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谷、羊肠路,枯木、鸮鸣、破道观。
残道永愁云话音刚落,站在身边的女徒阿布便箭也似的向陆合冲了过去。这一下不仅来势迅速,而且阿布的身法也不同寻常。只见她伸出右臂,身体前倾,移动速度虽然快,脚下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动作。
陆合见阿布只是伸手来攻,便也打算出掌相抵。坐在一旁的永愁云却突然大喊一声:“陆少侠,使兵刃!”
听到永愁云的喊声,陆合下意识的抽出腰刀就是一挡。房间里瞬间就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原来那阿布并非徒手攻击陆合,而是用的一对儿精钢袖里剑。突然之间,陆合并未注意到。
阿布见一击不成,单腿撑地,只轻轻一蹬,整个身体便腾空而起,轻盈的向后撤开。阿布的第一击如此迅捷,她竟然能只这么轻轻一蹬便突然整个改变身体的方向。并且动作非常连贯,流畅,看的人心恍神怡。
阿布腾空向后,在将要碰到墙面的时候,轻轻用脚点了一下墙面,身体便又迅速的向陆合飞来。这一次阿布竟连攻三剑,陆合挥刀防御。叮叮叮三声清脆的响声之后,阿布故技重施,又腾空飞了出去。如此反复,阿布的动作越来越快。整个房间内好像有无数个身影,不断的弹射着攻击陆合。阿布的身影像一个水滴,滴到地上迅速散开,瞬间又重新聚拢,瞬间又重新散开,反复不息。
陆合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功,阿布这种轻功是陆合无论如何也不可企及的。别说是陆合,就是父亲陆湘羽在世时,也未曾有过这种功夫。这已经让陆合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了,毕竟阿布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
这几个回合下来,陆合打的颇为狼狈。一开始几招,陆合还能勉强拆解。到后面阿布速度越来越快,陆合只能再次施展拂浪斩风刀,将身体所有要害都笼罩在刀风之下。阿布一时难以进攻得逞。
这一夜,陆合经历了几场激战,刚才又与永愁云有一番震撼内心的对话,但此时他的内心却越来越平静。阿布进攻虽然伶俐,身法也非常诡异,速度更是奇快。但由于腾空而起,所有运动皆为直线。只有依托着墙面、地面等支点,才能改变方向。于是陆合打算在阿布一次进攻,突然改变方向闪身撤开的时候攻击上去。趁她身体腾空,无法半路改变方向,攻其要害。
拿定了主意,陆合开始努力看清阿布的进攻路数。这心无杂念,仔细端详之下,连阿布的速度都好像仿佛慢了一些。不如刚才那样毫无端倪了。
突然,阿布腾空从右上方向陆合攻来。陆合心中叫道:“机会来了!”只见阿布从右上方向下攻击,双手挽作莲花状,在袖里剑到达了攻击范围之后,突然向陆合的面门连攻三下。陆合挥刀连挡三下,就在阿布单脚点地向后撤开的一瞬间。陆合运尽浑身力气,冲向阿布撤开的方向,挥刀就向阿布的头颈处砍去。
陆合虽然速度远没有阿布快,但胜在腰刀较长,袖里剑甚短。况且,陆合乃是攻了阿布的不备。阿布毕竟年纪轻轻,实战经验尚少。满以为经过刚才的较量,已经完全摸清了陆合的功力,料他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本事。不曾想,陆合哪里是她之前所遇到的那些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地痞流氓能比的。所以,这一下反击,着实吓了阿布一跳。
“好俊的刀法!”残道永愁云见陆合反击,大声的称赞。
陆合也不去理会永愁云,全神贯注在阿布身上。他不信阿布会束手无策,但这一击已经把自己整个身体扔了出去,无论如何必须成功。
果然阿布在空中见腰刀砍来,只左手袖里剑轻轻一拨,便将陆合的攻击化解。陆合知道她会防御,却没想到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挡,便将自己奋力一击化解了。而且,在袖里剑碰到腰刀那一瞬间,陆合已经使用了拂浪斩风刀里的奥妙功夫。便是将手腕一抖,突然改变腰刀的方向,希望能够给阿布沉重一击。但陆合却发现,腰刀好像被袖里剑以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了,无论陆合如何用力,腰刀都丝毫不能改变方向。
