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艳春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在内蒙的兵团生活已经过去40多年了。而兵团生活的日日夜夜却成了人生最珍贵最难忘的记忆，每每与当年在兵团里并肩战斗的战友们见面或聚会，一提到兵团生活，我们总是激动依然。
2009年我们40周年战友聚会，当大家再次高声齐唱起那首曾经让我们激情昂扬的《兵团战歌》时，在场的每个人都激动得泪流满面。相聚的那刻，发生在那个难忘岁月里的兵团往事，一点一滴，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地重现在眼前，使人感慨万千，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一、奔向边疆
1969年6月15日，一个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我和同学李建花以及乐清的另外70多名青年一起远离家乡，奔赴北京军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虽说我们是自愿报名参加的，但当汽车从乐清车站慢慢启动，当挥手向送行的亲人告别时，我们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刹那间，车上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哭了。故乡渐渐远去，而车厢里的哭泣声久久不停。
当时兵团派一名副连长和一名军医来乐清接我们。看到这哭声一片的情景，副连长就提议我们一起唱歌，他带头唱了起来。毕竟是年青人，一听到歌声竟然马上跟着唱了起来。车厢里响起了激情的歌声。说也奇怪，我们的情感一下子都融进了歌声中。刚刚还笼罩在心头的那些离愁别恨，刹那间就消失了，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欢快活跃起来。当天下午四点钟左右，我们到达金华火车站，坐上了赴兵团的专列。
列车一路北上，连续奔跑了五天四夜。我们乘坐的是硬座列车，晚上只能坐在座位上休息。为了休息得好一点，很多人就躺在过道上或者钻到座位底下睡觉，有的甚至爬到行李架上躺着。这样，就常常闹出点小事故。火车一个急刹车，睡在行李架上的人没有防备被震得掉了下来，正好与过道上的人两头相撞，结果是两人的头上都被撞出个大包。好在都是年青人，虽然痛得呲牙咧嘴，经同伴们一番关心安慰后，很快又一起互相逗乐，开心起来。
二、初到兵团
6月19日凌晨我们终于到达内蒙古的临河火车站，在临河火车站的一个大礼堂里睡了半宿，第二天早上分乘汽车前往各自要去的连队。当时，我们乐清共有38名女知青和36名男知青，分别乘二辆军用卡车到我们的目的地一师四团二连。二连的驻地在杭锦后旗的太阳庙，从临河火车站前往连队驻地要大半天的时间。这一路上是越走越荒凉。开始时，卡车还是在道路上行驶，到后来走的就是看不到路影子的沙漠和沙丘，再到后来，车子则常常陷入沙丘无法动弹。每当车子陷入沙中无法动弹时，我们就全部下车推着卡车前进。中午时分，终于到达目的地。这时30多名比我们先期到达的北京知青敲锣打鼓地来迎接我们，特意用面粉做了面片香菜汤招待我们，还烧了热水让我们洗脸洗头。快有五天没有好好洗漱的我们，都想好好地洗洗脸、洗洗头轻松一下。可谁都没有想到，脸和头发经热水洗过后，反而更加不舒服了：脸上紧巴巴的，头发凝结成一束散不开了。问题出在水上。原来，这里是盐碱地带，地下水中富含盐碱成分，而淡水比金子还珍贵。
二连所在地内只有一眼不大的井里出的水是可食用的淡水，平时除了食用，谁都不能用那井里的水来洗头洗脸洗衣服。连队有两位女知青为了能干干净净地洗一次头，偷偷去那井里取了点水，不料被发现了，在全连点名批评。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一口出水量很大的淡水井，才结束了淡水稀缺的历史。
三、窝窝头“事件”
当年我们报名参加生产建设兵团，除了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外，还有热血青年骨子里对军人的敬仰和羡慕。建设边疆、保卫祖国是我们当年的青春理想。想象中边疆很遥远也很神圣，能有保卫祖国边疆的机会很光荣，但是边疆的艰苦环境和生活条件让我们感到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紧跟着发生的窝窝头事件更让我们感受到了面临的生活困境远远超过了想象。
刚到的时候我们吃不惯北方的馒头、窝窝头，咬了一两口后若无其事地随手扔掉，拿出离家时亲友们送的糕点等零食来吃。这个情况引起连队领导的高度重视，立即由当地的“贫下中牧”来给我们上“忆苦思甜”课，进行再教育。上完课，领导要求我们把扔在地上、窗台上、路边、垃圾堆上和宿舍里的窝窝头全都捡回来，然后放进一口大锅里，加上水，煮一大锅的面糊，领导要求我们当场吃。看着这锅“忆苦思甜饭”，大伙心里真是说不出有多委屈，但谁都不敢说什么。大家慢慢端起“忆苦思甜饭”，默默地吃起来。
四、自造营房
初到兵团时住宿条件非常艰苦，我们38位乐清籍女知青挤住在一个大车车棚里。当工作和生产活动开始正常化之后，连队即着手筹划自建营房。
离开学校来到兵团，热血青年学生已转换成豪情壮志的兵团战士，虽然大家都没有当建筑工人的经历，也不懂造房子技术，但最大的困难也无法让兵团战士低头。建造营房的位置和时间确定下来后，我们就开始作各种准备：砍伐木头，挖土挖沙，制作土砖坯。制好的土砖经过一段时间干燥后，便可以垒土砖墙了。在垒的土砖墙外面抹上泥巴，把砍伐来的红柳枝铺在房顶上，然后在上面盖上茅草抹上泥巴……在造营房的那些日子里，全连战士不分男女人人参与，没多久，像模像样的营房在我们的手中变出来了。我们又在房里面垒起土炕，营房就成了我们舒适的窝。
二连所在地内蒙古杭锦后旗太阳庙地区，地处阴山北麓的乌兰布和沙漠腹地，放眼望去，四周是茫茫沙海，偶尔见到一两座当地牧民的房屋。我们盖的营房，为荒凉的沙漠增加了一个新的亮点。
五、花衣裳惹的祸
爱美是人的天性，当时我们不到20岁，每天除了清一色的绿军装外，就是蓝、灰、黑几种颜色的衣服。爱美的我很向往能穿上一件花衣裳。但当时穿花衣服或打扮得漂亮点就是“资产阶级思想”。记得那年，我穿上姐从武汉给我寄来的一件花外套，结果全班战友对我进行批评和帮助，要我认识到这是“资产阶级生活作风的表现”。
那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年代。一件花衣裳竟然会惹出如此大的麻烦，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意料不到的。为了顺利过关，我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往自己头上扣了一顶顶大大小小的“臭帽子”，才算勉强通过了。为了表示自己的悔改，我忍痛把这件仅仅穿了一天的心爱的花衣裳剪碎当作废布料处理了事。
兵团生活的点点滴滴丰富了我的整个人生，那段艰辛的岁月磨练了我们这一代知青的意志，这巨大的财富装满了整个行囊，使我在以后的生活中、工作中，遇到各种困惑、诱惑的时候，能时时打开它，从它那里得到鼓舞和憬悟。因此，我对那段艰辛的知青岁月，非但无怨无悔，反而心存感激！
（作者原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知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