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弗拉姆·巴尔·内厄姆领他们来到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剧院演出队经理的办公室。房间较小，家具也不多。不过，歌舞团经理不经常在里面办公。房内只有一张办公桌，桌上有个穿线口，一把供经理坐的转椅，看似舒适，另有两把看上去没那么舒服的椅子供访客使用。
他们进入房间时，其中一把椅子已经坐着一位女士了。她见有人来自然地站起身。“坐，坐，”艾弗拉姆连声说道，并示意她坐下。“孩子们，来认识一下哈西娜·威提格女士。”
哈西娜·威提格是黑人，身材苗条，个子整整比伊娃高出一个头。黑色短发，棕色的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她颧骨突出，前额光洁，显得脸蛋娇俏可爱。身穿一套时髦的西装，以保守的深蓝色为主色，搭配一条鲜红的围巾。她全身上下只戴了一对金色耳环。她手指芊长，指甲光润。这不是体力劳动者的手，当然也不是无所事事者的手。她的年龄看起来在二十一到二十二之间。
伊娃扬起一侧眉毛。“我猜，你是恩科西公爵的女儿。”
哈西娜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猜得很对。”
“我的父亲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你父亲的事，”犹大说道。
“真的吗？他不应该告诉你的。”她的声音不冷不热，虽没有生气或指责，但也并没有显得很愉快。
“伊娃，你就坐那儿吧？”艾弗拉姆指着哈西娜女士旁边的空位迅速说道，“犹大，你可以从外面再搬一把椅子——”
“这里已经够拥挤了，”犹大说道，“我站着就好。”
这位年轻的贵族看着犹大，说道。“你父亲都告诉你什么了？”
“他告诉我，你父亲担任帝国特别调查局委员长时，他和母亲，叔叔以及玛尼娜姨妈都是秘密情报员。”
“显然没那么秘密。”哈西娜回头看向艾弗拉姆。“这事不应该变成尽人皆知。”
“并没有，”这位长者平静地说道。“你不了解演艺圈的人。”
“愿闻其详，”哈西娜干脆利落地答道。
伊娃不等叔叔说出下一句话来就说道。“我们在后台爱议论是非说长道短，打比方说，为了更高的收入，我们会不惜在最好的朋友背后捅刀子。我从没去过皇宫，不过，我听说那里的明争暗斗非常残酷。相信我，他们对我们的底细并不了解。”
“况且，后台的行为仅限于后台。说过即忘。除非我们有意要让他们知道，否则消息绝不外泄。在这点的控制上，没人比我们更加小心翼翼，即使是帝国特别调查局。”
“多年前，米克尔和我已经告诉公司关于我们做过的每一件事，”艾弗拉姆说道。“关于伊娃的双亲和犹大的妈妈身上所发生的事，我们必须给大家一个解释。对此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举起实为义肢的左手。“但是，你再也找不到比我们公司更加忠诚，更加勇于献身，更加爱国的团体了。你父亲和我之间的任何秘密，他们都会守口如瓶。我以我的性命担保。”
他笑了笑。“再说了，如果我没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会把事情传得更加骇人。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哈西娜女士似乎并未完全相信，但她语气依旧不温不火，显然已经饱经世故。
“即便如此，”她说道，“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谈论过去的任务。我的父亲现在需要你，而且，我也不知道那边的两位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你的父亲需要的是年轻二十年的米克尔特工和我，”艾弗拉姆叹了口气。“我一直努力锻炼，保持良好的身体状况，相对于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我还算身体硬朗，可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然后他拍拍腹部，继续说道，“米克尔体型保持得比我好，但他也无法胜任此项工作。这是年轻人的游戏。你需要年轻人去执行。”
