一阵反胃,咳嗽着坐起来,面前却是风眠那厮。

“你……你把我救出来的?”

风眠折下一根小草含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不然还能有谁救你这只蠢猫。”

“你是怎么救的我?”平时除了会上树下树,笨得还不如她呢。

风眠眼睛一眨,得意扬扬地说:“你可听说过狐臭?”

温黛黛想起刚才的恶臭,神色复杂地看着风眠,瞬间觉得风眠那张俊俏的脸变得莫名难看。

“看什么看,我救你的小命,还不快拜谢你的救命恩人。”

温黛黛仰头看天,懒得理他,片刻后清清嗓子:“不如我们快些赶路吧,这黑风山太危险了。”

若真如珮玖所说,她身上有仙气,就算从珮玖那山洞里跑了出来,自然也会被别的妖怪掳走。

风眠却心不在焉:“这黑风山大得很,没个十天半月是出不去的,不如你求求我,我来护着你?”

温黛黛才懒得求他,拍拍屁股站起来,辨识了一下金线的方向,抬脚踢踢风眠:“走吧?”

可风眠却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温黛黛不解地看着他。

“这黑风山我熟,我以前在这里待过,那个方向虽能出山,却不好走,你若是信我,便跟我走吧。”

“你在黑风山住过?”

“你有意见吗?”

风眠一副要放屁的架势狠狠地瞪着温黛黛,温黛黛慌忙摇头:“不敢不敢,那我们走吧。”

走了没一会儿,天色就又黑了下来,怀里的通心玉突然烫了起来。风眠蹿上树睡觉去了,温黛黛这才把玉拿出来,月光下,玉佩晶莹剔透,倒真是个仙器,也不知秦毓那小子是从哪里得来了这么好的宝贝。

温黛黛盯着玉看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后,秦毓舒适地盘坐在了她的面前。此时的秦毓同上次一样,仍然是透明的,在月光下若有若无,像是一缕幽魂。她好玩地往秦毓身上戳了戳,手指轻松地从秦毓身体中穿过,她哼了一声:“你还晓得来找我啊,我的银子呢?”

“你这个思想太过落后了,怎能一直银子银子的呢,我与你之间就没点别的情分可讲了吗?”秦毓嫌弃地扫她一眼,“你走得挺快,这就到黑风山了。”

“同你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能有什么情分可讲的,”温黛黛十分记仇,撇撇嘴,冲秦毓伸手,“我都走了三个多月了,银子呢?”

“都三个月了。”秦毓岔开话题,“你最近可有惹什么麻烦,可有人欺负你?”

“凑合吧,麻烦倒是没惹,就是今日有只妖怪说我体内有仙气扬言要把我吃了。”

“你体内有灵芝草,自然有仙气。他眼神儿倒是挺好。”秦毓打量她一眼,“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可还记得之前我交代你的,到极北渊之前万不能轻易使用灵力,以免走火入魔。”

“我记得的,我没有用。”

秦毓不解地看她一眼:“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温黛黛这才想起风眠,忙抬头找他,却发现周遭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她能感受到风吹,树叶却牢牢地定在那里,坐在树梢上的风眠也安静地闭着双眼,发丝贴在脸颊。

秦毓顺着温黛黛的眼神望上看,啧啧了两声:“原来是英雄救美啊。这家伙长得倒是不错,怎么着,相中他了?”

“不是的,我怎么会相中他呢,他也要去极北渊,我们只是顺路而已。”温黛黛连连摆摆手,心里暗道风眠才不是什么英雄,然后问秦毓,“这周围怎的都不会动了?”

“我施了个小法术。”

“哦……”温黛黛傻乎乎地点头,“秦毓,我觉得你会的法术还挺多的,你是怎么把旁边定住的?那我为什么没定住呢?不如我直接拜你为师好了。”

“我区区一个看院子的,教不了你多少东西,这种小法术你到了极北渊一学便会了。”秦毓抬手,一道紫色的光飞起,将风眠从树上移到了温黛黛面前,而后往地上一扔,“原来是只狐狸啊,你同他说你要去极北渊?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么能同一只狐狸一起上路呢?”

