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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明媚的晨光越过环绕营地堆建的石墙,照进我的眼里,催我从梦中醒来。我起来伸了伸懒腰,但口腔气味不太好——这是一觉之后周公给我的礼物。我活动着身体,四处张望。大部分参赛者都分散睡着。只有迈克和博林佳这两个“地外世界”的朋友起来了,正站在火堆旁,看着烧了一夜之后的余烬轻声交谈。

我站起来向营地远处的尽头走去,推动伪装起来的门把手,打开了隐藏的厕所门。这恐怕是唯一一个没有摄像机覆盖的放松之地了。我猜观众会想看我们惨烈的死状,但肯定不想看我们上厕所的样子。我觉得这有些讽刺,但也因此感到一丝放松。我尤其不想让别人看到我早上边洗澡边哼哼唧唧。从厕所出来,我坐到迈克和博林佳身边。

“考特,你也醒啦。”博林佳跟我打招呼,“睡得好吗?”

“嗯,我觉得不错。”

“那真挺好的。迈克可是没睡好。”

迈克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很累。他睡眠质量很差,几个小时以前就起来了。他通过了体能测试,也进行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但这里的重力比较大,让他有些吃不消。这里的重力虽然比地球上的要小,但和他在火星的重力相比,还是要大一些。这会儿只有我们三个人在聊天,我们发现迈克其实是个极其阳光活泼的人。他在一家大型全星球公司工作,职位是生物科技人员一类的。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们有所隐瞒。

博林佳的性格也很有趣,十分招人喜欢。她穿着深蓝紧身裤和上衣,戴着头巾,几乎把全身都包起来,只露出脸和手。但她散发出一种冷静和自信的气质。我挺好奇是否观众和我有共鸣。地球人往往有点保守,所以也许他们可能理解不了她的异国风情。我对她有些好奇,毕竟在其他星球夏克提人并没有那么为人熟知。

“你说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都是独一无二的,真的吗?”我问她。

“是啊,每个夏克提人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迈克说。

我本想听博林佳的回答,但也没关系。“这我就不懂了。我是说,你们是不是会去创造一些名字?”

迈克又替她回答:“差不多是这样。每个婴儿的名字都是电脑生成的,所以这些名字都是没有特殊含义的,只是电脑系统给每个人指定的而已。”

博林佳听完他的话笑了,我从这笑里捕捉到了一丝丝优越感。迈克是挺阳光,但可能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知识渊博。

“那你也是这样吗?”我问她。

“差不多,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我半岁之后,父母将我带到市民大厅去取名。他们输入我的部落名‘博’,我的母名‘林’,然后我的父名‘普’,但是不行,合起来没通过。‘博林普’这个名字已经有人取了。所以他们查询了数据库,有8个选项,可以从中选一个作为最后一个字。我父母选了‘佳’,我就成了‘博林佳’。”

“那如果一个选项都没有呢?”

“那他们会给我取4个字的名字。现在的夏克提,大部分新公民的名字都是5个字的。”

我好奇3个字的名字会不会让她那里的人觉得她比看起来要年长。

“那你的孩子呢?你说你有6个孩子?他们叫什么?”迈克问道。

“我最大的两个孩子叫博林佳帕和博林佳鲁。其次是穆潘拉托,穆帕拉梵和托拉托麦。博帕玛丽是最小的。”

“叫孩子们吃饭的时候得叫好多名字啊。”

她大笑起来。“当然我们会叫他们的昵称。帕,鲁,托等等,云云,诸如此类。”

我到现在已经习惯了她乱七八糟的语法,但是她说的“等等,云云,诸如此类”还是戳到我的笑点。我不确定我之前有没有听过夏克提人讲话,但我觉得这种奇葩的句子结构对他们来说肯定习以为常。

聊天的这会儿,我们盯着烟雾形成的旋涡从灰烬中缓缓升起。我不知道盯着火看是不是人类的某种原始本能。这样做真没什么好玩的,但我们就是专注地盯着。

太阳爬地更高了,这小小的竞技场也变得暖洋洋的,其他人也陆续醒来。我感到所有人都有些焦躁不安,不知我们第一次正式的挑战会是什么。或许是预感到挑战即将到来,大家先后起身加入我们。

哈姆林坐起来摇着头,看起来就像在甩掉头上的蜘蛛网。他慢慢地舒展身体,我瞥了眼他身后的博林佳,发现她也看着哈姆林的肌肉。我忍不住偷笑,看来冷静镇定如她,也是吃肌肉男这一套的。

哈姆林开始朝厕所晃去,但当他看到门口好多人排队就停住了。既然花了这么多钱建造这个场地,每季节目开始前都得翻新,而他们就造了一个厕所是不是少了点。虽然我们便溺的次数被纳米机器人所控制,不用和平时一样去得那么频繁,可能在其他时候我们会觉得“还好”,但是现在对于我们十五个人来说,一个厕所远远不够,毕竟这是起床后的要做的第一件大事。

哈姆林没有继续排队,而是从那边过来加入我们。他挨着迈克坐下,和我们一起盯着火堆的余烬看。

“嘿,考特,”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说实话,我昨晚没有真心祝贺你。我得承认,艾德丽安看起来比你更能吸引大家的眼球,不过这是你应得的。”

他伸过来手,我跟他握了一下。但我有些惊讶是,虽然他的握手很有力,但是他没有为了展示他的雄性风采而捏断我的手。我对此表示感谢。也许我是因为他强壮的体格而对他先入为主了。

“对,她挺可爱的,是个好姑娘。不过也谢谢你,能回来我也很高兴。”

在我们等待任务下达的期间,又过来了几个人。在收到挑战任务之前挺无所事事的,但即使这样我们也一直等着。三四十分钟之后,《探索达尔文》的主题曲响彻整个营地,我们所有人都不禁跳了起来。嵌在岩壁中的闪光灯指向接下来工作人员与我们交流的地点。

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坚定地喊道:“天启者万岁!”

