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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昌在彭泽(今江西湖口县)见到了杜僧明。彭泽县此时为侨郡太原郡的治所,杜僧明带着部属驻扎在湖口,焦僧度驻扎在寻阳郡的湓城(今江西瑞昌),两方隔着鄱阳湖对峙。湓城既是寻阳郡治,又是江州州治,可见侯瑱对焦僧度的信任。
见面相互施礼,之后陈昌被引入杜僧明帅帐。进入帅帐后分主客列坐,陈昌麾下诸将在右边,杜僧明麾下诸将在左边。坐下后陈昌向杜僧明介绍了麾下诸将,之后便开始军议。
杜僧明是个小个子,身高刚过六尺,还不及陈昌高,但是却很有威严。这是他半生征战所带来的杀伐之气和近年名位渐高所致。他有个缺点就是居功自傲,看不起人,就连现在渐放光彩的侯安都和吴明彻都不放在眼里。
但杜僧明对陈昌却很尊重,除了陈昌少主的身份,更是因陈昌救了他一命。入帐后,他就请陈昌坐主位,被陈昌推辞了。
军议开始之前,杜僧明又向陈昌问:“少主,可有示下?”
陈昌摇头说:“没有,世叔主持就好了。”
杜僧明怕陈昌等人不了解江州的情况,先让人介绍了一遍。
侯瑱在陈霸先火并了王僧辩之后,赶走了王僧愔,后来又见三吴地区久久不能平定就起了异样的心思。
他先是拉拢了实力派的焦僧度,任其为副将,巩固自己的势力。之后又遣偏将羊亮取代吴州刺史王质。
吴州就是鄱阳郡(今江西景德镇、上饶、鹰潭一带),侯景之乱前的太守是柳敬言之父柳偃。因为鄱阳郡是藩王封地所以太守被称为内史,两汉时称为国相。萧绎登基之后萧方智被任命为江州刺史,王质被任命为吴州刺史领鄱阳内史。
羊亮带兵攻打王质,王质不敌退往东阳依附留异。
王质出身琅琊王氏,是吏部尚书王通的弟弟,也是萧方智岳父王佥的弟弟,所以王质也算外戚。侯瑱连外戚都要驱逐,可见是不把朝廷中枢放在眼里了。
不久之后陈霸先任命余孝倾为豫章太守,侯瑱便留焦僧度镇守湓城,从弟侯奫(yun)镇守豫章,自己带兵前去围攻余孝倾。
江州现下辖寻阳、豫章、鄱阳、临川、巴山、庐陵、安成、南康等郡及太原等侨郡。侯瑱占了近三分之一,鲁悉达占据了几个侨郡,余下几郡大多被南川豪杰占据。
南川指的是鄱阳湖以南的江州。临川郡由周迪、周敷占据,巴山郡被黄法氍、熊昙朗、陈定占据。
在任命余孝倾为豫章太守的同时陈霸先也遣人联络了临川和巴山的豪杰。此刻侯瑱已经被包围了。
待介绍完之后,杜僧明道:“豫章前线,我军鞭长莫及,且先由南川群豪去对付,我军主要攻击的是寻阳。现下少主来了,不如就请少主坐镇湖口,我带军前去攻略鄱阳。”
陈昌思考了一下,道:“世叔,我带军新至,未立寸功,不如由我前去攻略。”
杜僧明还要再争,却见帐下站出一人,道:“小小鄱阳,何须两位主帅前往,只需给末将三千人马前往,必定能将贼将羊亮擒来献与帐前。”
杜僧明认得那人是原侯景骁将谢答仁,现在陈昌麾下听用,知道他欲立军功,好在陈昌麾下立足。便道:“谢将军真是豪勇,不知少主意下如何?”
陈昌心道:谢答仁此前在平定张彪时立功不小,此刻又请命出战,想来是要彻底投靠了。他曾平定过刘神茂,抵抗过萧纪和西魏,战绩出众,即是真心投靠,不妨多给他点机会。便道:“我没有意见。谢将军战绩彪炳,若是出征,自能手到擒来。”
杜僧明有心激一下谢答仁,便对谢答仁道:“好!就以你为主将前去平定鄱阳。你可敢立军令状?”
谢答仁一心想要在陈昌军中立足,甚至想凭本事在陈霸先集团中占有一席,大声道:“如何不敢?”
当下就在帅帐内立了军令状。陆子隆见此不由的后悔,心道:早知如此容易领到任务,就站出来抢了,现在却被一个新人出了风头。
陈昌此次前来只带了陆子隆和谢答仁两军,其余人都留着了采石,由幕府两主官和骆牙带领。
军令状立好后,杜僧明又问谢答仁,道:“你本部人马可够用?”
谢答仁道:“足够了。”
于是谢答仁便领命而出,带着本部前往鄱阳。
谢答仁走后众人再度商议如何进攻寻阳。
焦僧度能够在杜僧明的进攻下守住湓城,离不开一个人的帮助。这人叫张正见,原是彭泽令,后至匡俗山(庐山别称)避乱,被焦僧度强请为幕僚。
待介绍到这里时,张讥道:“此人好办,只需我一封信便可召来。”
杜僧明惊奇道:“却是何故?此人是功曹旧识吗?”