“你看出来他是狐狸了?他说他是九尾红狐呢。我为什么不能同狐狸一起上路啊,这一路艰辛,我寻思着有个伴也挺好,我看他可怜,便带上他了。”

“倒真是条只九尾红狐,”秦毓抬抬眼,吓唬温黛黛,“狐狸生性狡猾,这还是只公狐狸,别回头把你骗得人财两空。”

温黛黛不以为然:“我没什么好骗的,我又没银子,我瞅他长得挺好看的,应当也看不上我。不过今日捉我过去那只妖怪说我长得像天上的小仙娥,还说要娶我呢。秦毓,我长得像天上的小仙娥吗?上次去天上,我还没见过小仙娥呢。”她喜滋滋地看着他。

秦毓冷哼一声:“小仙娥比你好看多了。你就算是当了神仙,也必定是天上最丑的一个。”

温黛黛撇撇嘴。

秦毓踢了踢风眠:“这家伙不简单,你离他远点。这样吧,黑风山不安全,我这就送你出山。”

秦毓说着扫了眼地上的金线:“你往反方向走什么?成天瞎胡跑,你什么时候才到得了极北渊?”

温黛黛嘴巴撇得更厉害了:“你凶什么呀,你怎么送我出山啊?”

“你闭上眼睛,一眨眼就在山外头了。”

温黛黛看了眼风眠:“那他呢?”

“我又不认得他,管他做什么!你是要自己走,再被妖怪捉,还是想一眨眼就到山外面,外头是个小镇,那里的肉包子可好吃了。”

温黛黛纠结了一会儿,看看风眠又看看秦毓:“可是……风眠刚刚救了我,他人又笨,我不能丢下他不管的。我还自己走吧,我走出去了再去吃你说的肉包子。可是,你说好给我送的银子呢?我都偷了一路的包子了。”

秦毓一口气堵在喉咙处,甩甩袖子人便不见了。一阵风后,树叶继续飘动,风眠也动了一下,大约把温黛黛的腿当成树干了,抱着睡得更香了。

温黛黛叹口气,戳了戳风眠的头,低声道:“真小气,说话不算话,连个银子都不给。不过我真是脑袋被夹了,竟然没有趁机把你甩了。”

她感受着山间的凉风,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打了个哈欠,猛地脑门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一惊:“谁?哪路妖怪,报上名来!”

风眠被她吼醒,揉揉眼睛瞪她:“这深更半夜的,你发哪门子神经!”

风眠四下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地上,爬起来揪着温黛黛问:“我怎么跑地上来了?说,你是不是贪图我的美貌,故意把我从树上弄下来的!”

风眠话音刚落,从天而降一块黑色的石头,直直砸到风眠的脚:“嗷!谁!谁砸我!”

风眠瘸着脚蹦跶,四周空旷,寂静无人。

温黛黛低头瞅见了一个紫色的布包,弯腰捡起来打开,被眼前的金灿灿震得嘴巴打开,眼睛笑得弯下来:“风眠,银子!银子!我们有银子花了!出了黑风山,我带你去买肉包子!”

看来秦毓那小子也不是那么没良心。

风眠看着温黛黛笑,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踢了踢银子袋旁边的石头:“哪个不开眼的敢拿石头砸我,被我逮到定饶不了他。”

温黛黛挠挠头:“可能是天上的哪路神仙在打架吧,既然我们白捡了一袋子银子,你就不要在意那块石头了。”

“凭什么银子袋子砸你,石头砸我!”

“银子袋子也很重的,我被砸到也很痛的!”

风眠哼了一声,不开心地别过头去。温黛黛不理他了,把银子袋里的银子倒在手心,数完之后又乐滋滋地把银子装回去。

风眠笑话她:“怎么跟个财迷似的,没见过银子啊。”

“这可是金子呢。”小财迷一本正经地数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呢,够我们两个吃好多好多肉包子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都有金子了,还只惦记着吃肉包子。”

风眠觉得有些好笑,伸手点了点温黛黛的脑门。

温黛黛傻乎乎地抬头冲他笑。

风眠看得有些出神。

温黛黛数完了银子,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揣进怀里,想了想又掏出来,分出一半给风眠:“喏,万一我被妖怪捉走吃了,你出了黑风山也好买东西吃。”

风眠却推了回去:“你不会被吃的,我会护着你的。”

温黛黛看着月色下,夜风中衣袂飘飘的风眠,第一次觉得这臭狐狸似乎没那么招人嫌了。

秦毓从莲花座上缓缓睁开双眼,佛祖耻笑他:“帝尊这是又去哪里神游了?不是说好不理俗事,好好随我在西天清修吗?”

“你这修了上百万年了,也没见你修出什么来。你天天在这里坐着不觉得腻吗?”

佛祖反问:“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

“我没不高兴。”秦毓松开盘着的腿,“我只是从未见过如此傻、如此气人的人,哦,不对,不是人。”

“那是何物?能把清和帝尊气到,你没把那不是人的东西杀了吗?”