聚光灯下,一个抽屉从岩面处滑了出来。哈姆林和亚什立刻赶向那边。亚什将手伸进抽屉,抽出一张纸。

“从古至今,食物历来都是人们生存的基础,”他读道,“任何其他挑战在没有食物面前,都相形见绌。你们的第一个正式挑战就是找到食物。在你们所在地点的下方90英尺处的比格河,有一个水塘。水塘里有鲑鱼。你们的挑战是找到那个水塘并且抓到鲑鱼。”

队伍中立刻有些人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的信号器,而后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至少我就是这样。《探索达尔文》至今只在第四季的时候出现过一次严重事故,阿莉西亚·伯恩斯落入比格河后即刻被水流冲到下游。由于她的身体卡在一块巨石下的凹陷处,使得工作人员花费近一天的时间才找到她的遗体,但那时再想让她复活却是为时已晚。从那以后,所有参加这个比赛的人都必须在腰间皮下植入一个信号器来确定位置。那微弱的玫红色光亮可谓是我们的保护伞。

而现在看来,大家似乎都有些吃惊,我们的第一个难关竟然是河流。虽然与河流相关的任务贯穿始终,但一般都与耗时长、难度大的挑战一起。不过寻找食物也一直都是挑战的第一项。我好歹还在制片城吃过饭,但其他人已经一天没能进食了,早已饥肠辘辘。若有什么人能帮我们简单快速地完成第一项任务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们互相大眼瞪小眼,等着有谁能站出统领全局。我看到琳达道恩准备上前一步站了出来,但显然,她又改变了想法,停了下来。这时哈姆林清了清嗓子。

“朋友们,我们还没决定我们的队长。我建议大家在完成这个挑战后可以进行一次投票。我们先看看这项挑战中大家互相配合的情况,再选出队长,大家觉得怎么样?”大部分人点了点头。“好,各位,咱们去迎接挑战吧。”

他向岩洞走去,并继续向与岩洞相连的那座桥进发。我们其他人踟躇片刻后也跟了上去。尽管哈姆林自己说等这项挑战结束后再选队长,但他现在的表现活脱脱就是我们的队长。我不知道他是早就胸有成竹,或这只是他的一个游戏策略,还是性格使然,但我更倾向于第一种情况——他对队长一职胜券在握。

我们从峭壁上探出头,只见河流奔腾不息、白浪涌动。

“天哪,朋友们,这压根不可能完成!”阿尔芙希德,一个高高的金发女郎,言语中满是怯意。

“你应该跟第19季里那七个倒霉蛋说这话。”亚什回道。那一季的达尔文冒险里,有七名挑战者在一项尤为艰巨的挑战中不幸遇难,只有三名挑战者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那次事件对这个节目影响很大。”迈克插话道,“接下来的几季节目都没有新人敢来参赛,所以制片人也不希望再发生如此惨痛的事件。我们在这一季的挑战中最多一次挂掉一两个。”

大家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或许心里还期望着“但愿如此”。我们都知道挑战并非无法完成,毕竟野外工作人员已经亲身测试过这些项目了。但即便如此,从峭壁上向下俯视还是让人心惊胆战。但我们必须爬下这座悬崖,可是我也担心队伍当中比如朱莉这样的,该如何应对这种挑战。

在其他人低头查看河流情况的时候,琳达道恩和保罗试着拽下沿崖壁生长的藤蔓,我们赶紧上去帮忙。藤蔓十分结实,我们身边也没有刀具,不过用石头去敲磨藤蔓的根部还是可以弄下来的,大家这会儿正专注于这一任务。哈姆林接手了这活,在他的指导下我们将藤蔓一根根接在一起,长到够我们每个人都能借助这根长绳滑到谷底。哈姆林打算将这绳子的一头绑在桥头上,迈克走过来打断了他。

“我们应该去桥的另一边。”迈克说道。

哈姆林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迈克。“我们现在在安全区,所以大家能够安全下到崖底。那边,”他指向桥的另一边,“谁知道他们又安排了什么鬼花样给我们?”队伍里有人点头应和,而哈姆林仍在等迈克的回答。

“嗯,火星上没有多少水,至少没有液态水。而现在我觉得我们像是处在一个孤岛上——安全区就是个孤岛。所以如果我们直接从这里下去,又该如何在孤岛尽头过河呢?”

我突然醍醐灌顶——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呢!我转头看向哈姆林,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迈克的质疑。哈姆林看向迈克,过了几秒后,突然拍着迈克的肩膀放声大笑,这让我有些吃惊。

“哈哈,你真是给我颜色瞧了。”他笑道。他用了《马克思与美女》中马克思的一句话,虽然这也是个长篇剧,但于我而言实在无聊。不过至少这片和《探索达尔文》在一个频道上,制片人应该也不会失望了。“所以我说了嘛,队长要在这项挑战后选出来啊!”

哈姆林要么是天生的演员,要么就是这真的戳中了他的笑点。他拖着绳子一端过桥的时候还在放声大笑,甚至都没去注意桥的另一端是否有危险潜伏。他将绳子的一端系在桥上防止其掉下去,然后示意亚什将绳子的中段也带过来。我们其余的人也一个接一个过了桥。看到之前差点送命的地方就在桥的不远处,我打了个寒颤。不知是不是幻觉,我觉得自己能看见霸王龙将我击倒在地时留下的那滩暗红色血迹。

脑海中的幻象让我一阵心悸,完全没有心思参与到如何让所有人安全爬下悬崖的讨论中。约书亚完全可以徒手爬下悬崖,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想要博取眼球吧。就算他能做到,其他人也未必能做到啊。当然,在哈姆林逐渐接手的情况下,他也应该意识到,他需要在保证大家都安全抵达之后,才能开始徒手爬下悬崖的吸粉表演。