张讥道:“好叫使君知晓,此人乃是我本族兄弟。”
杜僧明道:“原来如此。那就烦请功曹草书一封前去招降。”
于是张讥便写了信,交由家将带去给张正见。
要是张正见被招降,那离寻阳被攻下也就不远了。如此夺取侯瑱两郡,他就只剩豫章一地了。
这样一来,杜僧明先前所说的侯瑱交由南川群豪对付也要改变了。杜僧明此前也不是不想直接攻打侯瑱,主要是因为侯瑱麾下还有一将,镇南将军徐世谱。
徐世谱此人尤善水战,侯景之乱时,曾和陆法和于赤亭湖大破任约,并将之生擒,再逼降宋子仙,之后又于姑孰大破侯子鉴。侯景失败徐世谱是立了大功的。江陵失陷,陈昌就是在他的接应下渡过了长江,此后陈昌急着救杜僧明与其分开。
陆法和举州归降北齐,侯瑱率军攻郢州,徐世谱随在军中,此后便依附于侯瑱。
杜僧明要想攻打侯瑱,就必须经鄱阳湖至豫章,杜僧明麾下舰船较少,因此不敢轻易渡湖。
陈昌随和徐世谱有旧,但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令其弃侯瑱,而转投己方的地步。不过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陈昌打算回去写几封信联络一下感情,看能不能争取一下。
杜僧明到此地已有三个月了,对侯瑱的功课做的还是比较详细的。他还通报了一个消息,说自从侯平来投,侯瑱与之结为兄弟,让其麾下诸将待侯平如同自己一样,引起了部下的不满。
侯瑱麾下有一将叫侯方儿,就对此很有意见,多次抱怨侯瑱不顾及麾下诸将的感受。
侯瑱也是被逼的,杜僧明在湖口多次攻打湓城,虽然没有攻下了,但也很让他焦虑。加上前线和余孝倾的战事进展不顺,南川群豪又时不时的来撩拨一下他,让他有了四面皆敌的感觉。这个时候侯平来投,自然让他欣喜若狂,于是就给了很高的待遇。
这件事陈昌知道,他还知道就是因为这个侯方儿后来反叛,导致作为一州之主的侯瑱最后无处可去,只能投奔陈霸先。而且他还知道让侯方儿反叛的背后主谋是熊昙朗。
既然现在已经有了不和的迹象,说明熊昙朗已经动手了。陈昌就准备再给添一把火,让侯方儿早点反叛。如此他也能尽快占领江州,返回去支援陈霸先。
军议之后各自回营,到了自己的营帐,陈昌让人找来蔡景历。蔡景历是情报主管,陈昌当然要走到哪带到哪,时时掌握最新情报。
蔡景历来了之后,陈昌让他派人去离间侯方儿。蔡景历没有多问,立刻前去执行。陈昌就喜欢他这一点,执行能力强,而且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
人已经派出去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陈昌在此期间巡查各营,同时收缴军中都头以上的识字本。
因为部下越来越多,陈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检查过军中将校的识字情况了。陈昌一直坚持在办识字班,随着幕僚队伍的扩大,识字老师已经配置到了营一级。
扫盲是硬性任务,各军都有指标,达不到指标,主管就要受罚,所以进展还算顺利。
不过却引来了华皎这位后勤官的埋怨,因为识字的花销太大了。全军几万人,光是笔墨纸砚每天都要消耗不少,华皎曾几次提议少办几个班,但被陈昌否决了。
陈昌准备在今年战事结束后,花一段时间改进一下笔墨纸砚的制造工艺,以节约成本。顺便发展文化产业,让更多的人能够读得起书。
陈昌这次收缴上来的识字本,批改非常认真,全军都头以上有一百多人,他用了整整一天才改完。
改作业让陈昌很受煎熬,好在只有一天,因为这些人写的字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观众,许多人的字比苍蝇爬的还要难看。也是难为这些人了,都成年了才要学写字,以前他们的手不是抓锄头就是抓兵器,早就有了固定姿势,抓起笔杆子自然困难重重。
改完作业之后,陈昌召来识字老师,对他们进行表扬,还每人赏了十贯钱。这些人本是来辅佐陈昌的,却被他打发去了教人识字,很是委屈,但看在陈昌给的报酬上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不久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张正见被焦僧度软禁了。
张正见本来是被焦僧度强请的,很不甘心为其做事,但在焦僧度刀枪的威胁下又不得不做。收到张讥的信之后他就准备投降,但他对焦僧度心存畏惧,不敢去劝其一起投降,于是就准备逃跑,独自前来投降。
焦僧度一直对张正见有监管,见其有异动,随后又搜出了张讥写给他的信,便将之软禁了。
不过也有好消息,一个是谢答仁攻下了鄱阳,并且干净利落的生擒了羊亮。另一个是侯方儿和侯瑱留在豫章镇守后路的从弟侯奫起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