“我既然身在西天,怎么也得顾及你的佛面,庇佑万物苍生,阿弥陀佛。”

佛祖笑出声来:“你近日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倒像个小孩子似的。”

秦毓翻个白眼:“你就是骂我越活越回去了呗。哎,你说你这拐着弯骂人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便是在这莲花池中,莲花座上,清修得来的。怎么,你也要来学一学吗?”

“我怕是在这莲花座上坐上千万年也学不来你的本事。哎,你说,我长得丑吗?”秦毓边说边在面前变出一面水镜,照了照自己的脸。

“在我眼里,众生平等,自然没有善恶美丑之分。你何时竟在乎起你这张脸了,以前你不是总爱在脸上划一刀,说有个疤,血淋淋的才显得威风,才像个战神吗?”

“没什么,你接着清修吧,我心情烦躁得很,去散个步。”

佛祖看着秦毓眨眼消失于莲花池的浩渺烟波中,好笑地摇了摇头,接着闭上了眼睛。

温黛黛没把秦毓砸她当回事,有了银钱袋,便立刻把置于胸口的通心玉往旁边拨了拨以便腾地方放东西。幻想着早日走出黑风山,光明正大地去买包子吃,不用再风餐露宿和吃了上顿愁下顿去哪里偷。若是省着花,说不准够她和风眠一路到极北渊,指不定还能剩一点孝敬漱猷仙君呢。

风眠见不得她这副财迷的样子,看着她摸着怀里的银子袋喜笑颜开,嫌弃得不行,拿树枝戳戳她:“醒醒,晚上再做梦。快赶路,不然待会儿又有妖怪要把你捉走了。”

温黛黛一听妖怪,立刻清醒了过来,忙小跑两步跟上风眠,拽着风眠的袖子:“我们走近一点,妖怪来了,你就放出你的狐臭。”

风眠好笑:“这你倒是不嫌臭了。”

“我们都同甘共苦这么久了,你再多一个臭毛病,我也不嫌弃你的。”

风眠觉得更好笑了,嘴角往上咧了咧,又拿手握拳抵在唇边把笑意压了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拌着嘴往前走,风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皱了下眉毛,连脚步也慢了下来,伸出手臂挡住温黛黛。

温黛黛被绊了一个趔趄,嘟哝道:“怎么了嘛?”

风眠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不太对,这不是黑风山。”

“不是黑风山?”温黛黛四下扫了一眼,“那我们这是走出黑风山了?”

风眠摇了摇头,眉毛皱得更深。

天空传来一个遥远而又缥缈的女声,大笑着说:“亏你还认得这里不是黑风山。风眠,你今日落在了我的手里,便别想活着走出去,只是可惜了你的新欢,要跟你一起死在这梦栖湖了。你真以为你往反方向走,我便不知道你回这黑风山了吗!”

女人的声音尖厉且带着回声。

温黛黛往风眠身后躲了躲,拽紧他的衣袖:“风眠,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梦栖湖是哪里啊?我们走到哪里去了?”

风眠没说话,再没有平日里不正经的样子,神色凝重起来。温黛黛想掏出通心玉,原本碧绿的玉佩此时毫无光泽,任她怎么敲怎么喊也没什么反应,就连一直闪在她面前的金线也消失不见了。

风眠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梦栖湖,是她的家。”

“她?她是谁?”

“你可听说过巫族梦妖?”

温黛黛摇摇头。

“我们掉到了梦妖为我们设的梦境里,你可有什么心魔?”

“心魔?”温黛黛缓缓地摇头,自从接受了师父的死,她哪里还有什么心魔。

“那便好,我怕是出不去了,待会儿我会想法子将你送出去,你要时刻提醒自己,这是梦。”

“你为什么出不去?”

风眠垂了垂眼,不再答话。

一阵风吹过,远方的湖面升起浓浓的烟雾,迅速将两人环绕在其中,风眠被烟雾包裹住霎时就看不到了。

“风眠!风眠!”

