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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断香销

姑巧是一只人面鸮,穆清满三百岁时,白泽将她作为贺礼送给了他。

那时姑巧只有穆清爪子大小,又小又呆的模样又可怜又可爱。姑巧不爱说话,又怕生,不论穆清去哪儿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就连晚上睡觉也要窝在穆清怀里才肯罢休,穆清拒绝无效也就随她去了。

姑巧跟着穆清一千年后还是迟迟没有化形,姑巧对此颇为不满,穆清反倒觉得姑巧一直这样毛茸茸的才好,抱着舒服极了。然后在某个普通的清晨,姑巧化形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怀里躺了个妙龄少女,妙龄少女还羞红着脸,一丝不挂的穆清受到了惊吓,是真的惊吓。穆清夺门而逃,足足在蒙水里待了一年,逼得蠃鱼下了逐客令。而等穆清回到崦嵫时,姑巧却不见了踪影。穆清把崦嵫山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姑巧的身影后,发起了脾气,索性不找了,想着姑巧那么胆小迟早要回来。可穆清等了一年又一年,姑巧始终没有回来。

姑巧离开的第十三个年头,崦嵫山下了第一场雪。穆清终于按耐不住找到白泽询问姑巧的下落,“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去找她?”“你在害怕什么?”

白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穆清在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已经化成少女模样的姑巧。当他看到姑巧人形的那一刻,一种强烈的莫名的情绪出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它,于是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当他回来发现姑巧不见时,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他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穆清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恐惧。

万一她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这些想法一日一日地折磨着他,第一片雪落下的时候,所有的情绪一起爆发了。他要去找她。

白泽说:“你回去吧。”

穆清慌了神:“连你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吗?”

白泽笑了:“她已经回来了。”

穆清回到崦嵫时,雪已经停了,他远远看见茫茫雪色里一抹明黄跳跃着。

穆清呼吸急促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扰了那个雪地里的小精灵。

“姑巧……”穆清听到自己声音在颤抖。

姑巧回头,看到穆清后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跑了过来,抱住他后把头贴在胸口的位置。“主人!”

穆清有些恍惚,低头看着姑巧,不可置信地问:“你回来了?”

“我本以为您还在蠃鱼大人那里呢。”姑巧依依不舍地松开穆清,有些委屈地说:“我以为您不会回来了。”

穆清一把把姑巧拉回自己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地抱着姑巧,他听见自己声音颤抖得厉害:“我才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去了人间。看了好多好多好玩儿的东西,人间好漂亮啊,一年有四季呢。”

穆清稍稍松开了一点,语气不善起来:“那你还回来干嘛。”

姑巧抬起头,眨了眨眼,说:“可惜不及您半点好看。”

穆清低头吻住了她,那是他第一次尝到这世上最可口的东西,在他有生之年看到的第一场雪里。

那时的他以为这就是他们的一辈子了,比凡人长得多的一辈子。

后来呢?后来异界与神界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战役,崦嵫作为日落之处的神山成了战役的主要战场,战神莫燕绥率十万神兵围攻崦嵫山时,穆清和白泽在东望山对抗神界的主力队伍,崦嵫山上只有姑巧和无数法力弱小的飞禽走兽。那天崦嵫下了第二场雪,穆清赶回来时,崦嵫山满目疮痍,横尸遍野。而姑巧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周围只有雪,元神不知所踪。漫天飞雪,穆清一动不动站了一夜。

第二日穆清一言不发地将姑巧的身体保存于虞渊之中后,赤手空拳地闯入神界与莫燕绥大战了七天七夜,以穆清重伤修为几乎损尽,莫燕绥形神俱灭而结束。

三十年,神异两界宣布休战。又三十年,崦嵫草木皆重生。再三十年,崦嵫涌入大量灵兽。不过短短百年年,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原样。就连穆清看起来也与过去无异,除了始终无法痊愈的内伤。

但穆清自己知道哪里不一样了。寻找姑巧下落不明的元神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千年来一直在人异神三界苦苦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每晚都去虞渊,像以前一样把她抱在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三界的大事小事。这样看起来,和以前也没有区别,反正姑巧话少,一直都是他不停地说,她始终笑着听。

啊,自己已经一千多年没有看到她笑了,肯定是故事不够有趣。

尽管毫无线索,他依旧在寻找着,遇到穆如的那一天他正好感到了姑巧的气息,尽管转瞬即逝,微弱得就像是他的幻觉,也足够令他欣喜若狂。但和穷奇打斗使他伤上加伤,只能威胁穆如带自己回去,他需要一个地方落脚好便于继续寻找。但半年来并没有什么进展。本打算回异界养伤之时又接收到白泽的讯息。

来找白泽之前他就隐隐有了预感,但真当亲耳听到时,仍是差点喜极而泣,只是尽力忍着。

白泽说:“之前我听说到祸斗那帮人也在寻找姑巧的元神,但不知为何。近来祸斗手下活跃于一带木叔隰泽一带,我就觉得奇怪,加上临梦突发大旱我就猜想应是人面鸮的元神现世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一般修为精深的异兽若只是肉身损坏,其元神会脱壳而出,只要找到宿主便可重生。姑巧的元神应是一直在等你,为了不被人发现应是自己藏起来了。”

穆清无心管其他的事,他只知道一件事:他的姑巧,要回来了。

白泽翻手变出一团跳跃着的黄色火团,说:“这就是姑巧的元神。”穆清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

黄色火团在碰到穆清时突然火光大盛,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穆清轻轻地说:“我也想你。”

一滴清泪落入火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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