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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失业 [2009]

公共汽车站与我家的距离是一百五十八步,如果不赶时间,比如脚穿平底鞋,或是从旧货店淘来的那种脚趾边饰有蝴蝶,脚后跟永远都不大扣得住,因而以不到两英镑的低价就能入手的鞋时,这段距离会扩展到一百八十步。我转弯拐进街道(六十八步),从那儿刚好能看到那栋房子——一套四卧室的半独立式住宅在一排相似规格的住宅中间。父亲的车停在门外,这说明他还没有外出工作。

落日映照在斯托夫堡,阴影沿山而下,宛如正在熔化的蜡烛,一路追赶着我。我还是个小孩子时,我们常常追逐着彼此被拉长的影子进行枪战,我们的街道就成了O.K.畜栏[2]。换作另一天,我可能会告诉你在这条路上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在不依靠平衡器的情况下,父亲在哪个地方教我骑自行车;戴着不对称假发的道尔蒂夫人常在什么地方给我们做威尔士蛋糕;特丽娜十一岁时把手插进哪个地方的一段树篱,捣了一个马蜂窝,然后我们一路尖叫狂奔回城堡。

托马斯的三轮车倒扣在道路上挡住了门。我把小车拖到门廊,打开门。一股热浪袭来,像是置身于热气袋里。母亲不能受冷,家里一年到头供暖。父亲总会打开窗户,抱怨说她这样会让我们全家破产。他说我们的暖气费比一个非洲小国家的GDP(国内生产总值)还要高。

“亲爱的,是你吗?”

“嗯。”我挪了挪其他衣服,匀出一点空间把外套挂上。

“露还是特丽娜?”

“露。”

我四下打量起居室。父亲坐在沙发上,脸朝下,一只手深深地插进软垫间,那些垫子貌似吞噬了他的整只胳膊。托马斯,我五岁的外甥,坐在父亲腿上,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乐高[3]。”因为费力,父亲的脸有些发紫,他转向我说道,“我实在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把这该死的积木做得这么小。你有没有见过欧比·克诺比[4]的左胳膊?”

“在DVD播放机上面。我觉得他把欧比的胳膊搞成了印第安纳·琼斯[5]的。”

“嗯,显然欧比不可能有米色的胳膊,我们必须给他装上黑色的胳膊。”

“我倒不在意。《星球大战》第二季里达斯·维达[6]不是砍掉了他的胳膊吗?”我指了指脸颊,示意托马斯亲那里。“妈妈呢?”

“在楼上。那个怎样?一块两磅的积木?”

我抬起头,刚好能听到熨衣板熟悉的嘎吱声。母亲约瑟·克拉克总是不得闲。这事关她的面子。大家都已经熟悉的场景是,她站在外面的梯子上用油漆漆窗户,偶尔停下来晃晃手,而我们则自在地吃着烧烤。

“你能帮我找找那只该死的胳膊吗?他已经让我找了半小时,我得去上班了。”

“您上夜班吗?”

“对,现在五点半了。”

我瞥了眼时钟。“事实上,现在才四点半。”

他从软垫里抽出手来,眯眼看了一下他的表。“那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装作没听懂这个问题,而后我走进厨房。

外祖父坐在厨房窗边他的椅子上,正在研究一副数独[7]拼图。健康访视护士[8]告诉过我们这个游戏有利于帮助中过风的外祖父集中注意力。我怀疑只有我注意到他只是简单地填满所有的格子,根本就没有管是什么数字。

“嗨,外公。”

他微笑着抬起头。

“想喝一杯茶吗?”

他摇了摇头,微微张开嘴。

“要冷饮吗?”

他点点头。

我打开冰箱门。“没有苹果汁。”苹果汁,我想起来,太贵了。“利宾纳[9]可以吗?”

他摇摇头。

“水呢?”

他点了点头。我递给他水时,他喃喃地说了句话,好像是“谢谢”。

母亲走进房间,她挎着个巨大的篮子,里面装着叠整齐的衣服。“这是你的吗?”她挥动着一双袜子问道。

“我想是特丽娜的。”

“我也觉得是。颜色真怪,肯定是让你爸爸的紫红色睡衣给染色了。你回来得真早,要去哪儿吗?”

“不去。”我倒满一杯自来水,喝了起来。

“晚一点帕特里克会来吗?他往这儿打过电话,你的手机是不是关机了?”

“嗯。”

“他说想提前安排一下你的假期。你爸爸说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些相关信息。你喜欢什么地方?益普索?卡拉普索?”