犹大变得很感兴趣。在听了父亲的所有事迹，一遍又一遍地读过所有关于伊利亚·乌兹的小说之后，自己也能获得去执行秘密任务的机会了吗？他的心开始砰砰乱跳。他看向伊娃，但对方却面无表情，和哈西娜女士如出一辙。
这位贵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装置，说道。“这事我得和我的父亲谈谈。”
犹大瞪大了双眼，“那个是Q-line（一种高端通信设备）吗？我曾听说过这种装置，但从未亲眼见过。我猜公爵买得起这样的东西。”
“尤其公爵还曾是帝国特殊情报服务处的委员长，”伊娃干巴巴地说道。“你父亲为什么不亲自前来？我们会给他提供最好的座位。”
“他的行动一直受到监视，”哈西娜解释道。“虽然我是他的私人助理，但我的行动会更加自由。”她转向艾弗拉姆。“这附近有安全些的地方吗？”
“你可以用我的办公室，”这位长者说道，“一个演出队经理的办公室，偶然情况下进来一位间谍，说了些秘密，是不会有人窃听的。我认为整个后台都很安全，不过也许会有个把娱记为了发掘新闻题材而在这游荡。”
他站起身，同时示意伊娃也站起来。“孩子们和我离开，让你一个人在这，直到你需要我们为止。”他推着伊娃和犹大一起往外走，然后关上门，给这位贵族以充分的私人空间。
犹大向四周查看一番，确保没人能够窃听，“什么情况？他们需要人去执行秘密任务？”
“嗯，如果他们真的需要，你会感兴趣吗？”
“那当然！”犹大跃跃欲试道。
“即使那意味着需要离开歌舞团？”
犹大稍稍犹豫，而后说道，“如果帝国的安全岌岌可危的话，那就比演出更加重要，如果你和妈妈能够做到——”
长者转向外甥女。他知道自己儿子对这个任务感兴趣，因他总是对艾弗拉姆和米克尔保护帝国的事迹听得一字不漏；他总是求知若渴地看谍战小说，并加以运用。但伊娃却态度不明。在一次凶险的任务中，犹大失去母亲，而伊娃却失去了双亲，好几个月无法从失去父母的伤痛中走出来。后来，她突然就不再郁郁寡欢，变成如今的性格外向，富有朝气。他想知道她狂野而几乎不计后果的行径中多大程度上是对创伤的反应。
“你呢，伊娃？”他向她询问。“你怎么考虑这事？”
“公爵又官复原职了吗？”她问道，并没有直接回答。
“她没说，但我认为没有。”
“那么，他怎么能下达绝密任务？”
“恩科西是爱国主义者，”艾弗拉姆温和地说道。“他深切关心着帝国的安全，这样做并不需要一个官方头衔。他是情报方面的专家，拥有强大的资源和更加强大的人脉，我就是他的人脉之一。无论自己是否身为帝国特别调查局委员长，只要他看到了问题所在，就会竭尽全力去补救。”
“而且，人们也愿意为他以身涉险？”
“当然不是为了他个人，而是为了整个帝国。”
伊娃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办公室门打开了，哈西娜探出头来，对老巴尔·内厄姆说道。“我父亲想和你谈谈。”
艾弗拉姆将左手轻轻放在伊娃的肩上，跟着这位贵族一起回到办公室，然后关上了门。
量子线（简称Q-line）的话筒此时正放在他的办公桌上。Q-line是世界上最为安全的通信设备，因为它运用的是一次性密钥加密方法。哈西娜的通话器只和父亲的联系，他们俩的通话器都绝无仅有，再加上随机的密钥，即使有人截获信息，如果没有获得密钥原数据，也没办法解密。不同于大多数加密装置，Q-line只用于语音通话，虽然也可以传送图片和文件，但在这种环境下的成本却极为昂贵。
“你好，恩科西，”艾弗拉姆·巴尔·内厄姆说道。
“你好，老朋友，”公爵深沉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好久不见。”
“并没有那么久，”艾弗拉姆说，“你从不打电话，除非帝国陷入大麻烦。从这方面讲，一点都不久。我认为帝国该少点麻烦，那么我就可以少接电话。”
“我无法指摘你的逻辑。哈西娜告诉我，你不接受我给你的任务。”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米克尔和我都不再适合执行这样的任务——如果像你女儿所说的那样，公主的安全都压在这次任务上，那么我们就不是合适的人选。”
