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大亮,小红走来敲门唤道:“少爷少夫人,二爷来了。”
慕若初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动了动身子,眉心一皱,忍不住“嘶”的叫出声,某处的疼痛伴随着身体如散架似的酸痛,让她登时清醒。
南宫离紧张的望着她,连呼吸几乎都停止了,慕若初抬头看他一眼,对门外小红说道:“知道了,让二哥稍等片刻,我们就来。”
小红应着去了,慕若初缓缓挪动身体,觉得好了些,轻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缓缓坐起身,裹着被子望他说道:“阿离,你去橱柜里拿里衣与我穿,咱们一同去见二哥。”
阿离一脸茫然,仿佛没听懂。慕若初见他发怔,问道:“阿离?你发什么愣?”
阿离回过神来,忙穿上衣裤,起身去拿了套白绫里衣与她,慌张无措的站在床前,不知如何是好。
慕若初从被中伸出一只胳膊来拿衣裳,这才看见自己胳膊上都有吻痕,暗暗吃了一惊。接过衣服,对他道:“你洗漱更衣好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阿离支吾道:“你...你...不恨我?”
慕若初看他一眼,失笑道:“你我本是夫妻,我恨你什么?恨你弄疼了我吗?你只莫要再疑我和二哥有私就是了。”
阿离脸颊一红,又是惊讶又是欢喜,欣然应道:“是!我再不会疑初儿!”说罢忙梳洗穿戴整齐,往前头去了。
待阿离去了,慕若初方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身体,不看则已,一看吃了一惊!但见身上满布青痕,触目惊心。
呆愣愣的坐了半晌,才缓缓穿上衣服,艰难下床,只觉腰酸腿软。于是令小红打了热水来,不让伺候,自己清洗了身子,穿戴整齐,坐在妆台前梳妆打扮。
一看镜子,又不禁蹙眉,心中暗道:这个阿离!平日里看上去冷冷淡淡的,竟也有这样疯狂的时候?看了看颈上吻痕,只好拿了条貂鼠围脖儿,系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看了半晌,确保不会被人察觉异样,方走出去。
一出房门,就见到一片银白的天地,素儿正端了茶往迎春堂走去,因问道:“这雪何时下的?”
素儿道:“昨儿夜里就下起来了,整下了一夜,清早才停。”
慕若初小心翼翼下了楼,走到迎春堂,见阿离正与武松吃茶谈话,于是走上去笑道:“二哥,这大雪天,你怎么来了?”
武松听见她来,忙起身,抱拳道:“武松昨夜酒后失态了,今日特来请罪。”慕若初让他坐下说,阿离见她行动不便,走过来扶着她坐下,武松见了,忙关切道:“初儿可是受伤了?”
慕若初抓着阿离的手,讪笑道:“没要紧的,昨儿夜里受了凉,害腰疼哩。”
南宫离脸颊微红,说道:“二哥,我知你从前与初儿情深意切,只是如今她选择了我,我向来敬重二哥,望二哥能真心祝福我们。”
武松极力隐忍痛苦,说道:“只要初儿过得好便好。”
三人正闲聊间,就见冯少游怀里抱着个锦盒,雪地走来。慕若初笑道:“我才要去找他,他就来了。”
众人见了礼,冯少游把锦盒放在桌上打开,道:“这是我新得的明瓦,镶在窗格子上,既遮风挡雨、防寒保暖,又透亮。”
众人围过去,慕若初拿起一片来看,果然有几分玻璃的模样了,欣然笑道:“这东西好,我正嫌冬天屋里暗呢。”于是对南宫离道:“阿离,你这便拿了去找师傅镶上吧。”
打发阿离去后,慕若初对冯少游道:“我要去你家找大嫂子说说话,一会儿我随你一道去吧。”
冯少游笑道:“好,晌午便在我那吃吧,我那有烤鹿肉!”又对武松道:“武都头何不一同去?”
武松起身道:“多谢盛情,衙门还有事,武二这便去了。”又对慕若初道:“你二人既有事,我便去了。”
慕若初点头道:“二哥慢走。”
送走武松,慕若初知会小红道:“告诉阿离,我去冯府了,晌午不回来吃饭。”然后与冯少游直接坐轿撵往冯府去了。
车中,慕若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少游,有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冯少游疑惑道:“什么事?”
慕若初道:“你帮我讨一副避子汤药来吃,现在就要。”
冯少游惊诧道:“避子汤?你要它做什么?”
慕若初恼道:“明知故问!我要它能做什么?养胎啊?”
冯少游瞠目结舌道:“你...你和阿离...”
慕若初涨红了脸,说道:“你别问了,你只说帮不帮我吧。”
冯少游见她不肯说,便不再问,掀帘子对小厮说道:“去刘郎中医馆。”
慕若初嘱咐道:“千万不可让一个人知道是我要的。”
冯少游点头道:“你放心吧,我在外厮混惯了的,别人问,只说是给我姘头相好弄的便是。”
慕若初蹙眉瞪他一眼,冯少游忙陪笑道:“瞧我这嘴,若初,我可没别的意思。”
慕若初撇过头去,一声不言语。冯少游偷偷打量她,想她今日行动不便,原以为是伤了哪里,如今想来,不觉心中一阵异样。踟蹰半晌,忍不住问道:“可是阿离强迫于你?”
慕若初怔了一瞬,摇头道:“我和他本就是夫妻,哪里来的强迫。”
冯少游道:“那你为何要吃这药?”