迈克指出,在我们落地之后绳子或许还有其他用处,于是我们商量后决定让约书亚和同样希望徒手下崖的亚什断后。他们俩帮着大家顺着绳子下到崖底,最后会解开绳子扔下去,再徒手爬下悬崖。

我们把绳子的一端系在桥头。我不知道从悬崖上掉下去该会是何种惨状。虽然桥上这端很结实,但谁要是一不小心真掉了下去,那他无疑就会摔死在悬崖的岩壁上,而后滚落崖底。是的,绳子至少还能保留到下一环节,我是这么想的。而我们需要下到至少15到20英尺处(约合4.5到6米)才能踩到崖壁,在此之前我们的身体都是悬空的。只有等脚踩上岩壁,才能继续向下攀爬。

意想不到的是,原先在桥上吓得一动不动的加布里埃尔这次竟自告奋勇要第一个向下攀爬。由于无法做出一个用于坐式下降的平台,我们只能用绳子的末端在他胸部和腋下绕了几圈绑紧,这样就能让我、哈姆林、约书亚、亚什帮他逐步下降了。当加布里埃尔能自己向下时,我们会缓缓下放绳子,这样大家就可以在他不慎滑倒的时候拉他一把。令我意外的是,哈姆林脱下了自己的衬衫,折叠好后铺在了悬崖边上,防止绳子和悬崖因过度摩擦而断裂。

行了,哈姆林,我们都知道你的身材简直不能更完美了。尽管哈姆林的这个举动多少触动了我,但我心中还是恨恨的。

加布里埃尔看上去有些害怕,但他依然顺从地让伯尼将绳子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他坐在悬崖边上,回头望了我们一眼后,准备下滑。他并不沉,所以我们四个人可以轻松地拉住他。

约书亚在后面喊着拍子,我们慢慢地一起将加布里埃尔放下去。当放下大概5至10英尺的时候,琳达道恩突然叫了起来。

“停下停下!”她喊道,“哈姆林,抓紧绳子!”她冲到哈姆林和亚什中间,哈姆林没有对此发出质疑,按她说的抓着绳子。

琳达道恩将绳子拿在手上仔细检查。她向亚什身后望去,我知道琳达道恩看到了什么,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哈姆林,快把他拉上来。稳住绳子,他的重量全靠你支撑。”

哈姆林的身上爆出青筋,使出浑身力气一把接一把将加布里埃尔往上拉。琳达道恩拿过那截有断痕的藤蔓,换到亚什的位置,这样亚什就能去抓连接完好的那部分绳子。几秒之内一头雾水的加布里埃尔就被拉了上来。我们围上来观察受损的藤蔓,很明显有一处已经几乎断裂。即使加布里埃尔并不重,断掉的藤蔓也撑不住他的体重。若是哈姆林将断掉的那一截放了出去,加布里埃尔就会悲惨地滚落悬崖,万劫不复。

这一定是设计好的!但至少加布里埃尔被救回来了,多亏琳达道恩能够及时发现。我明明亲手摸过这根藤蔓,当时没有发现割痕。野外工作人员肯定猜到了我们会将藤蔓当作工具,因此在这根藤蔓上小心地动过手脚,让我们难以察觉。不仅我,大部分人也没发现。他们是想在开局就牺牲一个人来为这项挑战来个华丽的开场。

加布里埃尔坐在一边,面色惨白。我们仔细检查了剩下的藤蔓,所幸剩下的部分都很结实,没有割痕。亚什在割痕处打了一个结,确保该处不再受力。在反复测试和拉伸后,他将藤蔓递给了哈姆林。哈姆林沉默不语,接过了藤蔓,握紧摆好姿势,我们也都各就各位。哈姆林指示加布里埃尔再次尝试滑下崖底。我原本以为加布里埃尔会拒绝,但他只是快速将新的绳子绑好,随即滑了下去。我们能感觉到他的体重压在了绳子上。伯尼在藤桥相接处观察加布里埃尔的情况,用手势指示把绳子放一点或者收一点。最后加布里埃尔成功降至崖底,他解开了绳子,我们也赶紧把绳子向回拉,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大家都依次滑下了悬崖。拉特最为轻松,体重只有35公斤的她基本上只需要靠哈姆林一人操控绳子。她全程嘻嘻笑笑,只需利用反作用力让自己避开岩石就可以了。啧,35公斤,估计我一个人也可以把她送下去。她下至崖底时,我听到底下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这也让我心情愉悦。

朱莉似乎要稍微困难些,她在下落过程中绊倒了好几次,但我们还是能将她拉住。阿尔芙希德也摔倒了一次,所幸并无大碍。

最后,只剩下我们四个了。哈姆林块头较大,所以我们决定先将他送下去,然后从我开始一个一个下。哈姆林真的很重,而此刻没有他的支撑,我们要拉住他并一点点将他安全放下去可谓难上加难。当他降到可能撞到岩石的高度时,我的手臂抖动得尤为厉害,没有了伯尼的指挥,我们更多的是死死地拉着,只能靠哈姆林大声喊着让我们多放一点、多放一点。最终他抵达地面,我们收回绳子,长舒了一口气。现在轮到我了。

藤蔓硬邦邦的没有弹性,缠在身上和手臂上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但我还是呈坐姿,脚撑着崖壁,慢慢地往下滑。我的臀部蹭到了哈姆林垫在那里的衬衫,衬衫顺着悬崖往下掉,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飘落。有队友伸手想去够衬衫,但因为衬衫已经飘远了,落进河里,随水流向下游冲去。哎,如果说谁可以没有上衣穿的话,那我觉得哈姆林是不会介意的。

我的下落过程有些颠簸,整个人晃来晃去。最终我的双腿触到了岩壁上的石块。我转过身抓住石块,慢慢向下爬。这个过程并不太难,岩壁虽然崎岖不平,但也给了我们更多能着力的支撑点。身上的藤蔓尽管实在有些累赘,但多一份保障还是会让我多一份安全感。