“斯基亚奈斯。”

“就这么定了。酒店你可得找仔细了,在网上操作吧。他和你爸爸午餐时从新闻上看到了点什么。显然,他们在选择观光地点,以及讨论要紧的预算部分,你到那儿时才能知道这些情况。爸爸,您要来杯茶吗?露没有给您倒一杯吗?”她烧上水,然后瞧着我,可能她终于意识到我没说什么话。“你还好吗,亲爱的?你脸色差极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好像我还是个小孩子,离二十六岁还差得远。

“我想我们不会去度假。”

母亲的手停了下来。她的注视像X光一样穿透我的身体,打从我小时候她就是这种目光。“你和帕特里克闹矛盾了吗?”

“妈妈,我——”

“我并不想干涉你们的事情。只是,你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不时有些磕磕绊绊很正常。我和你爸爸,我们——”

“我失业了。”

我的话让母亲安静下来,话语在小房间里回荡,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什么?”

“弗兰克把茶馆关了,从明天开始就不营业了。”我伸出那只拿着信封的手,回来的这一路上——从公车汽车站回来的一百八十步——我都紧紧捏着它,我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信封被捏得略微有些汗湿。“他付给了我三个月的薪水。”

这天开始时一如往常。我认识的每个人都对周一早上深恶痛绝,我却从未有过这种想法。我喜欢早早地就到“黄油面包”茶馆,把角落里的巨大茶壶煮上,把后院的牛奶箱和面包搬进来,一边做开门前的准备工作,一边跟弗兰克闲聊。

我喜欢茶馆里有些闷热的带着培根味道的温暖气氛,喜欢门开开合合时带进来的丝丝凉风,人们的窃窃私语,还有安静时角落里弗兰克的收音机里轻轻流淌的乐曲。这儿不是个时髦的地方——墙上覆盖着从城堡到山顶的风景图画,桌上仍然铺着爱美家的塑料贴面,菜单打从我来这里工作就基本没有变过,只不过巧克力棒可供选择的种类、巧克力布朗尼和玛芬的配料有了稍许变化。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那些顾客。我喜欢管道工凯文和安吉洛,他们几乎每个早上都来,就弗兰克从哪里搞到店里的肉跟他开玩笑。我对“蒲公英女士”也颇有好感,这个昵称源于她那满头的蓬松白发。从周一到周四,她都吃炸土豆条外加一个鸡蛋,她坐在那儿看免费报纸,喝上两杯茶。我总是找机会跟她聊天。我怀疑这可能是这位老太太一整天里唯一的谈话。

我还喜欢去往城堡,喜欢从那里下来的来歇脚的旅客、放学后大笑着跑来的孩子们、从街道对面的办公室过来的老主顾,还有理发师妮娜和切莉,她们知道店里每样食物的卡路里含量。连那些讨别人嫌的顾客,比如开玩具店的那个红头发女人,每星期为找给她的零钱至少跟我吵一次架,也没有让我烦心。

我见证着餐桌上一段段感情的开始与结束,父母离异的孩子们在双亲之间的挪移,这些没法面对饭菜的家长虽然愧疚,却也感到释然。领养老金的人们对一顿油煎早餐暗自欢悦。形形色色的人都来过茶馆,大多数人都跟我搭过讪,开开玩笑或是点评一下盛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的杯子。父亲常说他永远猜不到我下一句要说的是什么,但是在茶馆这并不要紧。

弗兰克对我非常满意。他生性沉默,他说我让这个地方充满生机。我的工作有点像是酒吧女招待,不过没有醉鬼带来的麻烦。

然而那天下午,午餐那段繁忙时间结束之后,茶馆里暂时没有什么人,弗兰克从电炉后面走出来,在他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把“已经打烊”的小标志牌转向街道。

“弗兰克,我跟你说过,额外收入并不包含在最低工资里。”弗兰克,用我父亲的话说,像一只蓝色的牛羚一样怪异。我抬起头来。

他没有笑。

“噢,我没有又把盐放进糖罐吧?”

