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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闯邕城

在璀璨的星空下,大灵山的山姿被映衬得分外雄伟。

原本打算逃往灵山寺的南虎,在将要踏入大灵山地界之前,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担心镇上的官兵们会追逐而来,如果在寺庙里抓到他,将会连累法印师祖和整个寺庙。想到这里,南虎朝灵山寺方向磕了三个头,嘴里念诵道:“师祖,请宽恕我不辞而别。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待我归来的时候,你会看到一个有了出息的南虎。”他深情地眺望大灵山,要把它刻在脑壁上,带着它走南闯北。

观音娘娘告诉他向南走,天下这么大,哪里算是南边?记起法印师祖的话,“有得一身硬功夫,偌大江湖任英雄闯荡”。他把腰刀系好,他曾从法印师祖那里学会看北斗七星,知道夜空里那个“勺”柄指的是正北方。找到了天幕中的北斗,认准了方位,才果敢地向南走去。

山连着山啊,林又连着林,山林里是那么的寂静。森林中密密层层的树冠遮住了夜空,他到达一道溪流处,透过上方窄窄的空隙向天空望去,他不敢失去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进。约莫走了三个时辰,最终还是迷失在密林里。

南虎爬上一块嶙峋的巨石,想要找寻天空中的北斗星。但是,石高,树更高哇,而且黎明前星光已渐渐退去,他只能从树隙间看到黑黝黝的一线天。他失望地从巨石顶端溜下来,心中一片茫然。找不到方向如何是好,他心一急,喉咙也似乎干得冒烟。这时,他嗅到了什么,嗅着,嗅着,像猎狗似的,他循着气味走去。发现在一棵树的根部,厚实的落叶凹陷下去一片,看样子是大野兽伏卧过的痕迹。他吸吸鼻子,隐隐嗅到一股骚腥气味。他摸摸落叶,又摸摸那些未凹陷下去的落叶,似乎凹陷下去的落叶没有那么冰凉,那就是说野兽刚刚离开不久,显然是被自己所惊动的。野兽出没的地方,距离水源不会很远。他仔细倾听,似有若无的流水声传来。想来他刚才心情烦躁,竟未留意。

南虎很快来到了溪流边,趴下身子,把火烧火燎的嘴贴到水面,如同牛一般地咕嘟咕嘟地往肚子里灌水,仿佛喝到了玉液琼浆,然后掬起清冷的溪水抹了几把脸,顿觉浑身无比舒适。

精力恢复了,他走回树下,背靠着树干歇着,一门心思地想着观音娘娘所指示的南方,它究竟在哪里?又怎么才能找到它呢?记得有一天,他问法印师祖:“这闯江湖是怎么个样闯法呀?”法印师祖笑了笑,拾起一根小树枝,在泥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闯”字,说:“看到了吗,这是一个‘门’,‘门’里是一匹‘马’,这‘马’被关在‘门’里,出不来,怎么办?”“那还不好办?把门撞开,不就出来了吗?”“对呀!天底下原是没有路可走的,就像这门一样把你关住了。要找活路,你就得走出去,找到属于你的那条路来。”

南虎向周围看去,无边无际的大森林,别说路了,就是天也难以看到。现在,他就是一匹马,就要从这森林闯出一条路。不管多久,无论多难,他也要找到观音娘娘所说的地方,哪怕一年、两年、三年……他要一直找下去,他一定能找到。在那里,必定会有不一样的生活在等着他。

太阳升起后,可以通过观察树木阴阳面的不同来辨别方向了。这样一来,他就白天赶路,夜里歇息。床是不用愁的,森林里随处都铺着厚厚的落叶,只是由于不见阳光,会散发出腐烂气味,但他已习惯了。喝呢,他自然会选择溪流旁栖宿。至于吃,那些猎物都是他果腹的美餐。那烤野味香气四溢,在南疆一向是令人垂涎欲滴的。