粗粝的岩石手感着实不太好,但很快,我感到下面有人抓住了我的腿,帮我下到河边的小路上。河流激起水花拍打着小路,路面有些湿滑。

我试着解开藤蔓。我的体重都压在藤结上,解下来不太容易。但很快,伯尼叫来亚什和约书亚把绳子扔下来,我们纷纷过去准备接住。过了一会儿,绳子并没有下来,反而被拉了上去。大家有些疑惑,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这些在下面的人一字排开站在小路上。水花击打着小路,也沾湿了我们的衣裤。天气虽然还算宜人,但拉特却是冷得浑身发抖,只能靠在阿尔芙希德怀里,这或许是因为她不到一米五的娇小身材被河水打湿后不能存储太多热量罢。但看着接近2米高,65千克左右,且体态丰盈的阿尔芙希德紧紧地将娇小玲珑的拉特裹进怀里,这一幕倒也算是挺有趣的图景。

“他来了。”哈姆林低语道。

我抬起头,只见亚什身上缠上了绳子,准备下滑。我觉得他在徒手下攀的过程中透着犹豫。约书亚控制着绳子,但亚什在下落过程中还是磕磕绊绊的。终于,亚什的双脚触到了岩面,他努力踩稳每一步,开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向下挪动。

“放轻松点,亚什。”迈克低声说道,显然他也和我一样觉得亚什或许有些太过谨慎了。

虽然耗时稍长,亚什最终还是毫发无损地抵达崖底,笑容满面。

“约书亚想要帮我,所以我就依了他。谨慎一点总是比无端的鲁莽要好……”

对此我没有过多埋怨。开头的那15英尺我从来没想过要徒手攀爬。约书亚收起了绳子,几分钟后,一团藤蔓从悬崖上滚了下来,我伸手去接,却被藤蔓上一个大结打到脸部,差点跌倒在地。唉,这么重的一团东西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我早该料到重力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我们都伸长脖子望向约书亚,很快,大家都看到他在空中晃动的双腿了。慢慢地,先是他的腿,接着看到他的全身。约书亚摆动了一下双腿,他的身体完全舒展开来,但他的支撑点只能靠攀附在岩壁上的双手。约书亚不断动着双腿,为了让双脚踩到岩壁上。接下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他的双脚踩着岩壁,手还扒着悬崖边缘。他的身子是斜着的,背部对着地面。如果他不能把手移到岩壁上,那他肯定会掉下来。不管他是不是运动员出身,他都不可能一直撑在那里。约书亚在上面晃来晃去,我们在下面提心吊胆地屏住呼吸。接着他几乎是把自己身体对着岩壁甩过去一英尺左右,但这却让他双脚离开了岩壁。但幸运的是,在他即将下落的一刹那,他的手抓住了岩壁上一个小小的凸起,他的脚在空中荡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位置踩稳,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尽管开头险象环生,但后边还没等我们回过神,他就已经下到地面,顺着河边的小路来到我们身旁了。他露出灿烂的微笑,旁边的几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必须承认,约书亚这两下子不得不让人佩服。

迈克分析了之前的每一季节目,他发现,其中有80%关于河流的挑战都发生在下游地带,所以我们也准备向下游进发。这真是机智的决定。我们排成一列,缓缓前进了不到500米,就看到了一个得以让我们躲避激流的小河湾,而在这个河湾里,鱼雷一般的鲑鱼若影若现。

我之前看过一些《地球生物》之类的野生动物纪录片。大约十年前,《河流的馈赠》首映时我也收看过,所以我知道鲑鱼是什么样子。但这里的鲑鱼可真大啊!站在岸上往水中看,虽然不能看出它们的完整形态,但肯定有一米多长。

“这是哲罗鲑。”我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乔达,“我们之前在加拿大抓住过大鲑鱼,但这里的鲑鱼比那儿的还大。它们是来自蒙古的远古生物,应该叫它哲罗鲑。”乔达的眼睛放着光芒,“我爸爸年轻的时候曾经去那里钓过哲罗鲑,我们的公寓里还挂着一个标本呢。他要是看到这里也有哲罗鲑肯定会很开心。”

尽管我们尽数到达河湾,但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去捉鲑鱼。虽然我在被节目组选中之后也上过几堂短期生存训练课,也知道如何用手以“挠痒痒”的动作抓鱼,但用这种方法抓这类大鱼显然有点不切实际。但这毕竟是个节目,总会有方法能完成极限挑战的。

“看那儿。”队伍前头的保罗喊道。我抬起头,看到了崖壁上伸出的一小块两米多高的平坦的岩石架,上边长满了竹子。好吧,这一根根的竹子就像长矛一般,当作武器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保罗轻松把拉特抱上了岩架,但竹子长得十分牢固,拉特根本掰不动它们。哈姆林沿着这条狭窄的道路慢步向前,我们每个人都尽量向两边退,方便他过去。保罗用双手作马镫状,想撑起哈姆林将他往上推,但哈姆林无视了他的帮助,自己跳起来抓住岩架的边缘,然后一个引体向上到了岩架上。他轻松拔出一堆根部还带着泥土的竹子,足以让我们每个人都有份。我们站成一列把竹子依次传到每个人手里,然后把地上的石头当作磨刀石,用锋利的那处将竹子的一端磨尖,但大家出来的效果都各有不同。比如我就把一端磨成了看起来有些钝的倒“V”形,和真正的尖锐的矛尖还有些差距。加布里埃尔的作品我就不描述了。而乔达在她那根竹子的一头,想利用竹子的空心磨出两个尖来,就像夹子的形状。她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对我浅浅一笑。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呢?”保罗问道,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话。我们此刻站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望着水下三英尺处的鲑鱼游动。

站在队伍中间的亚什将竹矛举高,然后向水中掷去。竹矛几乎被水面完全弹起。水下的鱼甚至连逃开的意思都没有。竹矛在水面慢慢漂浮着,直到一端被卷入漩涡中,沉到河里,随急流而去。

“真是一次特别的捕猎。”朱莉缓缓地说道,我们突然放声大笑。我觉得亚什可能理解错我们为什么笑了,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或许我们应该直接去刺它们。”哈姆林又开始履行队长职责了。他脱下自己的裤子,只留下一条内裤,慢慢踱进水中。虽然河水确实清澈,但我们并不清楚下面究竟有多深。他慢慢往前走,直到水没过他的胸部。他踩了两脚,确认下面没问题,回头看着我们:“都下水吧朋友们,水下可以走!”

