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对母女俨然主人一样,勤劳地操持起哈良别墅的家务。母亲去菜市场买来菜,由女儿掌勺。她们做的菜千篇一律,颜色灰暗。她们尤其喜欢腌制的东西,比如腌肉、腌鱼、咸菜之类,对那些活物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抵触。大家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面对一桌让人食欲全无的菜肴,连说话的兴致也没有了。
她们也不爱洗澡。只是将一桶一桶的水搬进浴室,在那里擦洗身体。身上的衣服换来换去,总是灰色系。她俩在宅子里无声地走来走去,好像两片沉默的影子。
她们有时也勤快地打扫灰尘,时常在趁人不备的时候突然推开你的门,走进来用鸡毛掸子掸扫尘土。她们做事的时候,一律面无表情,脸上的线条仿佛石刻,阴沉着,让人后背发冷。
她们像主人一样进出于哈良别墅,时而去费奶奶的房间里小坐。当她们离开的时候,费奶奶总是手脚冰冷、脸色发白,不得不赶快走到门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能疏解心里的郁闷。那种郁闷的感觉魔鬼一样地缠上了她,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想,也许是这栋房子实在太老了,也许气息混浊,不利于人的居住了。这么想着,甚至想早一点儿搬离哈良别墅,到时候就可以摆脱这对母女,憋闷的日子也许可以熬到头了。
总之,这对母女的存在让所有人都觉得别别扭扭,但又说不清是什么缘由。
神秘事件依然在延续。
海豚再也不敢进浴室一步,但梦魇的影子似乎一直在追着他。哪怕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也感到身后粘着一双眼睛。他不再敢独自一人出门,如果出去的话,一定拖着修人或者奎科。
有一天,海豚走进厨房,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陌生男孩蹲在墙角,便好奇地问:“你是谁?”
男孩埋着脸不说话。
海豚再问:“你是谁?”
男孩抬起了头,海豚看到一张苍白的哀怨的脸。
“我早就在这里了。”他说。
“可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海豚困惑道。
男孩又不说话。
“海豚,你在和谁说话?”身后传来奎科的声音。
“你看他!”海豚回过头对奎科说,他的脸色纸一样的白。
“什么也没有!你看见什么了?”奎科说。
海豚的脸更白了:“难道你没有看见?”
“什么?这里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奎科说。
海豚抓住奎科的胳膊,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樱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安静。她时常整日整日地待在屋子里,研读她的大书或者和地图作沉默的对话。她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精心地呵护古莲花,几乎是寸步不离。即便出门,也要捧着它。
她有时捧着古莲花坐在厢房的门槛上,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女忙碌地进进出出。她们也只当没有她的存在,熟视无睹地从她身边走过。她们从不与她作正面的对视,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回避。
日子在压抑中平静地过去。直到有一天深夜,费奶奶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惊叫。
当樱他们赶到费奶奶房间时,只见费奶奶缩在床角,头蒙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哈良来找我了……”费奶奶断断续续地说。哈良是她死去的丈夫。
在费奶奶支离破碎的叙述中,在场的人终于明白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费奶奶睡得正熟,感觉有人在使劲地推她。她在蒙眬中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没有任何人,自己却已置身陌生的环境中。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长长的、昏暗的房间尽头,她似乎被钉在了墙上,不能挪动身体,也不能发出声音,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在房间的那头,站着三个人,他们给弥漫着神秘气氛的房间投下了一道长长的诡谲的黑影。
费奶奶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因为她辨认出其中的一个影子正是她死去十年的丈夫哈良。他还是老样子,秃顶,养尊处优的脸。他穿着条纹睡衣,坐在一张摇椅上,跷着二郎腿,惬意地抽着烟斗,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坐在他旁边的两个人,正是那对搅扰了她的平静生活的母女。母亲穿着艳丽的上装坐在一边,打着毛线,女儿在旁边替她整理毛线球。一派和谐的家庭生活图景。
费奶奶倾听着这令人胆寒和不安的寂静,她真想叫出声来,谴责哈良为何不忠,把这天大的秘密留到他死后让她独自一人来承受。她窝了满腔的委屈和愤怒,需要对他发泄和倾倒!可是她用尽力气都发不出声音,只能把眼睛紧紧闭上。为了平息愤怒,她紧贴在黑糊糊的墙上,手指抠进了墙缝。
这时,她发现哈良挺直了身子,仿佛发现了什么。他离开摇椅,朝这边走过来。他渐渐地接近了她,把手伸向她。她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
“这时候我就醒了,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根本不是梦!”费奶奶惊惶地朝他们伸出十指。
她的十个指甲缝里分明嵌了白白的石灰!