“我已经不是委员长了，因此不得不运用我手中仅有的资源。”
“这正是我推荐我的儿子，还有诺伊和玛尼娜的女儿的原因，他们聪慧，敏捷，有才能，至少和他们的父母一样的优秀。”
“但他们毫无经验，”公爵一针见血地说道。
“嗯？我和我的兄弟当初开始执行任务时，又有多少经验？现在的孩子学得快。我得补充下，他们和你的女儿同龄。”
电话那端传来男人的一声叹息，他知道关于这点无可辩驳。“告诉我关于他们的情况，”最后，他说道。
“别以为我推荐他们是因为他们和我有关系。他们是表演队最闪耀的明星，我更希望把他们留在这里。只因我对帝国的挚爱，才舍得让他们和我分开。”
“犹大对此事充满热情。他喜爱一切和间谍有关的事物，一遍又一遍地倾听我们那些老掉牙的经历，而且记得所有那些傻不拉几的伊利亚·乌兹小说——”
“如果他看了那些小说，那麻烦可就大了。”
艾弗拉姆笑道。“他能区分小说和现实的不同，这点我很确信。他掌握了所有米克尔和我传授给他的本领，并且总是求知若渴。他的体能很出色，心理上也完全能胜任挑战。他的这些特质都适合这项任务。正如我所说的，他会在这个领域快速学习。”
“那么那个女孩呢？”
“她可不是平常女孩，你最好不要那么认为。她的成长很迅速——也许太过迅速了。像那样子失去双亲明显对她产生了影响，让她有点狂野。”
“我不需要‘狂野’，我需要的是‘自律’。”
“她的确会给你带来些麻烦。因为她按自己的方式行事，而那些方式并不是你或我平常的处事风格。但是，她一旦选择去做某事，就会把事情做好。她对每件事都能手到擒来，而且她是我见过直觉最敏锐的人，我从没发现她直觉出错的时候。我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公主的性命——都值得托付给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我心情沉重，但我不得不说，若在她和我儿子之间比较，我认为她更具潜力——如果你能说服她接受这项任务的话。”
“如果？”
“我还没询问过她对于这事的想法。她总是礼貌地倾听我的故事、接受我的教导。但是，关于她父母的死……再者，我并不确定这事需不需要他们来做。”
“我明白了。”恩科西·威提格大约停顿了五秒钟。对于行事果断的他来说，这算停顿很久了。“好吧，我信任你的判断。把他们带进来，我想和他们谈谈。”
***
在艾弗拉姆走进办公室和哈西娜女士讨论时，伊娃转身看向表哥，说道。“我想这让你心花怒放了吧。”
“那当然，这可是我的一生所期盼的事。除了我们的演出之外，这就是我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你还有父亲，”伊娃缓缓说道，表情比犹大见到过的任何一次都严肃。“而我只有叔叔。”
犹大的脸垮了下来。“哦，伊娃，对不起，我没想到——”
她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但立马恢复了平静。“此外，这事还会让我的性生活一塌糊涂。”
犹大心中释然，从失态中缓过神来，戏谑地说道。“间谍的性生活可丰富得很，伊利亚·乌兹写的每本小说都至少有三名不同的女性。”
“你了解我，我如果要做一件事，就会一心一意地去做。因此成为我生活中最为重要的事。”
“你是说性爱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此时，这次演出在我心里才最重要。其他的任何事都得靠边站。我从未错过一次彩排，也从未错失一次表演。无论如何，这就是我的人生准则。”
“幸运的是，除了工作以外我还有时间做自己爱好的事。而且，在我专注于嗜好之时，总是全身心专注地去做。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做事半途而废了，小子？”
犹大笑笑，脸上泛出红晕。“你总是不做则已，做则至全。”
“没错，况且，我听说过艾弗拉姆叔叔和米克尔叔叔的故事。间谍是不分昼夜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工作。总是处在执行任务的状态，没有休息，没时间发展嗜好，我得全力以赴。”