阿尔芙希德耸了耸肩开始宽衣解带。我们在孟山都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礼教需要严格遵守,但也从未看过身材姣好的女人在大庭广众下一丝不挂——她连内衣都不留!而且她的肌肤凝若玉脂,着实让人移不开视线。约书亚、伯尼、乔达和朱莉也都纷纷脱下衣服,但阿尔芙希德慢慢浸入水中的身影更让我着迷。她丰满的双峰和上边那两点红缨也随着她慢慢下水的步伐颤动着。

在我身旁的乔达伸出了手:“帮我一下,我要下去了。”我握住她的手,此刻才发现她也是一丝不挂。虽然她并非是大家心中的女神,却也尤为可爱。我慢慢地将她带下了水,河水几乎没到了她的下巴。她转过身开始在水中慢慢前行,肩膀随着她的脚步前后摆动着。

博林佳虽然也入了水,但并未脱下衣服,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为了增重以方便入水。加布里埃尔沿着河湾向下走,尝试教约书亚捉哲罗鲑。亚什又爬回了岩架,急切地想要拔根竹子再做一支矛,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干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行动。虽然琳达道恩和奥克托伯没有下水,她们还穿着衣服,在河湾边上互相打着手势商量着什么。

我转头看向拉特,她笑了下,耸了耸肩。显然水深会没过她的身高,所以她只能在小路上站着。我倒是足够高,但现在看起来坐在木头上的我简直就是个傻大个。我迅速脱下衬衫和裤子,但我可不想在全球实况转播里脱下自己的内裤。

加布里埃尔更兴奋了:“别动别动,它们要游走了。你每走一步,它们就往回游向激流。”约书亚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亚什不甘示弱,朝着正在缓步前行,眯着眼寻找鲑鱼的哈姆林喊道:“哈姆林,它们都游散了,你不要动!”

我刚要将身体浸入水中,听到亚什的喊声,立刻停了下来直起身子。我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每当有人靠近那些若隐若现的黑影时,它们就从静水中跃起钻入激流。而急于有所捕获的乔达在一旁弄得水花四溅,使得这个河湾里的大鲑鱼越来越少了。

“大家都听着。”琳达道恩走过来站在水里对着大家喊话,“奥克托伯有个想法。在她的国家,据说那里的渔民们600年来一直用一种传统的方法捕鱼——用海豚。海豚把鱼儿赶到海滩,人们捕鱼的同时也会将鱼分享给海豚作为报酬。这种方法一直很奏效。所以我想我们之中有人可以扮演海豚的角色,有些人则当渔民,大家觉得怎么样?”

奥克托伯站在琳达道恩身边,等待水中的队友作出回应。乔达依旧自顾自地在玩水,但其他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无用功。

“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做?”迈克问道。

“大家都从水里出来,等鱼游回来。然后扮演海豚的人封死河湾的出口,再慢慢走进来,把鱼赶到岸上,渔夫们就可以拿长矛刺鱼了。”

迈克耸了耸肩,看向博林佳,然后俩人一起走向岸边。其他人看了他们片刻,随后包括乔达在内的其他人也都开始陆续下水。哈姆林、约书亚、还有阿尔芙希德都从水中轻松冒出来,其他人则需要一些帮助。我潜下水将乔达拉出水面,她那湿润光滑的娇小身躯疯狂地吸引着我的注意。我看到了什么还请大家自行想象。

我们逐渐向岸边靠近,试图将鲑鱼赶到离岸边更近的地方。“屁眼到肚脐眼”是孟山都的俗语,也是我们现在的状况——我们大部分人几乎都是一丝不挂。乔达挤到前面来听琳达道恩讲话的时候肚脐眼蹭到了我的屁股,这让我有些心猿意马。

“奥克托伯和我都觉得,我们可以把之前那根绳子当安全绳来用,这样在河湾边行走的时候有个保障。你们谁力气大的把绳子扔到合适的地方……”

“约书亚,带上加布里埃尔,阿尔芙希德,琳达,朱莉,嗯,还有考特和迈克,对,还有博林佳,你们当海豚,”哈姆林插话道,“剩下的我们在岸上捕鱼,怎么样?”

我看到琳达道恩欲言又止。约书亚似乎也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们这群“海豚”在相互撞来撞去后总算能一起朝着狭窄的河湾游回去了。这时阿尔芙希德站到我身边,将绳子的一端抓起递给我。我和约书亚一起将绳子拖到了河湾的边缘,其他人紧跟在后。

“鱼游回来了!”哈姆林朝着我们喊道,“你们可以行动了!”

琳达道恩和加布里埃尔停下来开始脱衣服,加布里埃尔看上去显然有些局促不安。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文化环境使他看到女性的身体会自然而然地害羞,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那麻秆儿一样的身材在观众眼里比起哈姆林和约书亚,甚至是比起我来是不是有点不够看的。琳达道恩则毫无顾忌地脱下了衣服,显露出健康又曼妙的身体曲线,虽然没有阿尔芙希德那样惊艳,但也足够让人啧啧称赞了。

约书亚将绳子的尾端递给了加布里埃尔:“我觉得大家用不上矛了,就把它们插这儿吧。加比(加布里埃尔的昵称),你先上吧?你就站在静水里就行,那里离岸边最近。怎么样?”

