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斗因为自己身体胖,自然想着法子为难瘦小的赭小林。新生第三天,杨斗就安排小林和维族姑娘阿不都拉·喀丽莎值日。
这天,小林起了个大早,天未亮就赶到学校,可还是迟了,煤炉火早熄灭了。他赶紧提上铁桶去教师办公室旁小杂屋,七间教室只有自己一人在生炉火。他装了些生火木柴,又在煤堆里挑了些黑亮亮的好煤块回了教室。
同桌喀丽莎昨天放学时选择扫地,小林只能今早负责生炉火。他先把温热的铁炉子搬到教室外面掏干尽炉渣,撕了一本作业本点火倒上木柴,可惜木柴太粗只能飞奔到垃圾堆,捡了方便面塑料袋回来才引燃干柴。
木柴燃烧到一半,小林赶紧选少许不大不小的亮煤压上去,黑烟冲天而起,只好用课本在炉底煽风。木柴太少了,块块煤一下很难引燃,小林只能拼命扇风,自己累出了一身汗水。
远一点的同学们开始骑自行车陆续到来,班上最先来的是个子最高的女孩叫罗娜,她见小林大汗淋漓,脸上黑迹斑斑,嘲笑道:“哎,值日生。炉火都整不燃,你是大是成心想冻死全班人啊?你个新来的咋老毒呢?”
小林只顾忙碌并未答话,八点一刻上课时炉火还是奄奄一息,并未燃烧起来,全班同学怨声载道,小林充耳不闻。第一节课又是语文课,班主任走进冰冷的教室,看了下炉火问谁是值日生?
杨斗幸灾乐祸的点了小林和喀丽莎的名字,李老师皱眉吼道:“今天继续值日,生不好炉火这一个学期都是你们俩值日。”喀丽莎一听,立即爬书桌上无声呜咽了,小林撇嘴不以为然。
李老师拿了长铁夹和铁锹,从隔壁五年级弄了些燃烧的煤块来,教室里才渐渐暖和起来。
下午放学时,赭小林埋头扫地,教室都是地砖,缝隙里很难扫干净。喀丽莎用生硬的普通话说她会负责生炉火,还威胁说不愿意同桌了,太丢人。小林只能是无言的沉默。
临锁教室门时,喀丽莎丢了几块大煤块进炉,用一块合适的黑煤把通风口几乎全堵了,炉口也全压好铁盘炉盖,她这才放心离去。
小林心里暗暗腹诽,他奶奶的,这些同学都是些心胸狭隘的小人,有绝招也不共享,显然是欺生呀。小林也换了几个学校了,这个学校风气是最差的。
小林顺着宽大幽深的排碱水渠慢慢走着,空气里充满了春天气息,似乎早已转了南风,可还是湿冷。两排垂柳干枯的枝头又重新焕发了绿芽,大有“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之态。
水工团是“人造水乡”,全靠打三四十米的深井,喷涌出地下水来作活水水源。打井的成本想当高,一口直径三十公分的钢管深井花费差不多六十万,若大的千亩良田不知打了多少井才满足灌溉?这种投资也只有建设兵团能干吧。
眼下正是“春潮”季,冰冻的泥土开始解封,人踩上去软绵绵的心惊胆颤,的确像“发面团”,汽车这段时间不敢跑这些土路,自行车、三轮车成了普遍的交通工具。
小花进市二十八中颇费了些时间,大牛拿夏政委的推荐信找了那中学教导主任三次,光烟酒就打点了三百大洋。这礼物在大牛心里是很高很金贵了,可是对市郊经济水平只是一舨,所以校领导才榨了三次。大牛求爷爷拜菩萨还交了莫名其妙的考试费,千元赞助费而非择校费想必也是那领导私人收进了口袋,转学证看也没看勉强办好了插班生手续。可不管咋样,两个孩子终于进了学校,大牛这才腾出手来整理破烂的四合院。
小萍来到水工团后多次拜访湘西老乡老张夫妇,张婶就是小萍上次暗访时直言相告之人。二老只有一个儿子在喀什读中专技校,有心撮合两个孩子,未曾想小萍已有男朋友,二老无奈只能认小萍做了干女儿。老乡间的真诚,就这么任性。
老张以前在兵团专门饲养麋鹿,没忍住口腹之欲偷吃了鹿肉被扫地出门。嘿嘿,没有吃过这人间美味之人自不能理解,有人说天上龙肉地上鹿肉足见其珍贵。农三师专门有个连队野生饲养了上千头一级保护动物麋鹿,每只都有编号需饲养员小心侍候,病了死了都需层层上报,老张吃了鹿肉后上瘾,“事故”频发终于被发现监守自盗,灰溜溜的来了水工团种水稻。
老张叮嘱大牛家赶紧换住处,小萍问其原因干爹却缄口不言。问急了也仅是说那屋邪性死过人,这几年无人敢住。
不成想,传言竟是真的。这天深夜,突然之间大地颤抖,房屋倾斜,窗户玻璃“咔咔”作响,水工团“老盲流”都知道又地震了,纷纷裹了被子在空旷处躲避。可是大牛家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反应不免迟钝。
还好大牛睡眠浅,发现异常拉亮电灯,这才听清左邻右舍呼叫“地震,快跑”。大牛拉醒妻子还忙里偷闲穿了棉衣,当眼睛觑到开裂墙壁时才知危险,惊慌去叫儿女出屋躲避。
小林和小小挤一张床,睡得很沉。大牛听到窗户“叭嗒”一声坍塌了,危急关头电光石火间抱起被子包着的儿子冲出了砖房。
父子俩刚一转身出门,小林床边的窗户也倒下砸垮了木床,小小哭喊着翻滚在地,险之又险。大牛这才切身体会到地震要人命,生死一瞬间。
大牛把儿子扔在草垛上,再次进屋抱出了哭闹中的小小。此时,小萍和小花才穿好衣服跑到了院子外面,惊恐的喊叫妈妈。娘亲颤巍巍的窜出屋子叫道:“三儿……三儿呢?”
小林在院子里的稻草丛里继续呼呼大睡,大牛把小小又塞进被子里,小林才被冰冷的感觉惊醒,搓眼含糊道:“爸,我咋睡外面来了?”
地震仅持续了两分钟左右就又静止了,这时手电光四射,各位团领导们姗姗来迟,在嘈杂人群里穿梭惊问:“还有人没出来么?有没有受伤的?小地震,大家不要慌不要吵……”
初春的早晨寒冷难耐,很多人见许久未再有响动,陆续回屋补觉。大牛用手电扫视宿舍只能自认倒霉,又要搬家。窗户对穿塌了,墙壁上数道裂缝如张开的凶兽大嘴,恐怖如斯。这危房,不敢住了。
天灾地祸,人力不可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