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头发啊,是最柔顺的,全京城哪家小姐都比不上呢!”方妈妈一边梳头,一边夸。
“嘶”许氏却突然皱了一下眉。
“是奴婢扯到夫人头发了么?”方妈妈慌道。
“没有,你继续梳吧。”许氏看着镜中的自己,形容憔悴,脸色苍白,身形消瘦,连自己都不愿看下去了。
“咳咳……嘶”许氏又犯起了咳嗽,头一动,这下果真扯到了头发。
“奴婢该死,真是笨手笨脚。”方妈妈赶忙低下头认错,却在一低头的时候,看见夫人的裙摆上有大片的水渍,方妈妈是曾经生养过孩子的,历史就明白了那是什么,吓得堆坐在地上。
“怎么了?”褚晨鸣见方妈妈惊慌的举动,深觉不妙。
“夫人羊,羊水破了……”方妈妈指着夫人的裙摆道。
褚晨鸣闻言,立刻将许氏抱到床上,又唤了郎中进来。
郎中赶忙上前诊脉,“将军,夫人这是服用了催产药啊!现在孩子马上就要生了,将军还是请稳婆过来吧。”郎中是不管妇人生产的,那是稳婆的事情。
褚晨鸣闻言,朝着一屋子的下人暴怒喝道:“哪里来的催产药!是谁给夫人服了催产药!”
一屋子的下人立时跪下,连忙推说不是自己。
此时许氏缓缓开口“夫君不要责怪他们,是妾身在知道自己身子不济的时候早早就备下了。”
“夫人,你!”褚晨鸣气得对着屋子里的墙挥了一拳,拳头上全是血迹。
“老爷,如今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还是赶快请稳婆过来吧。”这时候反倒是生过孩子的方妈妈头脑清醒些。褚晨鸣闻言,赶紧让丫鬟去将早已准备好的稳婆请来。
请这两个稳婆的时候,许氏很是经过了一番调查,水平自然是没话说,麻利地将接生用的东西摆好,又将除了方妈妈外的所有人撵出去,就连立着眼睛的褚将军也被她们赶出去了。
当褚蕙心得到消息赶忙赶来的时候,许氏已经在生产了。院子里丫鬟婆子、小厮不少,就连郎中都一直等在外头。
古代妇人生产褚蕙心没见过,不过看电视剧的时候,似乎每一个女人生产的时候都会撕心裂肺地哭喊,不过许氏生产一直很安静,站在院子里听不到屋内一丝一毫的动静。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褚晨鸣已经在院子里绕了几十圈,终于,门开了,却是两个接生婆被许氏给撵出来了。
“怎么回事?”褚晨鸣揪住其中一个接生婆问道。
“将军,夫人肚子里面的胎儿胎位很好,只是夫人力气太小,孩子又大,夫人使不上力气,这孩子就生不下来。”接生婆惊慌道。
褚晨鸣立时就要冲进产房查看情况,被管家死死拦住了,劝道“将军,您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让稳婆去吧。”
“夫人!”褚晨鸣隔着门喊道,“让稳婆进去吧。”
“夫君,不要让她们进来!妾身自己可以!况且方妈妈也在。”许氏也在里面喊道。
“夫人,切不可在此时任性,方妈妈毕竟不是稳婆。”褚晨鸣在外劝道,得到的答复却是门被从里面闩死了。
然而不出一刻钟的功夫,方妈妈却跑出来,对褚晨鸣说“夫人生产时大出血,已经止不住了,夫人让老爷进去呢。”
褚晨鸣颤抖着腿往前走,褚蕙心却已经吓傻了,站在院子里呆若木鸡。褚蕙心被父亲拉着木然地进了许氏的产房,一开门,一股血腥气便扑面而来,褚晨鸣是上过战场的人,一闻到这个味道,便知道许氏流的血一定不少。
见到许氏躺在床上,褚晨鸣赶忙过去,拉起许氏的手,心疼地道“夫人!”
许氏靠在夫君的肩膀上,轻轻地说:“夫君,妾身为夫君生下了一个儿子,白白胖胖,眼睛长得像将军,鼻子长得像妾身。”
“孩子生下来了?在哪?”褚晨鸣左右环顾,没有发现孩子的影子,可是看许氏那已经瘪回去的肚子,分明已经生下了孩子。
“妾身让方妈妈给孩子灌了些安神汤,连夜送出了府外,夫君对外便宣称,孩子没有生下来便好了。”许氏悄声道。
“这是何故?”褚晨鸣诧异道。
“夫不是君一直问妾身,到底是什么事让妾身放心不下,日日思虑,妾身现在告诉夫君,是皇上把褚府当做眼中钉,早已经部署打算动手除去褚家了。若是妾身平安产下孩子,褚家军后继有人,那皇上便会更加忌惮,若是皇上现在动手,咱们褚家只能束手就擒,所以妾身日思夜想,终于为褚家寻了一条生路。
这孩子是孕中8月生的,民间有句俗语叫七活八不活,所以妾身提前赶走了稳婆,孩子生下来的事情就只有夫君和方妈妈知道。待妾身死后,夫君可上表说妾身生产时难产,一尸两命。”许氏用手抚上夫君的脸,将夫君脸上的泪水拭去。
“夫君不要伤心,妾身是高兴的,妾身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了孩子和整个褚家的一线生机,妾身特别高兴。
待妾身去后,妾身会留下一个诅咒,诅咒夫君的妻妾,这样夫君不能再续弦,也不能纳妾,褚家不会再有男丁,从此香火断绝,皇上便不会那么快动手,只是夫君不会怪妾身善妒吧?”许氏说到这里,嘴角微微抬起“真好,夫君一辈子都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呢!”
“妾身去后不久,夫君可借丧妻之痛去山林里打猎,然后假意摔断了腿,不良于行,自然也就不能再掌着兵权了,夫君主动上表辞官,皇上不一定准许,但是一定会收回兵权。夫君断了腿,自然也不能再教梁公子学武了,就此交回兵权疏远皇子,褚家方能保得一时太平。
可是皇上或许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褚家,妾身的嫁妆里,有几个城东的铺子,位置是极好的,夫君找人好好经营,那是很大一笔进项,夫君用这笔银子培养一支军队,人贵精不贵多,假以时日,皇上若是执意不放过褚家,夫君也可学太祖皇帝,揭竿而起取而代之!若是皇上放下戒心,夫君也可用这笔银子这辈子当个清闲自在的田舍翁!”许氏躺在褚晨鸣的怀里,声音越来越小。
“蕙心,你是长姐,娘去了之后你要学着掌家,日后褚府的内宅就要你管着了。”许氏摸了摸蕙心的头。
“还有,在妾身屋子里,东面有一个新打的柜子,那是妾身给蕙心和信安做的衣裳,东西不多,让他精心些穿,以后告诉信安,那是他娘亲手做的,娘不能陪他长大了……”
半晌,许氏忽而紧紧抓住褚晨鸣的衣襟,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门外喊道:“褚晨鸣,你若是续弦纳妾,我必日日在这府里看着她们,你可等着看她们的下场……”
许氏的凄厉喊叫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划过院子里丫鬟、小厮、稳婆们的心,她们立时打了个冷颤,仿佛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看着她们似的。
喊声过后,褚晨鸣沉着脸打开门,对院子里的众人说道:“夫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