就这样,在深山老林里走了二十余天,没有遇见一个人,南虎也悠然自得。渐渐地,森林变得稀疏了,南虎知道很快就会走出这深林了,不由加紧了步子。又翻过两个山坳,他来到了一座小圩镇。

说是圩镇,只有一条街,街的两旁店铺林立,都经营猎物生意。店里店外挂满各色兽皮,门前大小不一的木笼、竹笼里关着一些捕获的走兽飞禽。镇子虽小,但也热闹。街道上,马帮、商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讨价还价。

南虎从阿爸那里知道兽皮能够换钱,所以一路上便注意在餐后把一些小张兽皮留下,如今随身带来了。他走进路口处一家店铺,打算把兽皮卖个好价钱,但由于他的兽皮没有“熟”过,老板压价收购。尽管只得到了几两银子,南虎已喜出望外了,有生以来他的口袋里有了这么大的一笔钱。

他眺望着店铺外面,通往远方的一条还算宽阔的黄土路上,压着两道深深的车轮印迹,相信土路的尽头一定会是个比这里更大更大的圩镇。南虎拍了拍装着银子的口袋,兴冲冲地上路了。

终于,这黄土路把南虎带到了一座大城市。别人告诉他这是邕州城,又叫作南宁。

那城墙两丈多高,宽宽的城墙上建有一座寺庙——观音阁。南虎顺着青石台阶盘旋而上,直达庙门。门外卧着一对石龟,一株大榕树绿伞般地向墙里伸展,给这半座庙宇投下一片凉爽。这天恰逢正月十五,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前来烧香、拜佛、求签……祷告、击磬声声入耳,烛火、香烟缕缕拂面。

南虎站在城头,手搭凉棚纵眼遥望,又见绿波粼粼的大江如一条飘带绕城而去。码头上,一艘大船像一只甲虫僵僵地停泊在岸边,引来了密密麻麻的“蚂蚁”——那是向船上装卸货物的挑夫们。看到此番景象,南虎心想,观音娘娘所指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他兴奋地跑下城头,急步往江边走去。江面上,大船小艇,往来不绝,一艘满载的货船溯流而上,纤夫们在货船前方,牵着一条缆索,几乎全身赤裸,皮肤被晒成古铜色,脊背汗水淋漓,闪映着火辣辣的阳光。他们弓背弯腰,艰难地移动着脚步,脚趾深深地抠进沙泥,在河边留下一串串沉重的脚印。

在码头上游,那里停泊着十余艘张灯结彩的船只,其中一艘船上,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从跳板上鱼贯走上岸来。紧身的旗袍裙勾出她们丰满的身材,裙裾开得高高的,露出雪白的大腿,上领子松开的衣扣,正好露出她们白白嫩嫩的脖子。

“嘿,看你这穷样,张望什么?”一个女人皱起眉头斥责南虎。

“哈哈哈,瞧他那土头土脑的样子!”

“要说你是个土财主,也不像啊。”

“喂,年轻人,有钱,就上我这里来吧,我可不拒。”叼着香烟的一个女人嗲声嗲气地说。

她们都是妓女,这船又称为“花艇”。

南虎笑笑便离开了。沿河走去,只见数百只残旧的船只,黑压压的一片,帆篷颠连,绵延数里。

“壮士,要渡船吗?”一个女声传来。

南虎看去,从一只小船的低矮遮篷下露出一张黝黑的面孔。那是一个中年妇人,正用渴盼的眼神看着他。

“壮士,前面的路不好走呀,还是坐船吧!”妇人一步跨到甲板上,极力兜客,“也算是帮帮我们。”

南虎本无心搭船,却听出对方话中有话,便问道:“有什么难处吗?”

妇人指指遮篷,里面躺着一个病怏怏的汉子:“他是我男人,病了一年多,吃了不少药。唉,钱也花了不少,就是不见好啊!”

