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唤月一路跟着若兰来到后院,若兰很是麻利的给萧唤月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便道:
“你就在这歇息吧,一日三餐会有人来送。”
萧唤月乖乖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义父交代的事,连忙打开包裹,捧出一个礼盒,说:
“若兰姐姐,义父听闻你添了个小公子,一直没有机会来跟你道喜,这次唤月前来,义父特意给小公子备了份薄礼,还望姐姐收下。”
若兰看了看那礼盒,也没有客气,伸手便接下了,道了声多谢。萧唤月心里暗喜:跟这种人打交道还是有好处的,不然你推我搡的客气半天,最后若是没把礼盒送出去,岂不是辜负了义父的一番心意。若兰捧了礼盒正欲离开,却忽然转身开口道:
“你累不累,不累的话随我去看看孩子吧,既是青衣叔父给孩子的礼物,总要让你见了孩子再走。”
萧唤月连忙道:
“不累不累,还请姐姐带路。”
于是,萧唤月又跟着若兰匆匆跑去另一间房,一进门,便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抱了个半岁大的孩子,若兰上前接过孩子,那妇人便很知趣的出去了,萧唤月看出那是乳娘,心里不禁纳闷:原来宋镖头这样的人家也会请乳娘。哪知若兰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疑惑,坦然道:
“这个孩子我本想亲自喂的,但镖局人手有限,我出了月子便常常在外走镖,没时间喂孩子,这才请了乳娘帮忙照料。”
萧唤月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
“应该的,总不能委屈了孩子。”
若兰难得的抬头看了看萧唤月,仍是声音清冷道:
“你个没出阁的姑娘,倒还挺会说话。”
萧唤月看向那包裹里的小孩子,白白嫩嫩,圆圆的小脸像个刚出锅的胖包子,可爱极了,遂问道:
“好可爱的孩子,取名字了没有?”
她原是讨厌顽皮不堪的小孩子的,但见了熟睡中的胖乎乎的婴儿,心里仍是一软,若兰拍了拍孩子,清冷的眉目间难得流露出几分温婉,道:
“只取了个乳名唤作绍哥儿,大名还未取。”
若兰的目光停留在萧唤月身上,遂又抬头道:
“妹妹既是西京萧家的姑娘,家学渊源,一定比我读的书多,不知妹妹可否赏脸,替我家绍哥儿取个大名。”
萧唤月盯着若兰那张冰山脸,心里倒还颇为震惊,第一次见过求人都求得这般理直气壮不带一丝表情的,她那样子好像自己欠她一个名字似的。不过,即便如此,萧唤月倒是对若兰讨厌不起来,便应下了。于是,思索了良久,萧唤月开口道:
“单名一个翊字如何?立羽之翊,有展翅高飞之意,希望小公子日后能一飞冲天,有所作为。”
若兰只思索一瞬,便爽快道:
“成,那便听你的,就叫宋翊了!”
萧唤月见状,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便摸了摸手腕,从手上取下一只银镯子,递给若兰,道:
“这个就给绍哥儿当见面礼吧。”
若兰这次倒是没有收,只是说:
“青衣叔父已经给过贺礼了,便代表你们整个友来山庄了,你无需再给。”
萧唤月却执意道:
“我不是代表友来山庄,而是代表萧家,这次麻烦你们送我回家,我总要表示点什么的,我家出了变故,我本是去友来山庄逃难的,没有多少贵重的东西,这个镯子是纯银的,做工很精致,出自西京长安最大的银饰店,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若兰的眸子落在那镯子上,似乎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只道:
“青衣叔父救过我爹的命,我爹一直没有机会报恩,难得青衣叔父开口求我们帮忙,我们把你平安送回吴兴,也算是报了当年之恩,你无需介怀。”
萧唤月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若兰又说:
“你们萧家用的是青衣居士的关系,青衣居士用的是对我爹的恩情,所以这事儿我们鸿运镖局和你们萧家没有直接关系,你不需要向我表示什么,要谢就谢你有个好义父吧。”
说完,若兰将孩子放回小床上,萧唤月见状,趁机一步上前一把扯住若兰的手臂,将银镯子戴到了若兰手腕上,若兰迅速将手收回,却还是晚了一步,凝视着手腕上的镯子,若兰目光微怔,萧唤月却道:
“既然已经收下了就没有退回来的道理,姐姐不许耍赖哦!”