犹大又把话题拉到之前的观点上。“但，有时候，美人计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那是两码事。把性当着一种嗜好能让我享受其中，我能放逐自己。但，如果是为了拯救帝国而去勾引别人，那我可不敢放松，更谈不上享受。我会永远铭记我为什么在此，我在冒充谁。我的脑海里警钟长鸣。我了解自己。”
她摇摇头，“不，只要我在执行任务，那将是我心中唯一记住的事。这是承诺，我不确定我是——”
办公室门打开，艾弗拉姆·巴尔·内厄姆伸出头来，说道。“他要和你们两说几句话。”
犹大目不转睛地盯着表妹，对方只是耸耸肩，径直向办公室内走去。他跟在她身后，心跳因兴奋而加速，但因她冷静的表现，又极力克制住那份激动，表面上不露出一分一毫。
“他俩都在这，恩科西。”艾弗拉姆关上门说道。
“艾弗拉姆说你们值得信任，”公爵单刀直入。“我完全信任他。让我告诉你我目前所面临的局势，并希望看到接下来发生什么转变。”
“帝国目前有一股叛国暗势利十分猖獗，各地的分裂运动此起彼伏。我相信你们都看过最近反皇权暴动的新闻报道。”
“很难不去关注，”伊娃说道。“某些地方，骚乱几乎天天发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当公爵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中透着了一丝冷淡；显然，他不习惯说话时被人打断。“就像我说的，发生了严重的动乱。那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还有其他一些事并未公之于众。”
“俄国贵族发生了一系列的‘意外事故’，原因各不相同，事故与事故之间也没有明显的关联。除非你从更宏观的角度去看，所有的受害者都是继位人，由于只有唯一一个直系继承人。随着那些人的死亡，继承人选变得少之又少。那一脉就此衰败无以为继。”
“然而，事实是，很多贵族都在组建自己的警卫部队，跟法律打擦边球，这让帝国海军成了能够维护星际安全的唯一队伍。私人舰队变成了常态，而非例外。我认为这些现象是内战的前奏。”
“问题的关键在于天蝎星域的叶甫盖涅·库兹涅茨公爵，他所拥有的私人舰队就是其中最强大的一只。几乎达到帝国海军规模的三分之一。此外，他培养的同盟军，以及其他私人能够提供的战斗力量，将比帝国海军的规模更大。我说需重视其实是较为委婉的说法。”
“我还有其他证据表明，库兹涅茨给多个分裂分子团伙提供武器和金钱资助，也许还利用密使散播不满情绪。我认为，他在等待适当的机会引发一场变故，那将导致剧变，让他达到巩固自身实力的目的。”
“还有其他的派系也注意到了库兹涅茨的壮大，他们也在武装自己。如果战争爆发，四处都将会有大量的流血牺牲，但我最担心的还是库兹涅茨。”
公爵语气稍顿，犹大认为此刻是插话的好时机，于是问道。“你已经把这种状况报告给现任委员长了吗，他叫什么名来着？”
“爱德华·方德瑞，我还没告诉他，”威提格回答。“我太了解他了，我任委员长时，他是我的副手。他很忠诚，心也善，我虽不认为这是缺点。但他中规中矩，缺乏想象，是规制的奴隶，他做每件事都按规矩来，不容许丝毫改变。这件事大大超出了他照章办事的准则。”
“此外，他任职的七年时间里，特工组织已经遭到了严重的损害，这点我毫不怀疑。他淘汰了太多有智慧、有洞察力的特工，只因为他们不按常规办事。这让他易于被敌对势力渗透。我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也不能低估库兹涅茨，以为他不会好好利用这样的机会。”
他又停顿了下，于是犹大壮着胆子再次插话，“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这有两个任务，”威提格说道，“第一，向敌方渗透并收集信息的最基本的工作。我需要有人打入库兹涅茨的辅助军事组织，盯住他们的动向，并随时向我汇报。我之前已经安插了眼线，但几天前失去联系……”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下。“他知道通过什么线人追踪到我。我竭尽全力把那些线人都藏了起来，但库兹涅茨拥有自己的情报部门。我的人被杀了，他至少率先获得了一些重要信息。我需要某个从未跟我有过任何联系的人去那里，告诉我那个叛徒在做什么。”