本来阿布的速度就比陆合快,这一击一挡之间,二人已经拉开距离。阿布后脚轻点墙面,猛的向陆合冲来。这一来,二人已经成了面对面互相冲击的状态。陆合虽已然是强弩之末,但刚才冲击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此时也并不迟缓。阿布更是刚刚借了墙面的力量,正在速度最盛之时。眼见这一下,陆合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陆合干脆把心一横,右手猛的举刀直直的刺向阿布的心口。左手伸出一掌,打算如果阿布故技重施挡刀,便左掌攻其面门。这一招其实全无章法,只是在危难时刻,陆合最后的挣扎了。
阿布迎着陆合,左手又轻轻的挡了一下,腰刀应声改变方向。阿布迅速的用右手自下而上割了一下陆合的手腕,又挡住陆合攻来的一掌。左手抽出,刺向陆合的喉咙。
陆合此时已经心如死灰,知道自己今日再无生还的可能。只是父亲大仇未报,遗憾到不能自已,如今却也无可奈何,极不情愿的闭上了双眼,他甚至不想再多看一眼这个领他失望透顶的世界。
……
突然!
陆合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腰部仿佛被轻轻的扶了一下,整个身体一下恢复了平衡。再睁开双眼,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地上。阿布正用左手轻轻的扶着陆合的腰,二人相向而立,两张面孔相距不过半米。
阿布见陆合睁开眼睛,迅速的放开了手。向后退了两步,眼中对陆合充满了鄙夷的神色。
陆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和喉咙,均只是淡淡的一条划痕。知道这是阿布手下留情,不愿取他性命。否着,这会儿早已经见了阎罗王了。刚才从歌妓船上,半路被阻挡,一直到与残道永愁云的对话。陆合都没有好好的打量阿布一番。此时,陆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姑娘,只见她上身穿右衽白罗中单,下身淡紫色留仙裙,一条淡紫色大带系于腰间。长发及腰,眉宇间略带一丝英气。
阿布见陆合竟然直直的盯着自己,便瞪了他一眼。
陆合一个激灵,立刻毕恭毕敬的向阿布施了一礼,说道:“多谢阿布姑娘手下留情。”
阿布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陆合的话。转身走回永愁云身边,站住不动了。
“陆少侠,小徒的功夫可还看得过去?”永愁云虽然满脸的微笑,但这微笑在陆合眼里却显得无比阴险,让人说不出的胆寒。
“前辈客气了,高徒的功夫深不可测。”陆合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
“但晚辈不会改变初衷。晚辈本意只是为父报仇,确如前辈所说,也并不急于一时。但经过今晚与前辈的一席话,鲍启那狗管却必须要杀,而且越快越好。”陆合一脸正色的看着永愁云,接着说道:“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说到底是那朝廷腐败无能。这世间上的事,所谓不破不立。既然现今的朝廷已经腐烂至此,陆合原尽自己一份力量,建立一个新的世界!”
“你意已决?”永愁云低沉的问道。
“绝不动摇!”陆合坚定的看着永愁云。
“好吧,你走吧。”
陆合没想过永愁云会放自己离开,刚才那几句话,陆合真是报着必死的决心说出的。这一下突变,陆合愣了一下,然后对永愁云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正当陆合要踏出大门的时候,突然感到从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陆合甚至都来不及回头,便一下被击飞出几丈远。陆合眼前一黑,感觉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浑身的骨骼好像全部碎裂一般,胸中气血翻涌,喉中一甜,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