他两手绞着一块茶巾,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他从没有这么不自在过。一时间我都纳闷是不是有人向他抱怨过我的不是。这时他示意我坐下。

“很抱歉,露易莎[10],”他告诉我详情,“我要回澳大利亚了。我爸爸的身体不是太好,而且城堡方面肯定也要自己开始经营茶点店,相关的告示已经贴在墙上了。”

我一定表现得非常惊讶。随后,弗兰克递给我一个信封,并且在我张口之前就回答了我想问的问题。“你知道,我们从来没有签订过正式的合同或者类似的文件,但是我希望对你有所补偿。信封里是你三个月的工资,我们明天就停业了。”

“三个月的工资!”父亲勃然大怒,母亲塞给我一杯甜茶。“哟,他真慷慨,过去的六年,她像一个强健的特洛伊人一样在那里卖力工作,他一定考虑到了这点。”

“巴纳德。”母亲警告地瞅了父亲一眼,朝托马斯点点头。他每天放学后我父母都要照看他,直到特丽娜下班。

“那她现在到底该去干什么?他至少可以提前一天告诉她这个该死的消息。”

“嗯……她得再找一份工作。”

“没有什么该死的工作,约瑟。这点你我心知肚明。我们正处在见鬼的经济衰退中。”

母亲把眼睛闭了一会儿,好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她说道:“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会找到事做。她有稳定的工作记录,不是吗?弗兰克会给她一封很棒的推荐信。”

“哦,极其让人赞叹……‘露易莎·克拉克相当擅长烤面包,是侍弄旧茶壶的行家。’”

“谢谢您的信任,爸爸。”

“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我知道父亲如此焦虑的真正原因——他们指望我的工资过活。特丽娜在花店几乎挣不到什么钱,母亲因为要照顾外祖父没法去上班,而外祖父的养老金根本不值一提。父亲总是担心他会丢掉在家具厂的工作。几个月来,他的老板一直念叨着要裁员。家里人对于所欠的债务及信用卡这种骗钱的手段发着牢骚。两年前父亲的车被一个未上保险的司机彻底损坏,从某种角度来说,这足以使父母本已摇摇欲坠的整栋财政大厦最终倒塌。我微薄的工资成为家用开销的根底,让整个家撑过一周又一周。

“我们自己要沉得住气。她明天可以到职业介绍所,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工作机会。现在的她足够过活。”他们说话时就好像我不在场。“并且她很聪明。你很聪明,不是吗,亲爱的?也许她可以进修个打字课程,做点办公室工作。”

我坐在那里,父母讨论着我有限的资历所能胜任的其他工作:工厂工作、缝纫机工、面包师。那天下午我第一次想掉眼泪。托马斯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我,默默地递给我半块受潮的饼干。

“谢谢你,托马斯。”我轻声说,吃下了饼干。

我就知道,他在田径场。从周一到周四,像车站时刻表一样有规律,帕特里克都在那儿,要么在体育馆锻炼,要么在路灯照明的跑道上一个劲儿跑圈。我走下台阶,双手抱在胸前抵御严寒,缓慢地走到跑道上,当他跑得离我够近、能看清我是谁时,我向他挥了挥手。

“跟我一起跑跑,”离我更近一些时,他喘着气说道,呼出的气在空中化成白色的雾霭,“我还有四圈要跑。”

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与他并肩跑了起来。这是能从他嘴里套出点话来的唯一方式。我穿着系有碧绿鞋带的粉色运动鞋,这是我唯一一双可以穿着跑步的鞋。

白天我一直待在家里,想尽量干点活儿。一个小时之前我才意识到我有些妨碍到母亲。父母有他们的生活习惯,我在那儿会碍事。父亲这个月上晚班,白天在休息,不便打扰。我收拾好自己的房间,然后坐下来看电视,声音调得很低,但时不时我会记起,为什么大中午的我还在家里,我感到胸口切切实实地一阵疼痛。

“我没料到是你。”

“我在家待腻了,我想我们在一起会有点事干。”

他脸上汗津津的,斜眼看着我。“宝贝,你越快找到一份新工作越好。”

“离我丢掉上一份工作至少二十四小时了,我可以难受一下,懒散一点吗?你知道的,就今天。”

“但你得看到事情积极的一面,你很清楚你不可能在那个地方待上一辈子。你要向上、向前。”帕特里克两年前被提名为“斯托夫年度青年企业家”,到现在还沉浸在这一荣耀中。从那时起,他找了位合伙人——金杰·皮特,为方圆四十英里的客户提供个人培训。他还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下了两辆货车。他办公室里有块白板,他喜欢用又黑又粗的笔在上面涂写上预计的营业额,再三修改,直到他对那个数字满意为止。我一直都不太相信这些数字跟现实情况有相似之处。

“露,被裁员会改变人们的生活。”他扫了一眼表,核对了一下他跑一圈所花的时间。“你想做什么?你可以去当美容师,你相当漂亮。”他用肘轻推我,觉得我应该对他的赞美表示感激。

“你知道我是怎么化妆的。肥皂、水、奇怪的纸袋。”