“我是你的人，”犹大自信满满地说道。
“也许吧，”威提格说道，心中依然在考虑斟酌如何选择。“不管是谁，我都能为他伪造背景，伪造权威文件证明他是一名军官，正处于落难时期。库兹涅茨的安全部队正在不断壮大，总会缺人手。”
“你说还有第二个任务，”伊娃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室保镖。自从公主父母双亡后，她就被安全保护了起来，尤其在瓦西里沙皇中风后，她更是受到了重点保护。既然她已经十四岁了，苏维埃临时委员会决定，是时候让她站出来，深入她未来的王国‘亮亮相’，让人民了解她。她计划第一个要访问的目的地是兰古尔星。”
“也许出于一些惊人的巧合，那里正是库兹涅茨天蝎星域的核心之地。”伊娃再次插话。“考虑到库兹涅茨活跃在苏维埃临时委员会，或许这巧合也并没有那么惊人。”
“你的消息很灵通，年轻的女士，”威提格极不情愿地说道。
“我告诉过你她很聪慧，”艾弗拉姆轻笑。
“你有所不知，”威提格继续说，“最近几个月来，兰古尔星成了一些极端分裂分子的活动中心。但毋庸置疑，库兹涅茨察觉到了这些动向，尽管我没有资源去发现他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我认为，在公主访问兰古尔期间会有人企图暗杀她。由于瓦西里沙皇陷入昏迷，除了娜塔莉亚外并没有其他直系亲属，那么关于继位者的问题一定会引起骚动。这将会是库兹涅茨舰队开始行动的契机。局势一混乱，他和他的盟友将是最强有力的声音。”
“但他怎能证明自己对王位拥有合法的继承权？”犹大问道。
“关于这点，还不明朗。他目前的头衔并不是与生俱来，而是三十年前通过和西奥多拉公爵联姻获得。自那以后，他把她架空，几乎完全取代了她。不过，至于他自身的继承权是什么，我就无从得知了。”
“不可否认，王位将授予有姻亲或血亲的人，这对贵族和平民百姓来说都容易接受得多——但这也并不是必须严格遵循的。只要通过自身努力拥有强大的实力，他就能够发动政变，建立一个新的王国。”
“而且，只要掌握了暗杀公主的时机，他就已经让自己的武装力量处在发动政变的有利位置了。”伊娃说道。
“正是。这也是我为什么需要一个我能信任的人来做她的保镖。在帝国特别调查局，我还有一两个人脉可用，能够委派人去执行这项任务。你的叔叔非常赞赏你，巴尔·内厄姆女士，你愿意接受这项任务吗？”
房内所有人都盯着伊娃，她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我的双亲都是为你做事而丧命，我被告知他们的死非常光荣，他们为帝国的安全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我获得了你在他们死后秘密颁发的勋章。我时常把勋章从天鹅绒盒子里拿出来，看着它们。但那只是一块连着丝带的金属而已。当我想抱着父亲，看到母亲的微笑时，勋章完全没法给我带来安慰。”
她略微停顿，而后继续说道。“自从他们过世后，我就害怕这一天的来临，我知道这个日子终将到来，我知道你，或某个和你同样身份的人，会要求我做和他们一样的事。但我不想死，不想年轻力壮时就那样地死去。世界上有太多我喜欢做的事，太多的欢乐值得享受。我不想放弃这些。”
“所以你是在拒绝，”哈西娜说道。
“但我得面对现实，”伊娃完全无视对方的问话，继续说道。“我父母选择了那样的人生。就和艾弗拉姆叔叔，露丝阿姨，米克尔叔叔一样，他们知道工作的危险性，他们也知道必须去冒险。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我，为了我所生活的帝国变得更好，更安全。他们知道那份工作会要他们的命，就和走钢丝表演的本尼一样，他知道总有一天会因为走钢丝而丧命。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因为演出必须继续。最后，这是我看待这项任务的方式。这也是我的人生，演出必须继续。”