慕若初道:“我只是还不想要孩子罢了。”
冯少游半信半疑,也不好再问,只好闭口不提。须臾马车到了刘郎中铺子门口,冯少游道:“你在车上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罢下车去了。约摸一刻钟回到车上,吩咐车轿回府。
车上,冯少游从袖中取出一包药和一个两寸大小的釉青玉瓶,递与她道:“这瓶子里头有五十粒丸药,行房事前吃一粒,不伤身子,比那事后汤药强的多。”
慕若初满脸通红的接过玉瓶,放进包里,头也不敢抬,支吾道:“谢了。”
须臾来到冯府,冯少游命丫头把药熬好送到花园藏春阁去,然后带慕若初到李芝兰屋里坐了坐,看了看月儿,中饭时方领她往藏春阁去了。
来到藏春阁,就见桌上一个大铜盘盛着烤好的鹿肉,周围四碟小菜,两碟果子,两碟点心,冯少游与若初对面而坐,问丫鬟道:“药熬好了没有?”
丫鬟道:“已经熬好了,正在火上温着呢。”
慕若初道:“那便端过来吧,有蜜饯甜食一并拿些来。”丫鬟应喏去了。
冯少游让道:“来,先尝尝这鹿肉烤的好不好。”
慕若初夹了一块吃了,笑道:“果然味美。”
冯少游正要给她倒酒,慕若初道:“我不吃酒了,怕坏了药性。”于是吩咐丫鬟拿上杏仁茶来。
须臾,丫鬟红漆盘托着一碗药和一碟蜜枣来,待药稍凉些,慕若初掺着吃了,又吃了几块鹿肉,夹了几箸菜,看看天上又飘下雪来,便作辞要去,冯少游要亲自送她回去,被她谢绝,于是雇了轿子,迳往初园。
——
慕若初才进仪门,就见南宫离从迎春堂大步流星走来相迎。慕若初望他笑道:“窗格可都镶上明瓦了?”
南宫离回道:“望月小筑和摘星小筑的窗上都已镶上明瓦。”
慕若初点头,两人沿着游廊向后院走,阿离心中大惑不解,他原以为,今天会是他的末日。可她一觉醒来,既不哭闹,也不恼恨他,看他的眼神,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两人一路无语直走到望月小筑,南宫离忽然拉住她的手,问道:“初儿,你真心愿意做我的妻子?今后都不会离开我吗?”
慕若初回头望着他,嫣然笑道:“自然。我只有一个要求。”
南宫离忙道:“是何要求?你尽管说。”
慕若初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只求你以后温柔一点,别再像昨晚那么野蛮。”
南宫离一听,登时涨红了脸,又羞又喜道:“好,以后不会了。”
慕若初伸手掸了掸他身上的雪,牵住他的手,笑道:“快走吧,这雪下的愈发大了。”说着就要上楼,才走两步,忽被阿离拦腰抱起,唬的她惊呼一声,嗔道:“阿离,你吓我一跳。”
南宫离笑道:“娘子身子不便,地上滑,我抱娘子上楼。”说罢抱着她上得楼去。
进到屋里,慕若初叫他把自己放下,看看窗上新镶的明瓦,喜道:“果然比之前油纸糊的要明亮些,屋里也觉得更暖了。”一面说着,一面解下斗篷、脱了外袍、摘下围脖儿搭在衣架上,另拿了个轻盈的纻丝纳袄穿上,对阿离道:“我去书房了,你睡会儿,晚饭时我叫你起来。”
阿离走到她面前,轻轻揽住她的粉颈,小心摩裟着他留下的印记,心疼问道:“疼吗?”
慕若初嘴角勾起一丝邪笑,问道:“你想知道?”
阿离一脸不解的望着她,不知她此问何意,只见她忽然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温热的唇贴上他的颈,狠狠吮着。
阿离整个人如被雷电击中,麻怔怔的愣在原地,口中忍不住发出难忍的闷哼。须臾,慕若初松开他,笑问道:“怎么样?疼不疼?”
阿离呆愣愣的摇摇头,恍惚道:“不疼,还很舒服。”
慕若初听他如此说,脸颊一红,低头道:“我也不疼。”说罢转身出去了。
阿离呆怔了半晌,才走回卧房上床歇卧。原以为自己会激动的睡不着,不想才一阖眼,便沉沉睡去,自从成亲以来,从未睡的如此安稳过。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窗外仍有微微残阳透入,外厅的烛光透过帘幔映进来。
阿离穿了外袍,走到外间,见慕若初正坐在南窗下罗汉床上单手撑着头出神,轻轻走过去,见纸上只写着一行大字《多情剑客无情剑》,不禁赞叹道:“好名字!”
慕若初唬了一跳,抬眼去看,嗔道:“阿离!你吓我一跳!”
阿离坐在她旁边,环抱住她道:“我何曾吓你?是你自己想的太入神,我来了都不知道。”又指着纸上的七个字问道:“这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慕若初神秘一笑,摇头道:“不可说。”
阿离笑道:“罢了,早晚我总会知道。走吧,前头也该摆下饭了,咱们先过去吧。”
于是两人披蓑戴笠,往迎春堂吃过晚饭,仍旧回到望月小筑,两个洗漱罢,换了寝衣,两人在明间罗汉榻上摆下棋盘,披着银鼠皮毯子对坐着下了三回棋,又打了两把双陆。直耍到鼓打三更,方回到卧房,香薰鸳被,款剔银灯,一夜晚景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