加布里埃尔看上去有些紧张,但还是点了点头。约书亚扶他下了水,离他们几步远处就是汹涌的激流。接下来是朱莉,然后是阿尔芙希德,约书亚,我,琳达道恩,迈克和博林佳。我有点担心博林佳,要是她被衣服绊倒或是被激流连衣服带人一同卷走了该怎么办?我们慢慢向前,把河湾围成一个封闭弧形。然后按逆时针顺序逐一停下脚步。最终只剩下朱莉和加布里埃尔继续小心谨慎地找各自的位置。

当我看着岸上的“渔夫们”手握长矛蓄势待发时,突然听到一声呛水声,还听到有什么跌进水中的声音。加布里埃尔大概是绊倒了或是踩错了一步,手里握着的绳子也松开了,绳头在水面上四处摇摆。他一边试着站稳,一边努力眨眼,使劲挤出眼里的水。当他抬手抹脸的时候,还被水流推出去几步。

“见鬼!”约书亚喊了一声,潜到阿尔芙希德旁边,想要抓住加布里埃尔。他有力的划水,如箭般前行,这让他能尽快抓住加布里埃尔。但就在马上要够到加布里埃尔时,一小股漩涡突然涌来,毫不客气地缠绕住了仍然苦苦挣扎的加布里埃尔,力量大得足以将他拖进河流并让约书亚无功而返。加布里埃尔似乎预感到无力回天——在被卷入洪流的那一刻,他绝望的吼声撕破长空。

约书亚似乎要不顾一切地跳进激流,但朱莉伸手把他拽了回来。我们呆若木鸡——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之内,但却又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也许《探索达尔文》的观众并不知道我们的信号器还有另一个功能——心电图功能。当然,只有观众能在全息投影上看到我们的心电图,挑战者自己是看不到的——那些心电图显示着我们心脏搏动的信息,而当心电图呈现出一条直线的时候,也就预示着我们已经得到了上帝的召唤。如果我们当中有人被上帝召走了,大家皮下的信号器会发出一阵可被轻易感知的震动。如此一来,有人牺牲时大家能够立刻察觉。

我们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不过一分钟,我感受到胸下传来一阵震动。加布里埃尔死了。

“唉,我们也做不了什么。”阿尔芙希德轻轻地叹道。她说的对,我们必须接着抓鱼。

约书亚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脸色有些惨白。他环顾围成一圈的我们,之后岸上有人朝他大喊。河湾边,哈姆林和伯尼说着话,伯尼似乎对他所听到的事情有些郁闷。哈姆林继续朝着我们四处指点,随后只听一声叹气,伯尼丢下了自己的竹矛,朝着下游的那滩静水走去。他缓缓走入水中,缓缓走向队伍尾端的朱莉。伯尼拿起了绳子松散的尾端,系在了自己腰上。

“哈姆林大帝觉得你们这里缺人手,就派遣我来顶替加比的位置了。”伯尼酸溜溜地对我们说道。

“欢迎加入海豚天团,我们的目标是抓住哲罗鲑。”朱莉说道,并学着海豚发出尖叫。虽然并没有那么逗趣,但我们还是都笑了起来。

岸上的“渔民们”开始对着我们大喊大叫,指示我们如何移动,但我们无动于衷。约书亚接管了海豚首领的位置。

“那么我们就慢慢向岸边走,记住一定要慢!把你们的手像这样放在水里,”他说道。虽然他这么说着,但我们都站在至少齐胸的水里,看不清他完整的教学动作。“接着我们一起移动,把鱼向岸边赶。明白了吗?来吧!”

我们慢慢朝着岸边移动。离开湍急的水流让我们感到心安,每朝岸边走一步,我们的心就稍微放下一些。

“喂,我看到一条鱼刚才从我身边游走了,我看到它了!”朱莉喊。

“没错,有些鱼会朝反方向游,我们只要把它们的大部队往前赶就行。而且我们越靠近岸边,我们排成的弧线也会越紧密,它们就逃不掉了!”约书亚回喊道。

回去的路也并不好走,脚底下满是碎石。我可以看到在我们面前有些许模糊的黑影,但我们究竟抓到了多少鱼还无从得知。

“阿尔芙希德,你走太快了。不要走在我们前面,我们需要在同一条线上。”约书亚指点道。

阿尔芙希德停下等我们赶上来,然后大家继续前行。在岸上的“渔民们”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行动。亚什突然踮起脚,再次把矛丢了出去,这次矛在水面上跳了一下,差点扎进了伯尼的喉咙。

“亚什!早跟你说了不要把矛丢出去!我们要用矛去刺鱼!等他们把鱼再赶过来一些!”哈姆林恼怒不已。

伯尼怒气冲冲地瞪着一脸懊丧的亚什,但我们依然继续向前。琳达道恩绊了一下,倒在水里,我慌慌张张地赶了过去。所幸这里的水比较平静,她很快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咕哝了几声。她除了红发在水的浸润下颜色有点变深,其他倒也没什么大碍。当我们把绳子勒紧,鱼都变得更为焦躁不安,聚集到了一起。大家现在已经靠得很近,它们不再可能从我们之间的缝隙里溜走。我们沿着河湾边缘弯下腰,我们这些排在中间的人停在了离岩岸几米远的位置。有一条鲑鱼撞到我的腿,又跳了回去。