帕特里克有些恼火。

我落在他后面了。我讨厌跑步,我恨透了他从不减速。

“唉……售货员、秘书、房地产经纪人。我也说不上来……肯定有你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没有。我喜欢在茶馆工作,了解有关“黄油面包”茶馆的一切,听去那儿的人们的故事,我在那儿待得很自在。

“宝贝,你不能消沉,你要挺住。所有优秀的企业家在遭遇低谷后,都会东山再起。杰弗里·阿切尔做到了,理查德·布兰森也一样。”他拍了拍我的胳膊,想让我打起精神来。

“我怀疑杰弗里·阿切尔会从烤茶点饼的职位被辞退。”我喘不过气来,而且我穿了不合适的胸罩。我慢了下来,手垂到膝盖上。

他转过身,往回跑,话语中携带着静止而寒冷的空气。“但是如果他曾……我只是随便说说。睡一晚,明天再说吧,换上一套时髦衣服到职业介绍所看看。或者如果你愿意,我给你培训培训,你来和我一起工作。你知道我们能赚到钱,你也不用担心度假的问题,我来支付费用。”

我微笑着看着他。

我申请了求职津贴,参加了一个四十五分钟的面试,是一次群面。我和大约二十个怪异的男女一组,他们中一半的人显出略微惊讶的表情,我怀疑我也是这副表情。另一半人则很茫然,由于之前来过这儿太多次而面露冷淡。我穿的是父亲所谓的“平民”服装。

有赖于这些努力,我在一家鸡肉加工厂上了一小段时间的夜班(这让我做了好几个星期的噩梦),在一个培训班当了两天的家庭能源顾问。我很快意识到他们实际上是要我去糊弄老人们更换能源供应商。因此我告诉赛义德——我的个人“顾问”,我干不了。他偏要我坚持下去,我列出了他们要求我采用的一些手段,对此他变得有些沉默,然后建议我们(他总是用“我们”,即使很明显我们中的一人有工作)尝试点别的。

我在一家快餐连锁店干了两个星期,工作时间不错,制服让头发产生静电这一点我也可以克服,但是我发现让我坚持使用“恰如其分的回应”不大可能。比如:“今天我能帮到您什么?”“您想要大份的薯条吗?”我跟一个四岁的孩子争论免费玩具的各种优点,一个做甜甜圈的女人逮到了这一幕,然后我就被开除了。我能说什么?她是一个伶俐的四岁孩子。我也认为睡美人们全都多愁善感。

现在我第四次来面谈,赛义德查看着触摸屏,寻找更多的工作“机会”。就连总是一副乐天派模样的赛义德(他曾为一个最不可能的候选者找到了一份工作),也有点萎靡起来。

“嗯……你有没有考虑过进入娱乐圈?”

“什么,扮滑稽老太婆?”

“实际上,不是。不过确实有一个职位招跳钢管舞的。事实上,有好几个空缺。”

我挑了挑眉。“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份工作基于自营,一周工作三十小时。我相信还有不少小费。”

“拜托,你不是建议我穿着内裤在陌生人面前招摇吧?”

“你说过你擅长跟人打交道,并且看上去你喜欢穿……演戏似的……衣服。”他看了眼我的紧身裤,它是绿色的,光彩亮丽。我原以为这身打扮会让我更有精神。几乎整个早餐时间,托马斯都在哼《小美人鱼》的主题曲。

赛义德在键盘上敲了些什么。“成人语音聊天管理员怎么样?”

我盯着他。

他耸耸肩:“你说过你喜欢跟人聊天。”

“不。我不做半裸的酒吧服务员、女按摩师和摄像头操作员。赛义德,肯定有些工作我能做,也不会让我爸犯心脏病。”

这似乎让他为难。“外面没剩下多少有弹性工作时间的零售职位。”

“夜间物品陈列?”我到这儿的次数够多,已经能够使用他们的术语。

“候选者众多。家长们倾向于做这类工作,因为不会与孩子们的上课时间冲突。”他带着歉意说,“那么我们现在真的只有护理职位了。”

“给老年人擦屁股吗?”

“很抱歉,露易莎,你不大适合做其他工作。如果你想接受培训,我很高兴为你指点正确的方向。成人教育中心有不少课程。”

“可是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赛义德。要是我去培训,我就会失去我的求职津贴,对吗?”

“如果你不胜任工作,是的。”

我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我凝视着大门,两个魁梧的保安人员站在门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通过职业中心找到工作的。

“我不擅长跟老年人打交道,赛义德。我外公中风后就住在我家,我跟他就处不好。”

“哈,这么说你有些护理的经验。”

“谈不上。他的事情都是我妈妈一手操办的。”

“你妈妈要找工作吗?”

