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木樨篇穆葛8

穆艽从小便不会像寻常人家的儿女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去地扯住母亲的袖摆奶声奶气地问：“母亲，为何您如此偏颇妹妹？”他人所予，他收之若安。这倒不是说穆艽对穆葛毫无怨怼，他会在旁人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挑唆穆葛做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来衬托自己的宽厚温和。起初他以为这样，父亲便能对穆葛失望，从而看到灰扑扑的自己其实也是块璞玉。可是瞧多了父亲含笑看待穆葛的一次次胡作非为之后，他那颗期待的心已经麻木了。他对穆葛的骄纵宠溺，是他心里嫉妒外化的毒蛇，一寸寸将穆葛缠绕吞噬。他比谁都清楚，穆葛能养成这般脾性，他功不可没。他以为谁都不知道以宽厚著称的平成世子也有如此阴暗不堪的一面，可惜那也只是他以为。穆葛这次犯下滔天大错，终于叫他等来了他期待已久的时刻，只要他修书一封上报天子，即便穆葛保住性命，她日后也绝无往昔风光。可是此刻，他心里却五味杂陈。穆葛，毕竟是他的妹妹。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穆葛，是在一个雨过初霁的潋滟晴日。他趁着乌氏睡着了，蹑手蹑脚走进璆鸣殿，见到一个粉嫩嫩的雪团子似的小婴儿睁着清亮的眸子瞅着他，咿咿呀呀不知在叫些什么。他也瞅着穆葛，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小东西抢了他的风头和宠爱。穆艽觉着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争宠没甚意思，转头要走。这边望了半晌梁壁的穆葛好容易等来了一个清秀少年，哪里有那么容易让他离去。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似是耍赖不许眼前人走。穆艽僵在当场，心想这女娃娃好生泼皮，这要是让他老子知晓了他放任妹妹哭嚎置之不理，他老子不得剥他一层皮，他穆艽二字颠过来写！于是穆艽慢慢诺到穆葛襁褓前。他对着小女娃娃讲：“喂，不要哭了。”女娃娃不理他，哭得更凶。“喂，我是你兄长，你要听话。”女娃娃继续哭。“你怎么这般难哄！”哭声渐止。女娃娃似乎感受到了穆艽的无奈，眼睛滴溜溜转来看穆艽，随即挥舞着小手，一副要穆艽抱的样子。穆艽黑着脸，不为所动。他前日可是听说自己这个妹妹脾气大得很，任谁抱在怀里都哭闹不止。偏偏他老子高兴得不得了，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万分出挑。眼瞅着穆葛起势又要哭，穆艽连忙上前抱起穆葛。年幼的世子第一次抱婴儿，手忙脚乱地抱住穆葛，满怀奶香甜腻。天晓得抱孩子是件多么难的事，手重了怕把她弄痛又哭出声，手轻了这一团暖糯怕是要从他怀里滑到地上。穆葛就这么安静地趴在穆艽肩头，时而咿咿呀呀的絮语。穆艽抱着她在殿内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这个妹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恨。“还挺听话，让你不哭就不哭。”趴在他肩头快要睡着的穆葛好像听见兄长夸赞，“咿”了一声以示赞同。第二日，平成侯府内公主被世子哄抱乖觉入梦的消息传遍开来。坐在案前习字的穆艽差点没把笔给砚台砸向殿外嚼舌根的宫人脑袋上。不久穆庭抱着穆葛喜笑颜开地奔向他的寝殿，把穆葛塞进他怀里，同他讲：“吾儿甚得为父之心啊。”穆庭拍拍他的肩膀，就把穆葛交给了他，告诉他任重道远之后径直离去。穆艽又一次和穆葛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穆艽很想把砚台扔向他老子。