樱抓住了费奶奶的手。
“费奶奶,你怎么了?”门口传来低低的声音。
樱大吃一惊,跪着转过身来。
只见那对母女站在门口注视着他们。她们的轮廓看上去模糊不清,十分奇怪,好像和她们中间隔了一层雾。但毫无疑问,她俩正真实地站在那里。
“我答应你们,你和哈良生了这个女儿,我相信……”费奶奶吃力地说。
那母亲点点头,眼睛没有离开费奶奶的脸。
这时,樱终于说话了:“我能否看看哈良先生给你们留下的字据?”
那母亲点点头,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一张纸,递到樱的面前,但她始终不肯松手。
那纸上是一段粗重的毛笔字,这样写道:
我今生愧对你们母女。我死后,你们有权得到哈良别墅一半的资产。
哈良留字
“这可以看作是哈良先生的遗嘱,如果是哈良先生亲笔手书的当然有效。”樱转向费奶奶,“她们就有权得到哈良别墅的一半资产。”
“我知道,”费奶奶啜泣起来,“这可恶的老头儿,他居然欺骗了我!”
“哈良先生的忠诚是另一回事,假如她们的确持有哈良先生的遗嘱的话,她们就具有合法的继承权。”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有些道理……”费奶奶抬起头,擦干了眼泪,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樱。
“费奶奶,这不是我说的,是大书告诉我的。”樱拍了拍身上背的那个鹿皮包,“像这样的遗嘱,因为是哈良先生的手迹,即便没有人作证也可以认为是有效的。”
樱和费奶奶对话的时候,这对母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们,生怕漏听了一句话。许久,她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6
回到房间,海豚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了结了,我们又可以上路了,我可不想在这鬼宅里再待下去!”
修人迫不及待地催促樱:“你看看,小灯点亮没有?”大家心照不宣,这“小灯”自然指的是羊皮地图上的水晶小灯。
那一边,奎科和樱正对着羊皮地图发呆。
“再等会儿,它会有动静的!”奎科安慰樱说。
樱愁眉紧锁,显出焦灼的神情。“不会吧……”樱说。
“再等等……”
可是,羊皮地图像是沉睡了一样,它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呆板愚笨过。
“不可能!”樱喃喃道。
时间在沉重地往前走。
这时,门被推开了。
费奶奶几乎是跌了进来,她瘫坐在地上,手上拿着一个很旧的本子。
“你们看……”费奶奶将本子举到他们面前,惊恐无比地说,“这是哈良的日记,我在旧箱子里翻到的,你们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奎科接过日记本。它看上去非常旧,封面已经破损,内页也已卷角发黄,有好多页显然被撕掉过。
“这日记,哈良死后我一直没有仔细看过,有十年了……刚才你们走后,我忽然想起它,就把它从箱子底下翻了出来。”费奶奶惊魂未定。
奎科翻到费奶奶折过的那一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段——
淑贞昨天抱着小玉去北门外看亲戚,迟迟未归。天至将晚,我恐有不测,亲自去北门外亲戚家打听,亲戚说,她们午后就回去了。我四处寻找,找至半夜,不知所踪,无奈,只能报警。警方告诉我,有一对母女被杀死在荒郊草丛中,让我前去辨认……果然是淑贞母女!