“真是搞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

“难道我妈妈去工作,我留下来照顾外公?不,谢谢你。我替外公谢谢你,当然我也谢谢你。有茶馆招人吗?”

“没剩下几家茶馆能够保障你就业,露易莎。我们可以试试肯德基,在那儿你能做得更好。”

“因为卖出一个全家桶和卖出一个麦乐鸡相比,我从中获得的东西更多吗?我不这么认为。”

“好吧,也许我们可以看看更远的地方的工作。”

“只有四辆公共汽车进出我们镇,这一点你清楚。我知道你会让我看看旅游车,我给车站打过电话,下午五点车就停运了。另外,它比普通车贵一倍。”

赛义德靠在椅背上。“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露易莎,我确实需要说明一点,作为一个健康而有能力的人,为了有资格继续领取求职津贴,你需要——”

“——表现出你正在努力找工作。我知道。”

我怎样才能向这个男人证明我有多想工作?难道他一点也不了解我有多么喜欢我原先的那份工作吗?失业原本只是一个概念,是在有关造船厂和汽车厂的新闻中,播音员枯燥谈论的东西。我从没想过我想念一份工作会像想念四肢——一种不变的伸缩自如的东西。我以前也没有忧虑过经济状况和我的未来,失业让人觉得无能、无用。每天早上你会比被闹钟粗暴地叫醒更加难以起床,你会想念曾与你一起工作的人,不管你们有多么不同。甚至走在大街上时,你都会发现自己在搜寻熟悉的面孔。头一回看见“蒲公英女士”在店铺间闲荡,跟我一样漫无目的时,我尽量克制住了自己上前给她一个拥抱的冲动。

赛义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啊哈,这个估计可行。”

我看了看屏幕。

“这会儿刚刚进来,护理的职位。”

“我告诉过你我不擅长跟——”

“不是老年人。这是一个私人职位,在一户人家的家里工作,与你家相隔不到两英里,护理和陪伴一位残疾男士。你会开车吗?”

“会。不过我是否需要擦他的……”

“据我所知,不需要擦屁股。”他扫了一眼屏幕,“他……四肢瘫痪。他需要有人在白天喂他吃饭,提供协助。通常这类工作需要你待在那里,他们要外出时,帮助做些他们自己没法做的简单工作。噢,报酬不错,比最低工资高出不少。”

“那肯定是因为这份工作涉及擦洗屁股。”

“我会打电话给他们确认这份工作里有没有这项业务。要是没有,你愿意去面试吗?”

他用的是问句。

但是我们都知道答案。

我叹了口气,收好我的包回家。

“天哪,”父亲说,“你能想象吗?那家伙自己遭天谴困在轮椅里还不够,还要我们家露去陪伴他!”

“巴纳德!”母亲责骂道。

在我身后,外祖父冲着他的茶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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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宠文】冷傲低调的何总裁VS低俗市井小民夏渺渺。她不知道他身价不凡位高权重,所以追求了。他知道她生活困难斤斤计较,可依旧愿意尝试。【正文简介】你以为你只得到了一扁小舟,殊不知那是张豪华巨型游轮,还是精装限量版。悲催的是,你把游轮当过江的腐烂树叶甩了。更悲催的是,多年后,很多人等着看你后悔莫及,痛不欲生的脸。可,不要落井下石好不好!如果她早知道他有钱,她会甩了他吗?她会各种捧脚的!轮到你们叽歪。不过,说这些有什么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现在也已经有了新男朋友,家里还有一堆人等她工资吃饭,那些风花雪月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小剧场:她已经错过了三次升职的机会,今年怎么也该轮到她了吧。“你有关系吗,没关系,你这个副经理一辈子没机会转正!”关系?!她一个星期前刚知道公司的总部的总部的总部的总裁是她前男友,不过,他会帮忙吗?好友的眼睛很亮:“当然会了,你去送礼呀!”“你以为我没有去吗!”她是为了脸面跟金钱过不去的人吗!但对方不吃前女友那一套!“你还真去了?你的脸皮有多厚!你当初甩人家的时候,可是让人家老死不跟你往来的。”“你——”好吧,前男友这种生物,没事还是绕着走吧,免得交情没攀上,落得被报复的下场。注意:1,女主拜金是衡量了自身的价值后,再找位比自己高两层的男人嫁了的合理拜金。2,作者行文固执,我行我素。3,作者心硬,评论区随便大家嬉笑怒骂,您别走心就行。4,女主洁不洁看作者心情。(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