又有一条鲑鱼跳到了石头上,奥克托伯径直朝它刺去。但尽管刺到了鱼,竹矛还是从奥克托伯手中滑脱,并没有把鱼刺穿,而是掉进了水里。

“用点力啊!”哈姆林喊道。他拼尽全力把矛狠狠刺入水中——虽然他确实这么做了,却也一无所获。然后是保罗,他站在水里,朝着自己的目标刺去。虽然我们仅隔两米,但从我这个角度,却看不到他是朝着哪条鱼刺的,不过我能看到他这一刺正中红心。他竭力去抓紧竹矛,但那鱼个头挺大,这下保罗被带地在水里陷得更深。哈姆林扔下自己的矛,过去抓住保罗的肩膀,亚什也过来帮忙,努力把保罗拉了回来,收获的还有竹矛上仍然活蹦乱跳的鱼。这条鱼通体颜色发黄发暗,鱼皮上有着黑色的斑点,它的头大概和人的脑袋差不多大。三人把鱼拖上岸,哈姆林用石头反复敲打鱼头,鱼很快丧命。保罗坐在地上,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我们中最安静的保罗抓到了第一条鱼,奥克托伯和乔达挤过来看他的战利品。

“要表示膜拜一会再说,多抓点鱼来,我们可没办法把它们一直困在这里。”约书亚对他们喊道。

哈姆林点了点头,重新捡起竹矛站到了河边。不出几秒钟,他就瞄准了自己的猎物并一发命中。他那有力的肱二头肌轻松把接近25公斤重的鱼拉出了水面。他欣赏了一会儿猎物,摆了个姿势,我确定他是为了在镜头前展示自己。然后他把鱼甩给亚什,亚什敲碎了鱼的脑袋。

乔达在一旁沉浸于自己的乐趣,这边戳戳那边刺刺,但我好像没看到她刺到什么。她仍然一丝不挂,在那里跳来跳去,漂亮的短发随之舞动,活像一个性感的小精灵。其他女队员也都袒露着自己的身体,我现在终于能适应这番春光图景了。虽然不能说是百分百地习惯了,至少我不再因此而无法专心做事。

哈姆林确实和我们一同下水了一阵子,但很快就发现自己在的位置水太深,无法判断水下那些鱼的准确位置,也就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刺鱼,所以他又爬到了岸上。亚什则走向我们“海豚”刚才所在的地方,捡回来一支我们落在那里的矛。他似乎是下定决心要抓住一条鱼。他走到不那么平静的水里找鱼,双手紧攥竹矛,举过头顶,随时准备插刺。在其他人都在刺来刺去的时候,他还是像一只苍鹭那样静静地站立着,似乎想要发出雷霆一击。终于,他双手持矛,猛地向下,朝水里狠狠刺去,正中目标。

但他并没有控制住鱼。鱼挣扎着开始游动,挣脱了竹矛,然后冲向我这边,带着那竹矛朝我一边脸飞来,正中我当时被藤蔓甩过的那半边脸,我根本躲不开。我之前听过“眼冒金星”这样的形容词,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亲身体会到。我痛得转过身去,而我们完美的小包围圈开始分崩离析。有的队友离开位置想摆脱疯狂蹿动的鲑鱼,有的是想抓住它。约书亚把鱼摁在水里,但是他被鱼甩到了,看起来比我那会儿还要严重。当包围圈出现漏洞,我开始感觉这些鱼可能要趁机溜走了。

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被甩到空中,正好落在竹矛浮出水面的那截。我们一看,是拉特。她落在了矛上,死死地抓紧竹矛。她被拖进水中好几次,然后努力抬起头换气。其他人尝试抓住她,但拉特身下的这条鱼非常强壮,速度又特别快,它几乎和拉特一样重,甩起拉特来跟捕鼠梗犬甩小老鼠一样容易。

但我们这边人多力量大。当她的身子被猛甩到我这里时,我死死抱住了她的小身躯直到约书亚和阿尔芙希德过来帮忙,后来哈姆林和迈克也来了。阿尔芙希德手伸到拉特身下,抓住了竹矛,把鱼拖出了水面。这时拉特终于能放开竹矛,抓住我在水里站稳,露出水面。她的鼻子流着血,前额上也划开了一个口子,身上也被石头擦出大小不一的伤痕,但这时她灿烂地微笑着。我把她搀扶到岸边,队友们正把大鱼往岸上拖。

看着横在岸上的三条大鱼,我们一下子就放松下来,那可是一大堆珍贵的蛋白质啊。阿尔芙希德抓起拉特的手高高举起,好似一位泰拳裁判正在宣告比赛结果:“技术性击倒,帕蒙拉·伊穆希里获胜!”

我再次把拉特扶起来,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队友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笑声。尽管她现在浑身湿漉漉的,而且满是血污和擦伤,但这一刻她是当之无愧的捕鱼冠军、我们的大英雄。我把她放回地上,她和我击掌拥抱。然后,我们各自拿起衣服穿起来。

尽管我们失去了加布里埃尔,但大家此刻却尤为一振。一是因为我们捕鱼获得了大丰收,而且我觉得现在我们这几个被任命为“海豚”的人已经不再对此怀有愤恨;二是制作组既然拿到了一个人头,那么至少在这个项目上我们应该已经算是安全了。但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从高处坠落会让我们丧命,我们的所在地还有一些天然非人造的危险。当然我们还是怀疑制作组在哪里设置了什么陷阱。

我们用竹矛穿过鱼鳃和鱼嘴,将鱼挂起来,然后两人一组,一前一后扛着竹矛走回营地,我们就像古代的游牧猎人一样。我负责抬第二条鱼的尾部,竹矛的一端戳进了我的肩膀,但我并不在意。我们终于回到了营地,把鱼放了下来。尽管亚什自告奋勇想要第一个爬回崖顶,但我们知道约书亚才是最合适的人选。约书亚拍掉手上的鱼鳞,把绳子缠在腰上开始向上爬。他很快就爬过了悬崖下方比较容易的一段,上到了悬崖向外突出的位置,这里要爬上去比较棘手。他手脚并用,死死扣紧任何可触及的裂缝或突起,在距离崖顶不到1米的时候,他几乎大头朝下向上攀登。我们能够看到他在到处摸索着攀附点,但他找不到一个可以抓的地方。他向下看了我们一会儿,冲我们眨了眨眼,随后转过身朝上,双脚蹬离崖壁,用力把自己抛向空中。他的右手抓住了什么,而左手依然在空中摆动,双脚也悬空着。他靠那只右手引体向上,最终爬上了崖顶,有那么一会儿我们都看不见他的人影了。没过多久,他又回到我们的视线,冲我们竖起了大拇指。这次攀爬和他上次的下崖过程一样令人拍手叫好,更何况他身上那根绳子的重量也不轻。