这段日记写得简洁含糊。看得出,哈良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记下的,只说事实,对自己的情绪只字未提。翻遍日记,再也找不到与此相关的任何痕迹,也可能哈良撕毁了这些记录,而唯独这一页,或许是疏忽,或许是故意,偏偏意外地留下了。这天的时间是二十年前的某月某日。
“哈良有几年一直在外面做生意,这段日记就是他在外地期间写的,距离现在有二十年了。”费奶奶颤抖着声音说。
“也就是说,她们母女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海豚惊呼,他无法克制眼睛里的恐惧。
“那住在我们对面的那对母女究竟是谁?”修人抬起脸,看着奎科。
奎科躲避着他的眼神,望向樱。
樱扶住自己的额头,她感觉自己摇摇晃晃。“这些日子,我总觉得忐忑不安,神思恍惚,似乎有什么要发生……”樱轻声道。
“怎么办?孩子们!”费奶奶上前抓住奎科的胳膊。
“别害怕,总会有办法的!真相一定会大白!”奎科拍拍费奶奶的肩膀。
“费奶奶,今晚你就和我们在这间屋子里挤一夜,别回房了,等天亮了再说。”樱说。
费奶奶点点头,像个孩子似的一脸无助地在床沿上坐下。
“真相大白之前,我们不要下任何结论,”奎科这时显得格外沉着。他转过身,朝窗外望去,对面屋子里的灯还亮着,里面人影闪烁,看不清她们在做什么。
“不管他,我们该休息了!”修人故作轻松地走到门口,将门闩紧,回到原处躺下。
这时,大家都感到了浓重的倦意。
7
不安的气氛在哈良别墅蔓延着。他们再也无法泰然自若地与这对母女同桌吃饭,每一餐饭都仿佛成了受刑的过程。若不是樱的竭力劝阻,费奶奶随时都想把哈良的日记扔到这对母女骗子的脸上,呵斥她们滚开。可是,她们手上握有的哈良遗嘱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们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一系列的谜底需要解开。
这天早晨,费奶奶和樱趁母女出门买菜,悄悄走进了西厢房。在她们借住这里之前,西厢房一直闲置着,她们来后,费奶奶也很少进去。屋角的柜子上放着母女的杂物。床上散乱着还未来得及折叠的被子,光透过天窗射进来,光线清晰而寡淡地照在床铺上。费奶奶和樱在屋子里无目的地翻寻着。她们并不明确地知道想要找什么,只是在一些衣物、纸片、生活用品里面寻找蛛丝马迹。
她们在没有锁好的箱子里翻找了一遍,除了清一色的灰突突的衣物外没有别的发现;又打开抽屉找,里面扔满了零碎的东西,诸如发卡、梳子、粉盒之类,如果说新鲜的话,她们在里面看到了一张上个年代的烟草公司的半裸体美人广告,那东西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失望之余,费奶奶转身去理她们的床铺。
“这是什么?”樱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两张发黄的照片,费奶奶一看照片,差点儿昏厥过去。
照片照的分别是母女二人的尸体!
尸体虽然血肉模糊,但仍可清晰地辨认出两人的相貌,正是二十年前的这对母女!
如果她们还活着的话,二十年后,母亲老了,女儿长大了,可是她们依然保留着她们死时的相貌特征。
“樱,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是一对鬼魂吗?”费奶奶的嘴唇哆嗦着,脸上恐怖得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樱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扶住费奶奶,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鬼魅的屋子。回到东厢房,锁上门,意识才重新回到她们身上。樱和费奶奶对视着,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中午,仍旧不见母女的影子。四个人围着费奶奶躲在东厢房里商量对策。
修人主张直接面对:“不管她们是谁,都要揭开她们的真面目!”
“我也这么想,我们不能回避!”奎科附和道。
“是呀,这样下去太让人憋闷了,我们得面对她们!”海豚说。
正说着话,天色暗了下来,窗外出现了这对母女的身影。
母亲手里握着被樱扔在地上的尸体照片,拉着女儿朝东厢房走过来。她们走得十分缓慢,脸色死灰一样白,白得如同褪色的金属器皿,两个人都毫无表情,如同尸首一般朝这里逼近过来。此时,她们的眼睛是闭着的,但你分明看到了紧闭的眼睛里露出的凶光。
屋子里的人感到了阵阵彻骨的寒意,然后觉得脖颈发硬。奎科上前顶住了门,但是没有用,一只穿黑色布鞋的脚还是穿过门扉跨了进来,转眼间,这对母女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修人听到了费奶奶的呻吟。
只听呼啦一声,所有的窗帘被自动拉上了,屋子里漆黑一片,不见一丝光亮。过了许久,大家才适应了黑暗,看见这对母女正对着他们站着,她们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寒冷的光。
“樱……你们这些孩子……”那个母亲开口说话。她的目光没有离开樱的脸。
“你们是鬼魂?”樱反问道。樱的手找到了自己的身上的鹿皮包,她把手心紧贴在那里,似乎找到了一点儿力量,她强迫自己镇定。
“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女儿毫无表情地说。
“我们本来可以顺顺当当地得到一半的哈良别墅的资产,偏偏是你们坏了这桩好事!”母亲说,她的眼睛里隐藏着贪婪和危险。
“我明白了,这一切——浴室里的女鬼、泥脚印、死猫……都是你们干的!”海豚目瞪口呆地说。
“是,”那个母亲说,“你们为什么不走呢?你们这些烦人的家伙。不是我吹嘘,只需要用上一两招就可以把胆小鬼赶走,我的力量强大得足以让你们在黑暗中窒息。”
她的话音刚落,他们便感到更浓重的黑暗朝他们压过来,裹挟着潮味儿和霉味儿。那是一种有重量的黑暗,令人窒息、眩晕。修人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他在无意识地寻找樱的手、奎科的手、海豚的手。这些手在黑暗中悄悄摸索着,等待着相握的那一刻。并不期待奇迹的出现,他们只是本能地觉得,四双手握在一起了,才能获得温暖和力量。
“哈良先生的字据,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樱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问。
“这还不容易吗,我们可以让死去的人‘死而复生’,难道就不能让这字据无中生有?”女儿哼着鼻子笑道。
“可是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并不如意,你们的身份还是被我们识破了!”樱说,“我一开始就看到了你们的破绽!”