她又停顿了一下。“此外，犹大对这事的热爱远超过一切，如果我阻止他，那我就是个无情的婊子。而且，如果他离开的话那我也没法演出了。没了舞伴的我还在台上跳来跳去的话，那看上去一定会很傻。”
“你可以表演独舞，”犹大平静地说道，“或再找一个舞伴。”
“哦，在和你训练磨合了这么久以后吗？你是我的舞伴，伙计，我们对彼此的舞姿了然于心，我们配合得非常默契。我们是一个团队，不能分开。”
“在执行那些任务时，你们将不再以团队合作的方式，”威提格语气严厉地提醒道。“你们的工作地点也会离彼此很远。”
伊娃摇摇头，尽管电话那头的公爵并看不到。“这不重要。即使我们相隔千里，也依然能感受到彼此的节奏。当他伸出右手时，我依然知道自己应该抬起左手。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但我们之间就是有这种心灵感应。我们是一个团队，阁下，不管我们是在一起还是分开。”
“那么我认为你接受这项任务，我将安排——”
“等等，阁下，”伊娃打断对方的话。“我会做的，但我要按我的方式去做。”
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后，威提格再度开口，冷冷的声音足以让房间里的气温骤降十度。“所谓的方式是指……？”
“作为安保队的贴身保镖，我必须听从队长的指示。问题发生时，他可能会要求我驻扎在远离现场的某处。实际上，因为他不了解我，很有可能因我蒙骗他而讨厌我，给我最不重要的任务。如果你要我保护公主，那我就需要更多的行动自由权。”
“你有什么建议？”
“我想混到侍女队伍中去。这样我就有了接近公主的机会，再者，也不会被随意地安排到一些次要的岗位上。”伊娃脸上闪现机灵的笑容，继续说道，“我还能穿漂亮的服装，帝国特别调查局的那些制服都糟糕透顶。”
“恐怕我不能为了迎合你的时尚感而改变我的计划，”威提格冷冷地道。“得有充分的理由——”
“你就知道谴责方德瑞委员长，”伊娃厉声打断他的话，“说他太死板，太过照本宣科，辞退了一些掌握主动权，有独创性的人，你想要重复他的错误吗？有一件事我可以明确地向你承诺，我比中规中矩的砖头更具想象力。”
“关于这点，我也可以发誓，”犹大也在一边帮腔。
又是一阵沉默。这对威提格来说相当不寻常。“即使我想要接受你的提议，我也怀疑是否能够按你的要求安排。我的联系人在情报部门工作，而公主的侍从由其他部门负责。我不能——”
“但我能，”哈西娜出人意料地说道。
“解释一下怎么做到，”她的父亲询问道。
“在我跟随访问团——”她开始说道，接着环顾房间一圈。“对于巴尔·内厄姆的提议，我来解释，她假扮为公主的侍女会被认为是极大的特权，侍女的周围通常都是贵族的年轻女士，我三年前曾做过侍女，那时，公主只有十一岁。埃琳娜女士掌管随从队伍，她一直都是我的好友，如果我告诉她你是我的一个表妹——”
伊娃忍不住露出轻蔑的笑。
“好吧，我的一个远亲的表妹，”哈西娜继续说道，“贵族女子都认为成为随从是一种奖赏，我想她会帮忙把你安插到目前的随从队伍里的。但我会特别告诉她并不是全程跟随，而是一定的时期内——比如一到两个月。父亲，你认为这些时间有够吗？”
“事态的发展正在加速，”威提格说道，“如果在那段时间之内，库兹涅茨还没采取行动，我倒是会非常惊讶。这样的战争不可能因为一时起意，必定是各方联动的结果。无论他在那个时间框架下发动政变，还是要采取超常的措施来阻止他，事件本身的发展一定有其自身趋势。”
“运气好的话，”犹大说道，“我们将会成为那些超乎寻常的因素。”
Q-line那头的威提格不置可否。
“我猜这事就这么定了，那么，”伊娃说道，“我要踏上这段愉快的小旅程。”
“关于细节问题，我会让哈西娜来配合你，”威提格说道，“好运——哦，对不起。我和艾弗拉姆的合作过去了那么久，我都差点忘了。我可不想让你倒霉。祝演出成功。”
“谢谢你，阁下，”伊娃说道，“我有种感觉，要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成为过去，我们将需要所有的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