南虎动了恻隐之心,决定乘她的船,也好顺便打听当地情况,便抬脚上了船。

这船不大,却很干净。舱后,一个年约三岁的男孩子腰上系着一条长绳,绳的末端是一截大竹筒,以在他万一落水时得以漂浮获救。

“壮士请坐好了。”妇人把南虎安置在船头,又用一方背布带把她的孩子背在背上。那是南疆妇女专门背孩子用的,南虎曾在李叔家用过它,孩子伏在母亲的后背异常舒适,且不会妨碍母亲干活。此时,妇人被解放的双手自如地摇起了橹。船划动在江面上,迎面吹来一股凉爽的风,十分惬意。妇人一张宽脸被太阳晒得黝黑,身体健硕,双臂非常有力,一支橹在她的摇动下有节奏地发出“依呀、依呀”声。

“大嫂,生意还好吧?”南虎大声地向船尾发问。

“唉,好什么呀,疍民[1]挣的辛苦钱还不够交给渔霸的。”

“什么是‘疍民’?”

“我们这些以船为家的人,被叫作‘疍民’,是最下贱的,不准上岸。唉,稍不顺从,就会被渔霸赶出泊船的河段,有的还会被烧船呢。”

这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南虎转脸看去,不远处有只小船,船上两个男人,一个矮胖子,一个高瘦汉子,吵得正欢。那胖子蛮不讲理,抬手就“噼噼啪啪”连扇了那汉子几个耳光,被打的人晕头转向,不敢还手。

“你瞧,那胖子就是渔霸。那瘦子叫张老船,上个月才从外地来。这些外来人哪,比我们本地的还‘衰’,会加倍受渔霸的欺负。”

南虎发现,周围船上的疍民们对所发生的事都佯作不见:“大嫂,为什么没有人帮他?”

“哪敢呀,谁若是出头,他就全家遭殃。这年头呀,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那渔霸出手多狠哪,非把人打个半死不可。”

“唉!”妇人长叹了一声,“生来做疍民,只怪命不好。”

霎时那瘦子被打倒在船头,渔霸又抬腿朝瘦子的脑袋连踢带踹,毫无停歇的迹象。

“简直欺人太甚。不行,大路不平众人踩,我得管。”南虎把几枚铜板丢在船上,一纵身跳入江里,游向小船。到达船尾,他手攀船舷探头看去,原来这是一只烟船,船篷内置有两张窄小烟床,却空无一人,只摆放着烟枪和烟灯。

说时迟,那时快,当渔霸正飞脚踢向瘦子胸口之际,南虎爆起浑身力气,把船趁水顺浪一推,只见船身猛地一晃,听得“嗵、嗵”两声,两个男人均已落水。渔霸不谙水性,像一只狗熊双手乱抓,杀猪似的大喊救命。

岸上,两个彪形大汉闻声跳入水里游了过来,看样子像是渔霸的手下。

南虎扒住船舷,吼叫着:“你们想打一场吗?来呀!”

两个大汉只想尽快救主人,根本顾不上回话。

这时,那被渔霸欺凌的瘦子已经攀上了船,一伸手把南虎拉到船上。

“多谢多谢!要不是你,我张老船可就没命了。”

“你们争吵为的什么事?”

“那渔霸要我缴税,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他还嫌少。小兄弟,为了我你这下闯大祸了。”

“怎么讲?”

“渔霸被你搞到水里,灌了一肚子水,能放过你吗?”

“我倒是担心你呀。不过,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他们势力大,又有官府撑腰。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都得赶紧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往哪里去?”

“往南走。船是下水,水助船行,走得快。”

“往南?”南虎一听,明白这里并非观音娘娘所说的地方。说走就走,南虎不再多说什么,到船尾和张老船面对面,一齐加劲摇橹。

烟船顺流而下,如游鱼般地渐行渐远,顷刻之间,已隐没在众多来往的船桅帆影之中……

注释

[1]作者注:两广人称船家人为“疍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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