亚什坚持要第二个上。他在水湾的时候弄湿了衣服,现在仍然是湿漉漉的,我担心衣服的重量会对他攀爬造成负担。不过有了绳子的帮助,他依然顺利地爬了上去。当他爬到岩壁突出的位置,他双腿缠住绳索,手脚并用地爬过了最后15英尺,最后约书亚在崖顶探出身子把他拉了上去。

这时我们觉得应该先把鱼送上去,这样方便先把鱼带过桥送回安全区。尽管我们暂时不会遭遇危险,但大自然毕竟还是凶险异常,鱼腥味很有可能把各种猛兽吸引过来。我们把绳子缠过第一条鱼的两鳃,鱼马上被绳子拽着向上,不停地弹来弹去。离崖顶十五英尺的时候,没有了岩石的阻碍,鱼就不必摔来打去,这样它估计也好受许多。第一条鱼很快消失在崖顶上,绳子马上又被放了下来。我小心地让开了。亚什不久就扛着鱼出现在桥上,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我只希望他不会把鱼掉下桥。

我们把第二条鱼捆好,约书亚一个人就把鱼拉了上去。这时绳子的尾端已经有些磨损。亚什已经从桥上折回来,来帮我们扛第三条鱼。我们把第三条鱼绑好后,开始为爬上去作准备。

第三条鱼是贴着岩壁向上移动的,但似乎卡在了最后一步上。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们能看到约书亚探出头,伸出手臂扯动绳子,但没有什么用。他又多探出一点身子,让胳膊绕圈,试着把绳子从卡到的地方绕开。但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绳子并没有被绊住多少,所以我想我可以爬上去把绳子扯开,然后等鱼上去了我再顺着绳子爬上去。于是我大声告诉约书亚我要上去了。

我刚爬了不到一米,约书亚又把身子探出来一些,手上又做了个大回环,把绳子和鱼都甩了出来。但由于绳子另一头没有固定住,约书亚没有能支撑自己的东西,结果从崖顶滑了下来。我看到他坠下来时死命抓着绳子,转身想用脚蹬离崖壁,但不幸重重摔在了岩石上,手上的绳子也松开了。然后他整个人直直地下坠,接着双腿撞到一块石头上,这一下让他的身体折成一个夸张的角度,就这么滑到了我的面前。约书亚掉下来时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我从崖壁上跳开,那条鱼也跟着落到他的脚边。鱼的重量把绳子扯断了,它在地上弹了一下,扑通砸进了河里,而约书亚歪在一旁一动不动,整个人僵硬得快和地上的岩石融为一体了。

正如加布里埃尔突然间被卷走,约书亚的突然坠落也是令人始料未及。不过和加布里埃尔那次不同的是,约书亚此刻就躺在我们面前,我们都不需要那嗡嗡的震动声就知道约书亚死了。他的一条腿折在身下,胸部向上挺起。头部因为颈部骨折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太阳穴处有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们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约书亚,甚至没注意到圣伯纳德救护机械犬从崖壁上一处隐蔽的隔舱里出来往这边赶,它们改造过的腿爬下悬崖完全不是问题。我们退到一旁。参赛前,我们被告知过要对它们视而不见,因此我们不能插手只能看着。那只印着红十字的白色箱形机械犬走到约书亚旁边。其他人可能在我死的时候见过它,然而我当时死掉了,错过了认识它的机会。更何况他们从没在全息影像上让圣伯纳德犬露过脸。也许你可以在粉丝论坛里找到几张偷拍下来的照片,当你看到救护犬的近照时,居然有种又反胃又兴奋的感觉。这时圣伯纳德犬从侧面伸出来一根管子插入约书亚的喉咙,可能是插进了颈动脉。虽然我们看不清是什么液体不断输进他的身体,但我们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我开始身体发颤,想到这一幕不久前曾发生在我身上,或许还是同一只圣伯纳德犬的功劳。

我听到上方有人在喊,我抬头看,是亚什站在桥上,他也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一直冲我们喊着,但河水的奔流声盖住了他的声音,我们听不太清楚他说了什么。

尽管从安排上说我们应当继续前进,但我们还是在这里站着。亚什还在冲我们喊着什么,他看向印第安保留地的方向,再指指我们。我猜救援部队该来了。两根凝聚了现代科技的绳索从另一边递了过来,长度刚好到达我们脚下。四个全身着绿的人从上面下来把绳索收回。从规则上来讲,我们也必须无视他们,但离得这么近,假装看不见他们真的很难。估计后期之后要辛苦剪辑和处理一番了。

这四个绿衣人一言不发,把约书亚卷到了一张编织吊床上,圣伯纳德犬过来把约书亚的头部固定好,接着绿衣人用绳索钩住吊床,再把身上的腰带也系到上面,其中一个人按了一个小盒子上的按钮,剩下的所有人小心地把约书亚抬起来,并用双腿做支撑,以防吊床撞到岩石上。有两个人越过约书亚和吊床,上到崖顶的边缘,然后引导其他人把约书亚送上去。整个搬运过程可能还不到两分钟。

“好了,我们也该继续前进了。”哈姆林越过我们,抓着我们还挂在那里的绳子爬了上去。快到顶的时候,亚什稍微拉了他一把,不过整个过程还是比较顺利。接下来是我。我把绳子系在了自己的胸前,开始向上爬。其余的人,包括朱莉也都顺利爬了上来,最后我们都轻松过了桥,到达安全区。接下来就该等待观众的投票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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