若兰抬眸望向萧唤月,语气平平道:
“没想到,妹妹的武功也不弱。”
萧唤月却道:
“尚不及姐姐,只是钻了你的空子而已。”
若兰竟然难得的牵起唇角,给了个笑脸,爽快道:
“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认下你这个妹妹,等绍哥儿长大,便叫你一声姨母,日后萧家若是有能用得到我们父女二人之处,若兰定会全力相助。”
萧唤月没想到若兰会这样说,她本不是要若兰为萧家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想给绍哥儿一个见面礼,却不想若兰如此仗义,这一点,倒是很像她父亲宋镖头。萧唤月望着若兰,想起她方才说孩子便叫做宋翊,若兰是招的上门夫婿,生的儿子便随她姓宋,萧唤月不禁想到了自己如今的身世,如果萧洛真的是死了,那么日后自己也会走到若兰这一步,心里一阵酸楚,萧唤月开口道:
“若兰姐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我家里的变故,我日后怕是要和你一样,招一位上门夫婿,不知姐姐可愿指点妹妹一二。”
毕竟刚认识没多久,就向人家问这样的问题,萧唤月收敛起自己平日的潇洒恣意,一副乖巧可人的大家闺秀模样娇滴滴的跟若兰说着话。若兰看着知书达礼的萧唤月,倒也被她一时唬住,暗道世家出身的女子说话就是客气,于是也客气道:
“指点倒是谈不上,只是在为妹妹解忧之前,不知妹妹可容我先问一些问题?”
萧唤月示意她说下去,若兰便道:
“青衣居士有一位义子,江湖人送其一美号,唤作画中仙,这画中仙是你亲哥哥吧?”
萧唤月颔首:
“正是家兄。”
若兰接着说:
“我只听说萧丞相忽然辞官还乡了,并不知萧家发生了什么,只是江湖上偶有传言,说画中仙已死于非命,听你方才的意思,难不成……是真的?”
萧唤月心里一惊:原来西京那边把这事瞒得如此严实,东都这边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萧唤月打着马虎眼开口道:
“不错,家兄确已离世,是被我的心上人所害,我的心上人背叛了我,娶了别的女人,还杀了家兄,害的父亲备受非议,只得辞官还乡。”
那件错综复杂的大事,就这样被萧唤月一句话带过。若兰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遂道:
“他是谁?住在哪?日后我走镖若是路过,替你杀了他!”
萧唤月一惊,连忙道:
“姐姐千万不要参与其中,此事关乎太子之位,涉及皇子,我不能告诉姐姐太多,不然姐姐的处境也就危险了。”
萧唤月言语至此,若兰已能猜到几分,萧唤月那样的身份,看上的只怕是哪个王爷吧,若兰转身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胖宝宝,抿了抿唇,说:
“你节哀,哪天若是真想杀他了,我再帮你想办法。”
萧唤月感激的点点头,其实她才不要若兰为她冒险呢,她走镖如此辛苦,终日在刀口上讨生活,没必要再给她增加麻烦。若兰顿了顿,说:
“早些年青衣居士曾带着你哥哥外出游历半年,这事儿你知道吧,当时行至洛阳,他二人便住在我们鸿运镖局,当年我还跟画中仙切磋过武艺,他武功真不错,当时我们也就十五六岁,后来他高中了探花做了官,便再没来过洛阳。没想到,一别这么多年,再次在江湖上听到他的消息,竟是死讯。”
萧唤月见若兰颇为遗憾,忽然便想到了云栖提到的那个叫碧梧的暗卫,便忍不住说:
“姐姐,其实我来洛阳之前,我师弟曾回过一趟长安,见到一个为王府效力的暗卫,也没看清脸,但我师弟说种种迹象都能表明那个人可能是我哥,只是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若兰眸光一闪,追问道:
“你是说,他当初可能是诈死?”
萧唤月道:
“我也不能确定,若不是答应了父亲开春便回吴兴,我真想去长安亲眼瞧一瞧那个暗卫。”
若兰点了点头,说:
“他若真没死,不可能一辈子不跟家人联系,来日你若有了他的消息,麻烦你给我捎个信儿,我也不用非得见他,只要知道他平安就好。”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能活着都不易,见上一面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麻烦,只要彼此平安就好。萧唤月认真的点着头,说:
“姐姐放心吧!”
若兰的面色上闪过一丝欣慰,复又归为平静,道:
“你方才不是问我招上门夫婿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要有几个没事儿找事儿的人议论你几天,你别放在心上,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他们自觉无趣便不会再乱嚼舌根子了,至于人选嘛……一定要是你们萧家能拿捏的住的,最好是父母双亡的,不然,你爹娘百年之后,对方若是受其爹娘的鼓动夺你家产,你岂不是孤立无援?”
若兰看了看门外,复又小声说:
“我们家那个,就是个孤儿,家里遭了贼,爹娘都被砍死了,我爹押镖时出手相救,把他带回来的,那会儿他才八岁,从小在我爹跟前长大的。”
萧唤月明白了若兰的意思,照她那样说,貌似适合的也只有自己家里的护院了,当时萧家出事,护院死伤过半,带回吴兴的也不多,但阿涛阿奇阿羽这些人都是跟去了吴兴的,印象里这几个还是不错的,萧唤月想着想着居然有一种选妃子的感觉,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不再去想。一旁的若兰见她听得如此认真,便说:
“我跟你讲的这些,你也未必用的到,你哥若真没死,哪还用得着你操心这些事?”
她的面色依旧冷清如霜雪,萧唤月却不再觉得别扭,反倒是心里一暖。若兰站起身,说:
“早点歇息吧,这三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三日后启程去苏州,路上可就没这么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