“什么?”
“你们在阳光下居然没有影子!”
“不管你发现了什么,我们终究要赢了,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在这黑暗中窒息而死!你们还有很多路没有走吧?还有很多未尽的心愿吧?还要等着这破帽子里的破花开吧……”这时,那个母亲的声音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那声音越来越粗重,渐渐变成了男人的声音,还夹带了嘶嘶的杂音。
空气颤抖了,又一层黑暗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四个伙伴的手握得更紧……这时,暗中响起了翅膀扇动的声音和密集的蹄声。
“如风!安吉拉!”他们听到樱高声叫道,这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脆响亮,“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照亮我们想要的未来!”它很像一句唱词,那声音穿透黑暗,打破窒息,像一道光从天而降。
空气松动了。
安吉拉扑棱着翅膀飞上屋顶,修人在微弱的光线里看到樱模糊的笑容,这笑容如同吹皱湖面的微风,正在她脸上涟漪一般徐徐散开……
“你居然可以笑?”那母亲的声音颤抖了。
“影子,显形吧!”樱又一次高叫道。
那对影子颤抖了一下,居然瘫软在地上。
安吉拉振翅而飞,在昏暗的屋子里,它翅膀掠过的地方就带过一道柔和的光亮。修人感到自己昏昏欲睡。他看见如风白色的影子在冲撞门扉。那对母女惊慌失措。
安吉拉又嗖地飞过他们的耳旁,它的眼睛在昏暗中灼灼发亮,它的身体也在散发着奇特的热量。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响,在一声巨响后,阳光像雪一样洒了进来,不,不是雪,更似金箔。它们照到了这对母女身上,她们突然像触电一样颤抖起来,脸色由白变黑,显出异常惊恐的神色,她们的身体自己燃烧起来,在火光中,她们在慢慢变薄,直至变成烧焦的锡纸一般瘫软在地上……
待他们凑上前去细看,从锡纸里腾起一串黑烟,袅袅地消失了。
费奶奶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樱,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影子?一开始就知道吗?”海豚惊讶地望着樱。
“没有,一开始我只是怀疑她们的来历,觉得她们非同常人,一直到在她们的房间看到照片,我才确认。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鬼魂,只有影子才可能借人形在我们面前显形,难道我们不是他们最大的对手吗?他们试图变本加厉地阻挠和驱赶我们。”樱说,“不过,他们也有致命的一点,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当面叫出他们的名字,我只是试探,没想到果然有用!”
“这是谁告诉你的?”奎科问。
“安吉拉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鸟,”樱轻抚着安吉拉的羽毛,“它总是给我们带来福音,还有如风。”她又将如风拉到身边,如风将脑袋贴近樱的身体。
“哈哈……小灯点亮了!”海豚将卷轴地图举到他们面前,“我们又可以上路喽!”
每一次的告别都是如此喜忧参半。
他们辞别费奶奶,踏上了前往鹿耳镇的路。走了很远,回过头,依然可以看见掩映在一片枯枝残叶中的哈良别墅,那是一种迟暮的华美和精致,那么朴素,却无比美丽。可惜,一个月后,它将被夷为平地,这里将耸立起华丽的商场和游乐场,和这个世界上所有单调而现代的建筑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