温黛黛被大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任她再怎么呼喊,也听不到风眠的回应,只好漫无目的地在大雾中走了一会儿后,待视野终于清晰了一些,她才看清面前是一汪湖面,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笑着摘下树上的果子,招呼脚边的小猫过来,轻轻抚着:“你这小丫头,整日就知道吃。”

猫咪在女子脚边蹭了蹭,得了果子后便又跑开了。

温黛黛眨眨眼,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师父……”

夏顶青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朝她看过来,微微笑着向她招手:“黛黛,过来,来师父这里。”

温黛黛抹抹眼睛,不由得迈开步子朝夏顶青走过去,走了两步发现湖边的雾又散去了一些,一个安静垂钓的紫衣背影若隐若现。

“秦毓……”

“过来啊,黛黛。”女人仍在呼唤,“你看,秦毓也在等你过来呢。你怎么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不,不对……”温黛黛停住脚步,“你不是我师父,我师父不认得秦毓!”

夏顶青的面容变得凌厉起来,轻点脚尖跃至她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既然不听话,那么要你何用!”

“不,不要……”

坐在河边垂钓的紫衣仙人,不知何时竟也闪到了她的面前,对夏顶青道:“你说得对,既然养这徒弟无用,那便把她杀了吧,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夏顶青松开掐住黛黛脖子的手指,将她往后扔了一个趔趄:“还是你动手吧。”

紫衣仙人点点头,抬起燃着金光的手掌朝她压过来。

“不,不,秦毓……不,这是梦,你不是秦毓……你别过来……”温黛黛踉跄着后退,眼看金光越来越近,脚下被石头绊倒,往后便栽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像是掉下了悬崖,又像是坠入了湖里。往下坠了许久,挣扎着也抓不到任何东西,眼前一片黑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能用力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就在她要放弃挣扎的时候,却突然抓到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温黛黛!醒醒!”

温黛黛感觉到一丝痛意,咳嗽着睁开眼,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风眠……”

风眠松开掐她人中的手:“还说自己没有心魔,你险些死在自己的魔障里。”

温黛黛有些后怕,死死拽着风眠不肯松手。

风眠笑话了她几句后,问:“秦毓是谁?是你的相好吗?”

温黛黛惊魂未定,抿抿嘴唇,无力地摇头,终于认识到自己处于一个怎样可怕的境地:“可是,你怎么没有做梦啊?”

“因为……”风眠扶温黛黛坐起来,抬眼看了看前方,“这本就是我的梦。”

“啊?我们是在你的梦里?那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啊?”温黛黛牢牢抓着风眠,“这里太可怕了,我们快想法子出去吧,你的狐臭还管用吗?”

风眠凝重的表情稍微松懈,微微笑了一下。

大雾开始慢慢消散,两人前方竟突然生出了一片大火。温黛黛被突如其来的火光灼到,拉起风眠要往后退,风眠却仍呆站在原地,将她扯回来,扶住她的肩膀。

“看着我的眼睛,温黛黛。”

黛黛不解地看向他,片刻后又垂下眼:“你别这么严肃。风眠,你这个样子,我有点不太适应,有点害怕……”

“接下来,我怕是没精力护你了。你要时刻记住,你此时是在梦里,挡住你的人就把他杀了,不论是你师父还是那个所谓的秦毓,不然被杀的人便是你,懂吗?”

温黛黛似懂非懂地点头。

风眠缓了缓,又道:“待会儿我会走进那片火光里,你便绕过这片火一直往前走,找到一处水倒着流的瀑布,那里便是梦的出口,你听懂了吗?”

温黛黛死死抓着风眠的衣袖:“我们一起去找出口,不行吗?”

风眠难得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这是我的梦,我不走进火里,梦便不会开始,便永远不会有出口,你我都会死在这里。听话,之前说过了,这黑风山我熟,你得听我的。”

温黛黛还是摇头,不肯松手:“那我跟你一起去,你什么都不会,我不放心你。我们说好要结伴同行的,你忘了吗?”

风眠眼神有些松动,将温黛黛扯进怀里抱了一下,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又松开:“黛黛,我不是个好人,我其实骗了你。若我还有命同你交代这些,你可愿意原谅我?”

“你骗了我什么?”温黛黛不解地问。

风眠却不再说,只是摇了摇头,抬起手掌用力将温黛黛推开,转身走进了火光里。

温黛黛踉跄着歪倒在地上,只能看到慢慢隐入火光中的白色衣角,以及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从风眠衣袖上扯下来的一块白布。

“风眠……”

温黛黛有些无助地看了看四周,仔细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去寻梦境的出口吧,等找到了出口,再蹲在大火旁边乖乖等风眠出来吧。这火看着太可怕,她若傻乎乎地直接冲进去,不知道会不会扰乱了风眠的梦呢?再者,这火,她进去了怕是毛都要烧焦了。

温黛黛心里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拍拍屁股站起来打算去寻那方瀑布,身后却传来一股掌风,将她推进了熊熊烈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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